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叹气,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
“是啊,听说上次公主府上的管事,出价两万两,小于掌柜都没卖。如今…”
这话里其实不无幸灾乐祸之意,毕竟谁都好奇这天下第一楼的东家是何方人物,能淘换来这么多奇珍异宝。
偏偏小于掌柜神色里没什么心疼之意,反倒像松了一口气,只听他说道,“世子爷,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我们东家真的不方便过来,这样吧,小人这就往宫里送个信儿,明儿个您再屈尊来一趟,我们东家肯定会在此恭候您的大驾。”
“好,让你们东家知道,本世子这火发出来,可不好灭。让他跪着给本世子把新镜子擦干净,送到我们府上,否则本世子可不给他这个脸面。”
世子见小于掌柜服软,得意的下巴恨不得抬上天,甩了几句狠话,就搂了怀里的花魁,还要在美人跟前表表功,却突然觉得花魁柔软的身段有些僵硬,他心里奇怪,疑惑的往周围扫了一眼,眼见看热闹的众人也都是脸色古怪,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点什么。
宫里?这酒楼的东家在宫里不能随便出来?
他下意识抽了一口冷气,极力忍着心慌,问道,“那个…你们东家在哪里?”
小于掌柜好似半点儿不觉得他方才说了什么惊人之言,笑的依旧那么谦卑,恭着身子应道,“都是小人说话不清,还劳烦世子爷多问这么一句。小人方才说的是,我们东家在宫里,不好随便出来。小人这就去送信儿,明日东家必定在此恭候世子爷的大驾。”
说着话,他站直了身子,吩咐几个伺候的小丫鬟,“好好伺候贵客,我去去就来。”
几个丫鬟自然低声应是,秦国公世子恨得咬牙,心里恨不得有一百只兔子在抓挠,他到底忍不住开口又喝住了小于掌柜,“你们东家叫什么名字?”
小于掌柜应声扭头,笑的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在灯火辉煌下显得异常的整齐洁白。
“万全,我们东家名讳是万全。”
说罢,他一拱手就走掉了。
留下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吧嗒!”
不知道谁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清脆的摔裂之声,像是一道刀光,划开了凝固的空间。
“宫里,万全?难道是…”
“当然是,宫里还有谁敢跟那位同名姓!”
“可是,那是伺候皇上的,怎么在外边开了买卖?”
“你傻啊,伺候主子的奴才怎么可能自己做主,当然是…”
“你是说皇上…”
窃窃私语,好像啃食骨子的蚂蚁,惹得秦国公世子身上又痒又疼,他想说什么,但嘴巴张的老大,开开合合却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方才都做了什么?
骂人,发脾气,砸镜子?
不,这些都不是,他在打天上人间的东家的脸,也就是,他打了天下至尊的脸!
退一万步说,这买卖不像众人说的那般,后台东家是皇上,只是万全一个人的私产,那也定然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否则方才的掌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说出万全的名字。
而万全,皇帝最信任的大内总管,皇后和皇子公主们见面都要客气之极的皇帝近侍,也不是他一个国公世子能随便得罪的!
跪着擦镜子,送到国公府…
死定了!
这般想着,秦国公世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样子,头上的汗珠子眼见就渗了出来。
那花魁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嘴唇刚说了两个字,“世子…”
结果,一腔恼火无处安放的秦国公世子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花魁惨叫一声摔倒了地上,头发也散了,发钗掉了,脸也肿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
“贱人,若不是你挑拨,本世子会…哼,贱人,你害死老子了!”
秦国公世子疯了一样的踢打花魁,那模样恨不得直接把花魁打死才好,只要能抹平方才的大错。
花魁被打的惨叫连连,到底还是跟着世子的一个随从,好似平日得主子几分信重,这会儿硬着头皮凑上前说了几句,“世子爷,这是外边,有事还是回府再说。这女人撺掇您买镜子,说不定没安好心,留她一命,回去问问再说。您看,如何?”
秦国公世子到底也没蠢透,脑里灵光一闪,立刻就收回了脚。这贱女人说不定是个绝好的背锅侠,打死了可就真是没有转机了。
“带上人,走!”
他气哼哼扔下一句,起身就往外走。那随从赶紧让人抬着半死的花魁,紧紧跟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来得快,去的也不慢。留下众人没了热闹可看,就都回了各自的包厢,但这一晚,秦国公世子和天上人间的东家真身份,彻底刷了一波存在感,各种说法充斥了京都各家各户老少的耳朵。
有人说天上人间的东家就是万全,兴许是皇帝可怜万全一个无根之人,默许他给自己赚点儿养老银子。
但也有人说万全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字,正主一定是皇上,毕竟天上人间那些奇珍异宝,除了帝王,还有谁能寻来。
不论外边怎么说,这般吵吵嚷嚷,消息自然很快就送到了万全的耳朵里。
第475章 挡箭牌
此时,皇宫已经下了钥匙有一个时辰了,皇上最近处理政务,很是繁忙,半个月没有踏足后宫,所以各个宫里盼到这会儿,自觉没什么希望,宫妃们也都早早睡下了。
虽然孤枕难眠,但也要闭上眼睛哄自己找周公下棋,因为不睡觉就老得快,黑眼圈,黄脸婆,谁也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以色侍人,色就是她们活下去的根基和武器。
勤政殿里却是灯火辉煌,刚刚处理完今日的奏折,皇上难得坐下来喝一杯养身茶,结果抬头见万全一脸古怪的进来,就挥挥手让众多宫人退下,末了问道,“怎么了?”
万全上前取了一个明黄色的杭缎软垫儿替皇上塞在身后,很是妥帖又仔细,这才躬身应道,“皇上,方才老奴听到一件事。说今晚秦国公世子在那个酒楼闹了一通,打砸了东西,要酒楼东家出面赔罪。”
“哦,到底闹开了?”
皇上墨色的眉头微挑,眼底满满都是兴味,“那小子开了这么大个酒楼,日进斗金,怕是早就惹人觊觎了。如今这是有人借着秦国公那个蠢儿子在试探,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找了谁放在明面儿遮掩?”
说罢,他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又道,“先生虽然故交满天下,但抄家下狱已经一年多,朕也没有下旨赦免,怕是没有人会冒风险替那小子撑腰。”
万全越听脸色越古怪,咧着嘴巴,呲着牙齿,神色里哭笑都分不出,含糊应道,“唔,那酒楼的东家是挺…嗯,惊人的。”
“行了,赶紧说吧,跟朕还敢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