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少侠脸色有些红,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小丫鬟却是一脸惨白的飞跑回来,高声嚷着,“小姐,不好了,今日是表少爷下聘!”
“哐当”一声,马车门被猛然从里面推开,一个年岁十五六岁的姑娘应声露出了全貌。
身形纤细,肤色细嫩,一身素色衣裙,衬得她眉眼更是娇柔温婉。只是这会儿她眼底的震惊焦急,有些坏了这份唯美。
“什么,你可打探清楚了?是…是八皇子下聘?”
“是,小姐,那些人说的很清楚。表少爷要娶的是国公府的小姐,也是刚封的清宁郡主,表少爷很…很看重这位郡主,聘礼下了足足一百六十抬。”
小丫鬟手里扭着衣角,神色很是不忿,实在忍耐不住,到底添了一句,“小姐,明明你才是…”
“闭嘴!”
姚小姐喝断了丫鬟的话,末了望向不远处汹涌的人群,还有深处正热闹的府邸,眼底神色复杂之极。
良久,她才转向岳少侠,低声道,“岳大哥,能劳烦你帮我们寻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吗?”
“好,”岳少侠心里存了很多疑惑,但眼见姚小姐眉眼间都是哀绝,就全换成了疼惜,赶紧应道,“京都这里我来过一次,知道一家客栈很不错,这就带你们过去。”
小丫鬟赶紧上了车,重新关了车门,马车调转,向着城西走去。
车厢里,小丫鬟凑到小姐跟前,小声道,“小姐,我们路上再赶一赶,提早一日到了就好了。如今,呜呜,小姐,您可怎么办啊?”
姚小姐垂着头,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两枚半截指甲已经嵌在手心,血迹然然。
“呀,小姐…”
小丫鬟惊了一跳,还要再嚷,却被姚小姐捂了嘴,她下意识抬头望向车门,然后果断闭了嘴,开始忙着用茶水替小姐清洗手掌,最后用帕子缠了起来。
“不怕,青儿,我们已经回到京都了。家里长辈只要还健在,我们就不会没了依靠。而且…表哥只是下聘,不是…”
小丫鬟却是掉了眼泪,哽咽道,“小姐,明明这些都是你的。咱们不如去北边找老太爷,请老太爷给您做主,当年娘娘亲口说过…”
姚小姐却是摇头,再次握紧了拳头,低声道,“没有用的,时过境迁,还是先看看情势再说吧。”
小丫鬟见此也不敢再哭,抹了眼泪,到底还是愤愤然说起方才听来的闲话儿,“小姐,那位郡主听说是农家出身,怕是都不识字呢,听说很刁蛮,因为老嬷嬷嘲笑她不识字,就罚满府的奴仆学生僻字,奴仆学不会就都被撵回内务府了。这样的农女,怎么配的上表少爷!”
姚小姐垂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只是手上缠着的帕子又慢慢侵染了血色…
日头越升越高,待得下聘的队伍终于全都进了国公府,主院里开了酒席,门外的看客们也就散去了。
同时,一辆马车也进了贡院附近的一座三进院子。有丫鬟婆子接出来,开了马车门,扶下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姑娘高鼻大眼,五官轮廓立体,很有几分异域的特色。
若是冯刘在此,一定会立刻认出这姑娘就是当日女扮男装,混迹在西征队伍里的陈萍。
只不过,如今换了衣裙,丫鬟婆子环绕,没了当日的狼狈,多了几分清丽。
第885章 一字之差
“舅舅呢?”
