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豁然站起，神色里再也没有一丝颓丧。他躬身同方杰和曲老爷行礼，正色道，“林家多谢二位援手，今日不能请二位喝酒，待得它日事了，老汉一定捧最好的美酒奉上。”
“老爷子，客气了。”
方杰同曲老爷赶紧回礼，末了一起告辞而去。
林家大院儿的大门轰然合拢，曲老爷远远回望，见得院里依旧通明的灯火，忍耐不住同方杰说了一句，“林家这次定然不会有事。”
“当然，肯定会平安无事。”
方杰应了，神色分外笃定，“咱们赶紧进城了，再晚城门就关了。”
两人打马飞跑，眨眼间就追上了背着包裹走在路上的王燕，两人好似没有看到一般，迅速跑过。马蹄扬起的雪沫子溅了王燕一头一脸，恼的她大骂。
方才拾掇了的东西，想要家里出个爬犁送她回娘家，却连个小厮都找不到，她只能背着包裹赶夜路。本来听得马蹄声，还想搭个顺风马，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她。
“呸，让你嚣张几日，等林家倒霉，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759章 永远的利益
不提王燕在大雪里赶路，只说林家没了外人，关起门来就开始安排应对之策。
老爷子其实心里早有计较，这会儿就道，“虽然说这次不见得家里就要遭难，但总要防备万一。如今天气寒冷，即便前来押解的官差不会故意为难，进京一路风雪，也足够受苦了。咱们大人还好，孩子却是不成。所以，果冻儿和小鱼儿要送走，避一避。”
众人自然点头，进京伸冤是一回事，路上先把家里孩子冻死了，那可就愚蠢之极了。
“如今，我们家里最能信任的就是风庄主了，说不得要劳烦二当家安排一下人手护送。”
老爷子转向一直等在门口的陈二叔，“如今消息还没传开，京都的官差也没到，赶紧上路应该不会给山庄带太多麻烦吧？”
陈二叔知道老爷子这不是问询路上，是担心山庄不肯庇护林家的孩子。
他赶紧道，“老爷子放心，我们万剑山庄总是江湖第一的门派，谁人都要给三分薄面，就是湖州府衙那边，我们庄主也有交情。不敢说必定平安无事，但绝对会竭尽全力。”
“好，那就辛苦二当家安排人手了，万剑山庄大恩大德，容我们林家稍后再报。”
老爷子带了家里老少行礼，惹得陈二叔赶紧还礼，“老爷子言重了，林家救了我们少庄主，万剑山庄正是无以为报，这次也算让我们尽些心意。”
这话说的干脆又真诚，林家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只有娇娇多了一份心思，世上没有永远的友谊，恩情也是如此，唯有永远的利益。
她就笑道，“陈二叔，也请你休书一封给庄主。三七粉的药方，不是我们林家独有，这次惹得山庄一起担风险，我们林家感激不尽。待得事后，我同药方的另一半主人商量一下，最好把药方转给山庄。毕竟两地相隔太远，来回运送药粉也是不便 。”
果然，陈二叔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三分，开口却道，“小姐客气了，我定然把这话带到。”
“那好，就请二叔去安排吧。越快上路越好！”
“好，我这去安排。”
陈二叔疾步出去了，留下娇娇又建议道，“爷爷，小鱼儿和果冻儿太小，总要有人照料她们，不如让大嫂跟去吧。带两个丫鬟小厮平日跑腿儿，最好再跟去一个哥哥，有事也有人出面说话。另外多带银钱，用物可以少拿，有银子到哪里都能置办这些。”
几乎是她说一句，老爷子就点一下头，末了应道，“成，都按照你说的安排。老婆子，给大莲取三千两银子，至于哪个小子跟去，就…园哥儿吧。”
这时候，谁跟去万剑山庄就是等于保了一命，娇娇之所以提出来，也有这个考量，但她却不能说让谁去。
好在祖孙俩默契十足，老爷子直接点了最小的孙儿。
林园没想到他要出门，上前就要说话，老爷子却是瞪了眼，正色道，“林园，我把你嫂子和小侄儿侄女交给你了，你能护好他们，过后平安归来吗？”
林园下意识就应道，“当然，爷爷，我一定会保护好嫂子和侄儿侄女。但…”
“没有但是，关键时期，服从命令！”
老爷子一摆手，撵了还有些懵懂的孙儿，继续吩咐道，“老婆子，你带着儿媳把家里细软都拾掇好，一起交给娇娇保管，她有办法藏好。另外，天明把家里丫鬟小厮都聚起来，有想离开的，给他们卖身契，不收赎身银子。若是有想留下的，就帮忙家里看着宅院。”
“是，老爷子。”
老太太点头，胡天明也上前应声，看他神色也没什么惊恐模样。他身怀武艺在身，就同娇娇一般想法，真到了关键时刻，豁出一身本事，总能护着林家人顺利出逃。
老爷子盘算了一下，继续道，“先前平哥儿走时，虽然已经吩咐过他了，但听得家里有事，他怕是又要跑回来。一旦京都这边，家里无法伸冤，逃去海岛就是退路。他若是回来，反倒断了一家的退路。必定要有人追去，把事情同他说明白，而且还要沿路留人手接应。
这样吧，护哥儿你带了佳哥儿、礼哥、贵哥儿，一路去追平哥儿去，各自分工，每个州府要留一个人做接应。能做到吗？”
林护带了几个弟弟站出来，一脸挣扎为难，惹得老爷子高声吼道，“家里人逃命路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还在等什么，还要继续在家里混吃等死！十六岁的爷们儿了，还不能让家里依靠吗？”
半大小子们，无事还要嗷嗷叫着，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呢，这样的时候，怎么禁得起激将法！
“能，我们能做到！”
林护几个立刻扯着脖子喊起来，一起应了下来。
“好，退下！”
老爷子摆手撵了他们，又指了林安，“安哥儿同样快马出门，去兴州寻华哥儿，告诉他家里变故，孙家议亲停止。你们可以再赶到京都汇合，但是一定不能贸然行事，关键时刻兴许要依靠你们出京都，南下逃难。”
林安读书多，又天生安静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爷爷这么安排，就是要他避让出去，保了他和华哥的性命。否则送信这样的事，随便一个剑手或者小厮就能处置。
但他心里清楚，却没有戳穿爷爷的用意，因为他就是留下，也半点儿用处没有。论读书，他只有一个童生在身，论武艺，他怕是连两个官兵都打不过。大难临头，他就是个累赘。
这让他平静的心，火一样燃烧，烧得他眼睛发红。只要家里能够逃过这场大难，他发誓，他一定要变强，再也不要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
“是，爷爷，我一定完成任务。”
眼见最聪明的孙儿低头，老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最后他才转向林仁和林义，“你们在京都住过两年，对京都最熟悉，你们要快马赶去京都探听消息。家里人到了京都，不能什么消息都从外人嘴里听来，万一外人存了坏心，我们家里怕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林仁林义醉心技艺，算起来，脑子也是家里倒数的，否则在八方客时候，也不会差点儿被人坑害了。
第760章 无声泪流
这会儿爷爷有吩咐，他们自然就应了，“是，爷爷。”
“好了，”老爷子敲了敲烟袋锅，最后说道，“老婆，你带了儿媳们去收拾东西，小子们都要多带银子，越早出发越好。”
“好，老头子，我们这就去。”
董氏起身带了冯氏几个赶紧去准备，大莲也带了两个孩子回去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