在外择选的五十个孩童,也是每班分了十个。
赵三生几个分别拿了自己班里学童的名单,按捺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去门口喊了名字,把各自的学生带回班级。
赵大山原本以为没事,就打算回书房,同姚老先生请教功课,待得学生们安顿好,再送老先生过去听课。
没想到不到一刻钟,赵三生就匆匆找了过来。
“山长,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林大山心头一跳,平日赵三生因为只有寡娘一同艰苦度日,比一般孩子都要懂事沉稳,这会儿脸色都变了,显见不是小事。
“山长,当真有人冒名顶替。大王村的王秋,不是本人。我再三确认过了,于他同村的孩子也说不认识这个顶替的孩子。”
赵三生心细,发现之后并没有立刻来禀报,而是探问了一番。
但林大山依旧听得皱眉头,想起昨日还觉得小侄女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想今日就被生生打了脸。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恼怒,转身同两位先生告罪,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姚老先生忍不住摇头笑道,“林家这个小丫头倒好像有些生而知之的本事,这份心智,一般男子都及不上她。”
姚长鸣也是点头,“父亲说的是,昨日我也是同大山一般,以为多心了。不想居然真被娇娇料中了!”
“不可有害人之心,但常存防人之意,这是处世之道,大山这次倒是被小侄女上了一课。
不说两父子如何私下闲话儿,只说林大山喊了冒名顶替的“王秋”出来,仔细打量,确实没什么印象。
他猜测这孩子兴许是城里哪个大户耍了手段塞进来,打算偷学京华堂的新式算法。
于是,就恼的黑了脸。
这新式算法,虽然林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但毕竟已经答应父老乡亲,三年内只教授附近孩童,为的就是给同样是贫苦出身的孩子们一份先机,寻个养家糊口的活计也容易些。
否则,先前学成的孩子们,如何会被一月一两半的高价聘去城里做工。
就是姚老先生父子提议要推广出去,都被娇娇借口肚子疼拦了下来。
如今居然有人使了这样下作的手段,觊觎新算法,也怪不得林大山恼怒的厉害。
但眼前的小子不到十岁,他也不好对一个孩子打骂,只能极力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你不是王秋,你到底是谁?谁让你冒名顶替进的京华堂?”
那孩子脸色有些白,许是心虚,手里紧紧捏着书包,听得林大山质问,他还勉强应了一句,“我就是王秋…”
“他撒谎!”
不等他说完,屋里就冲出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指了他嚷道,“山长,他不是王秋,我和王秋从小一起玩到大,他是从城里回来的小子。”
第372章 爆发的母亲
胖小子也姓王,叫二牛,人如其名的憨直,直接就捅破了冒名小子的谎言,也惹得冒名小子终于坚持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呜呜,我不是王秋怎么了?我娘说我比他聪明,就该我来读书!你们欺负我,我让我爹打你们!”
林大山听得脸色更黑,赵三生几个也是皱眉不耻。
林护几个兄弟,今日也是看着开学第一日,过来帮忙,也有给赵三生几个学生撑腰的意思。
结果,见得如此,就凑到跟前说道,“爹,这事还是告诉爷爷一声吧。最好去大王村一趟,否则以后谁都敢偷偷换人来读书,咱们家里还考核择选什么啊,彻底乱套了。”
林大山点头,嘱咐道,“你们先准备开课,我回家一趟。这孩子看好了,我一会儿来接他。”
“是,爹。”
林护几个应了,林贵立刻扯了那小子进了教室,又是点心又是糖果,哄得他很快就好了。
林大山匆匆回了老宅,因为是月初,城里铺子的账册都送了来,娇娇被抓劳工,坐在堂屋里核对账册,董氏坐在一边做针线,老爷子则吧嗒着烟袋锅,同孙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儿。
林大海带了林保去各村走动,生怕各家育秧出问题,耽误了春种。周心秀今日也是进城去看老母亲,所以大院里很是安静。
眼见林大山突然回来,老爷子还奇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学堂里只留了那几个小子能成吗?”
林大山扫了一眼小侄女,娇娇今日换了桃红色的春衫,象牙色的挑线裙子,为了配衣衫,还特意戴了方夫人送的那个金项圈,怎么看怎么聪慧可爱,倒是让他越发脸红愧疚。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爹,学堂里有人冒名顶替。”
董氏同娇娇闻言,也是惊讶的扭过头来,娇娇甚至还问道,“还真有人冒名顶替啊,我昨日不过是说着玩的!”
林大山叹气,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道,“爹,这事怕是要您出面了。”
林老爷子皱眉抽完了半锅烟丝,铜烟袋杆儿在桌腿儿上重重敲了两记,吩咐道,“让林平套车,喊上里正,咱们去一趟大王村。”
“是,爹。”
林大山立刻出去喊人,很快林平就套好了马车,花开也跑去请了里正过来。
一行人边走边把事情说个清楚,又拐去学堂拉了冒名顶替的小子,那小子方才吃喝的欢喜,还以为事情过去了。这会儿一听说要回家,立刻就蔫了。
大王村的东边,有个半砖石的院子,住的是王石匠一家。
王石匠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城里一家商铺做个小管事,带了妻儿一直住在城里。他们老两口身边只有二儿子一家伺候,二儿子和二儿媳生了两儿一女,长子就是王秋。
这会儿,二儿媳郑氏正蹲在院子里的井边洗衣服,一边洗一边不停的掉眼泪,眼睛肿的同核桃一般。
二儿子王斧头是个木讷寡言的,但到底心疼媳妇儿,小声劝道,“别哭了,大哥不是说以后给秋哥儿寻个好差事…”
“你给我闭嘴!”
哭了一晚上外加一早晨的郑氏听得这话,就像被引线点燃的炸药包,终于爆发了!
“我儿子辛苦考上了京华堂,以后学了本事,什么好差事找不到,凭什么要他大伯再寻差事!有好差事,他为什么不给他儿子,反倒要替了我儿子去读书!”
“你小声点儿,爹娘他们该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我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家里家外的干活儿,整整十年,居然都挡不过人家两句好话。这我也认了,但凭什么我儿子要受委屈,难道我儿子不姓王,不是王家的种儿!”
郑氏想起屋子里不吃不喝的儿子,心里像刀割一样,怎么也不愿意再忍耐了。
王斧头还要再劝的时候,一旁的厢房却是开了门,一个穿着锦缎衣裙的妇人,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银簪,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呦,弟妹这话可是说的话里有话啊!我平日身子不好,不能多干活,城里又远,也不好常回来。你在爹娘身边是多辛苦了,但你心里有气可不能往孩子身上撒啊,我家聪哥儿,自小就比秋哥聪明伶俐,去京华堂学了本事,以后一定有大出息。可不像秋哥儿笨的像个木头一样,去学也没用,兴许一个月后又被撵回来呢。”
天下妇人,但凡做娘的,那都是把孩子当眼珠子。你可以说她奸懒馋滑,但一定不能说她的孩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