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一直都是个急公好义的脾气,又感激钱伯对家里小子的照顾,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一口就应了下来。
“老兄弟别急,这事儿不难,十里八村的好姑娘多了,肯定能给满仓找个好媳妇儿。你先说说,满仓喜欢什么样的,你们家里有什么条件啊?”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都没有啊,只要是姑娘就成。”
钱伯欢喜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说的话惹得大伙儿都是笑起来。
“这可不成,老兄弟,满仓也是个好汉子,总要娶个合心意的啊。”林老爷子笑着给钱伯倒酒,蒋师傅也劝道,“就是啊,钱老哥,满仓平日常在外边走动,家里娶个媳妇儿,最好能顶门户的。你家有些家底儿,媳妇儿也要能写会算,将来打理家事,生儿育女都能教导的好。”
“这话有理,”钱伯果然把这话听了进去,想了想就道,“姑娘家里穷富不论,模样一般也成,只要勤快本分,能写会算。我们家里只有满仓一个,以后我的家底儿都是满仓的,谁家姑娘嫁到我们家里,绝对不会亏待就是了。”
董氏在一边听了,就笑道,“老兄弟是个厚道人,满仓也是个有本事的,要找个媳妇儿还不容易?这事儿就包在我们家人身上了,你先喝着酒,我这就跟媳妇儿商量看看。
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好选个我们族里的姑娘,知根知底,家里也放心。”
“哎呀,那可劳烦老嫂子,满仓娶亲的日子,一定给老嫂子包个大红封儿。”
钱伯赶紧起身行礼,惹得董氏笑着摆手,末了留了老少爷们喝酒,她就带了儿媳去内室大炕上坐了。
她方才可不是哄骗钱伯,实在是觉得钱满仓是出嫁的好人选。钱家既然在京都有院子,那家底肯定厚实,她也见过钱满仓,是个憨厚本分的脾气,又有武艺在身,哪个姑娘嫁了他,不怕被欺负,日子又富庶,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冯氏和周心秀也是这么想,婆媳三个把村里姑娘挨个扒拉了一圈儿,不是年岁不合适,就是定了亲,倒是娇娇在一边添了一句,“娘,大梅和翠丫儿、红英,今年都十五了。”
“哎呀,可不是嘛!”
冯氏被提醒,很是惊喜,这三个小丫头平日同娇娇玩在一起,她就总当她们和娇娇一般年岁,其实他们比娇娇都大了三四岁,如今正是定亲的好时候啊。
周心秀更聪慧仔细,想了想就道,“三个丫头都不错,但红英性子活泼,嫁去钱家就要顶门过日子,她怕是不成。翠丫儿的娘宠闺女,怕是不想这么早让闺女出嫁。倒是大梅行事稳重,写算也学的最好,在家里不受宠,早些嫁人也对她有好处。”
董氏和冯氏都是听得点头,冯氏还夸了妯娌一句,“弟妹就是聪明仔细,这么一说就清楚多了。”
周心秀笑的温柔,应道,“我也就是想的多,论起在外边走动,还是大嫂最适合。村里谁提起大嫂不竖大拇指啊,倒是我,有大嫂顶在前边,每日才能在家里做做针线躲懒儿呢。”
冯氏被哄的眉开眼笑,越发斗志昂扬,“那好,弟妹在家看顾一下酒桌儿,我这就去大梅家探探口风儿。”
说着话儿,她就扯了娇娇一起出门了。
大梅家里就林家前院儿,几步路而已,冯氏也换大袄,带了闺女不过片刻就到了大梅家的院外。
娇娇一路被老娘揽在身前,生怕她被风雪吹到,这会儿笑嘻嘻就要上前拍门,却听得院里有哭声,她犹豫了一下,不等手落下,就有妇人尖声大骂,“哭什么,你是死爹了, 还是死娘了,不就是花你几两银子吗?你还是老娘肚里生出来的呢,没有老娘,你早饿死了。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个死丫头!”
冯氏同娇娇都是听得一惊,互相对视一眼,赶紧推开了门。
“大梅,我来找你玩了!”