陈萍开口就问身边的婆子,神色里气愤里夹杂了羞恼,很是古怪。
当先的婆子倒也没多问,赶紧笑着应道,“院长正在书房见客,吩咐下来要小姐到了之后,先去后院歇息,待得院长忙完就会过去看望小姐。”
“不成,我现在就要见舅舅。”
陈萍却是不听,抬脚就走,但她第一次到京都,对于这座鹰扬书院置办下的院子,半点儿不熟悉,哪里找的到书房呢。
婆子拦不住,又怕她乱走,被这次跟随院长过来的学子和先生冲撞,于是无法之下,一面让人去给院长洛藉报信儿,一面引着陈萍慢慢往书房走。
书房里,洛藉正同几位先生说起返程之事,毕竟乡试已经过了,殿试之类安排在明年,他不可能在京都等上一年。
幸好,这一次乡试,书院高中了六个举人。虽然比不上岳麓书院,但也很是不错。这几日他带了弟子们见了往届的师兄,算是搭好了登天梯,只等他们明年再过了殿试,就可以顺利进入官场了。
这会儿正说的热闹,突然见小厮进来禀报,“院长,那个…陈姑娘到了,一定要见院长,正往这里来呢。”
洛藉皱了眉头,不等他说话,几位先生已经站了起来,笑道,“院长,正巧我们也也有些口渴,先告辞回去喝口茶,院长得闲让人再去召唤我们就是。”
说着话儿,他们就退了出去,结果院门口儿,到底同陈萍走了个对面,几人行了半礼,按理说陈萍也该回礼,结果她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直接走过…
几个先生脸色不好,待得离的远了,就说道,“陈副院长也是个知礼之人,怎么教导出的女儿如此…”
另一人也是叹气,应道,“听说陈副院长之所以遭遇不幸,也是为了这个女儿呢,儿女是报恩还是讨债,这个真是说不准。”
“那还真是报恩的少,讨债的多呢。你们听说了吗,前一段岳麓书院那位暴脾气的,也把家里两个儿子教训了一顿。”
“咦,还有这事儿,走啊,一处喝茶说几句?”
“好啊,左右也闲着无事。”
几人相约一处,喝茶聊八卦去了,却不知道他们刚刚离开的书房里,却正说着一个超级大八卦。
“舅舅,呜呜,终于见到您了。呜呜,舅舅,我不想活了。”
陈萍趴在洛藉的膝盖上,哭的是肝肠寸断,一身素色衣裙,外加黑发里白色的孝花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惜。
洛藉原本还有几分不喜,见此却是统统扔去了脑后,连声问道,“萍儿别哭,你父亲生前最惦记的就是你,你若是悲伤过度,伤了身体,怕是他在天之灵也不安宁。”
不想,陈萍听得这话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舅舅,我不想活了,又没脸去见我爹娘。”
陈萍说着话儿,好似就要起身寻柱子,惊得洛藉一把扯了她,恼道,“你是不是受了委屈,有话同舅舅说,闹什么死活?你也鹰扬读书多年,难道不知道我们鹰扬学子的品格,最是厌烦遇事以死躲避的懦夫!”
“呜呜,”陈萍仿佛被说服了,伏在舅舅膝头又大哭起来,“舅舅,我先前…呜呜,为了给我父亲报仇,女扮男装跟着先锋军去了南夷,结果半路被发现了…”
“胡闹!你不是去尼姑庵闭门为你爹娘念经祈福吗,什么时候去南夷了?”
洛藉脸色很是不好,但想起妹妹为了生这个外甥女难产,早早死了,妹夫半生未娶,把外甥女当儿子教养,如珠如宝疼宠长大,如今也是过世了。外甥女只有他这么一个娘舅,于是又心软了,忍了恼怒,低声问道,“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萍不敢瞒着,想想方才街上看到的情形,又是心里恨的厉害。她不过是留在西州府祭奠了父亲,耽搁了几日,好不容易磨着舅母同意她来京都,怎么一到地方,那人就下聘要娶王妃了。
这些本该是她的,明明是她先出现在他面前,明明她同他一起出生入死…
“舅舅,父亲死在南夷人的刀下,我想为父亲报仇,就趁着西征先锋军补充粮草的时候,买通府兵帮忙,女扮男装进了先锋军。我…在冠军后的营帐里,住了一个月,后来被发现了,冠军侯恼怒,我坦白说要杀了南夷国主给父亲报仇雪恨,求冠军侯不要送我回来。冠军侯答应了,要求我不要胡乱说话。后来,南夷皇室都被杀了,冠军侯有事提前回来,我随后跟着先锋军也回了大越。我去祭奠了父亲,本想等舅舅回到西州府就同舅舅说明这件事,可越等越心慌,我就禀明了舅母,提前进京来见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