娇娇当先跑进了屋子,果然大梅正趴在桌上抹眼泪,大梅娘手里拎着笤帚,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倒是大梅的老爹蹲在门口抽旱烟,大梅的弟弟红了脸站在一边。
大梅抬头一见娇娇来了,眼泪更是泉水一样流了出来。
“娇娇,呜呜,娇娇,我娘把我攒的束脩都拿去给弟弟下聘定亲了。我攒了三年多,呜呜,娇娇,我委屈。”
虽然大梅几个都比娇娇大几岁,但娇娇聪明有本事,几个小丫头都拿她当主心骨。
就说当初大梅和翠丫儿在学堂做先生,就是娇娇一手安排的。
这会儿大梅抱了她的腰,哭得是干肠寸断。
两家前后院儿住着,娇娇怎会不知道大梅家的情形。大梅的爹老实怕媳妇儿,大梅娘重男轻女,恨不得把大梅卖去做工,给家里赚银子才好呢。
先前大梅赚束脩,每月都要被老娘以各种借口讨要去大半,惹得大梅过年连件新衣都不敢做,好不容易攒了十两银子,就盼着以后出嫁的时候,老娘就是不管,她也能给自己置办一副小嫁妆,或者干脆做点儿小买卖,也足够本钱。
第701章 换亲
没想到,所有的理想,今日一朝破灭,也难怪她这么伤心。
娇娇同大梅从小玩到大,心里其实拿她当妹妹一样,眼见她哭得睁不开眼睛,也是心酸,跟着红了眼圈儿。
冯氏晚了两步进来,一见闺女红了眼圈儿,大梅娘还在举着笤帚,她立刻就恼得瞪了眼睛,骂道,“李月娥,你想干什么!平日你待闺女不好就算了,如今连我闺女都敢打了!”
大梅娘其实是没想到娇娇会突然跑进来,一时反应慢了,惹了这样的误会,她哪里敢惹彪悍的冯氏啊,赶紧扔了笤帚,摆手解释道,“哎呀,嫂子,都是误会啊,我哪敢打娇娇,我是要打大梅呢!”
“打大梅也不行啊,好好的闺女,谁家不娇养啊。满村上下数一数,就你一个把闺女当路边草的。不是我恶毒,这么下去,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大梅娘有些不爱听,耐着脾气干巴巴笑道,“嫂子说这些干什么,我自己的闺女,我养大的,打两下怎么了?再说了,我家日子这个样子,想同你一样宠闺女也不成啊!”
冯氏仔细看了闺女确实不像挨了打的样子,倒像是心疼大梅,就缓了一口气,但听得大梅娘这话,还是冷哼道,“对,旁人家都不如我宠闺女,可也知道心疼。咱们都是打从当姑娘那时候过来的,嫁人之后要洗衣做饭要操持家务,谁不是在娘家时候多享点福?
你倒好,正相反了。满村上下的姑娘算一算,大梅是最聪明勤快的一个,虽然京华堂的小先生才做了一年,但也拿回二十多两束脩呢,给自己赚了嫁妆。
这样的好闺女放旁人家里都要供起来,你倒整日把大梅关家里做针线,就为了那么一点儿工钱,万一把闺女眼睛累出毛病,到时候多少银钱也救不回来,你说你后不后悔?”
冯氏嘴巴快,敲鼓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堵的大梅娘脸色红的厉害。
娇娇在一边悄悄检查了大梅,见她胳膊上和脖子上都是血檩子,猜得被打了很久,就心疼的厉害,劝道,“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闹得要挨打。不就是银子吗,你找我去,我给你拿啊。”
大梅抱了她哽咽的更厉害了,“娇娇,呜呜,娇娇,我娘趁我不在,把银子都拿走了,给弟弟下聘取城里姑娘,还要…呜呜,还要我换亲,嫁给刘家的傻少爷。”
“什么!”
若说是旁人,娇娇还不熟悉,但大梅说起的这个傻少爷,她还真是有印象。
北茅县城城西有个大户人家,虽然不是多富庶,但也有三两家铺子,二三百亩良田。家里一儿一女,女儿十岁左右,据说长得聪明美貌,但儿子已经十七八了,却天生痴傻,不知道听谁说娶媳妇好,就整日闹着要娶媳妇儿。可是好人家的闺女,谁也不肯嫁给傻子啊。所以,这个傻小子就整日在门口拦着过路的女子闹腾。
去年,娇娇去便宜坊,马车坏在半路,她就走着过去了。结果路过这刘家门口,被傻子拦着纠缠,打又打不得,不打又实在恼怒,最后还是刀哥的一个手下兄弟见了,帮忙解了围。
娇娇没敢同家里说,生怕家里人不让她出门,结果刘家居然厚着脸皮请媒人上门,要重金聘娶娇娇给傻小子做媳妇儿!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冯氏跳着脚的在刘家门外骂了一日,林保兄弟几个站在后边给老娘助威,城西百姓看热闹围了刘家大门。刘家老少吓的没敢出门,自然再也不敢提娶娇娇的话。
娇娇为此也没逃过老娘的惩罚,过后被拘在家里三个月,所以,对这个刘家傻少爷,她简直是记忆太深刻了。
就是冯氏也立刻想起那事,高声道,“是城西刘地主家的那个傻小子?”
大梅哭着点头,“就是那家,我娘要我嫁过去,过几年再娶刘家姑娘给弟弟做媳妇儿,我攒的银子都被她抢去下聘了。我不心疼银子,我是不想嫁给傻子,呜呜,凭什么弟弟娶亲,我就要搭上一辈子!”
大梅狠狠抹了眼泪,望向老娘,咬牙道,“娘,难道弟弟是你生的,我就不是吗?弟弟娶谁做媳妇不行,一定要娶刘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