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赵慎三点头说道:“我跟你道歉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什么人,而是在这件事的处理意见上,我是应该先跟你商议一下才决定的,可是当时我在省里,底下同志们电话跟我汇报之后,为了鼓舞士气,赶紧把农业工作的革新推广开来,免得省里下来检查的时候发现咱们干打雷不下雨,我就硬着头皮打了包票,说让他们尽管按规定办事,一切问题我兜着。”
“嗯,你作为农业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是有权利直接拍板的,这也不用道歉,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怎么会计较。”秦东军说道。
“那就好啊!唉……”赵慎三再次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说道:“尉孟县的财政账目简直是一团糟,根本没有一个规范的制度。
秦继业作为县委书记,原本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地,可是好多大笔的财政支出,居然都是他亲笔签字,工作组里面监察局的同志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刻跟赵德伟同志(南平市监察局局长)作了汇报。
赵德伟同志非常重视,也跟傅奇峰书记做了沟通,傅书记觉得必须马上进行正规程序化的调查,否则这种混乱的财务制度会给尉孟县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傅书记跟我沟通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秦继业同志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县委书记,敢签字,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工作组第一个查出这个问题了,若是不例行调查一下就隔过去了,对接下来排查其他县市区的工作势必会造成不良影响,就让奇峰书记立案调查,这件事我来跟你沟通。”
秦东军听的憋气极了,偏偏还没法子提出反对意见,首先人家是按规定,其次这个被查问的对象还是跟他有亲戚关系,最重要的,是监察局是属于政府口的,人家赵慎三不让纪委牵头,让监察局出面,他还有啥说的?
“赵市长都安排好了就行,我肯定没意见。”秦东军虽然竭力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是还是有些火候不到,话说出来就带着些悻悻的样子。
赵慎三比他状态更差,“哪里”能听出话里的意思,只顾按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嗯,那么这件事就先这么说吧。我接下来就跟你说第二件事。”
“哈,我以为你刚刚说的问题就是第二件事,原来不是啊。”秦东军已经相当不满了,怪怪的说道。
“不是啊,我刚说了是说之前跟你道个歉,现在说第二件事。”赵慎三仍是一副愚钝到听不出画外音的样子,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农业工作推进,目前公债清查以及圈占国有农田的情况十分严重,各县市区都在全力推行,但是好多商家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在退还占有耕地的同时抵触很大,我怕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底下的同志们压不住阵脚,就跟南河桥的老合同退还问题一样,容易出现意外,所以请你参与一下啊。”
秦东军冷哼一声说道:“这怕什么,横竖现在金省长都在亲自包着咱们南平市的农业工作,不出问题就罢了,出了问题也有生省里撑腰。
更何况秦继业已经成了出头鸟,活生生做了杀鸡给猴看的反面典型,有他这个倒霉蛋在前面现眼,其他县市区哪个敢不好好干,你就放心走吧。”
赵慎三刚想张口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就变了脸色,跟秦东军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转脸接听了,一开始声音很平和叫了声:“您好,我是赵慎三。”
紧接着里面是好几分钟的说话,赵慎三的脸色就变了,最后突然逆反的大声说道:“这件事有什么可查的,我儿子的抱养手续齐全,完全符合领养规定,你们省计生委凭什么要调查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给我儿子做什么亲子鉴定,这对我儿子日后的成长是会有影响的!”
秦东军听的心跳都加速了,赵慎三却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的跟电话里的人争论,争到最后终于气愤的说道:“好吧,既然你们说这是经过省里授权的,那么我就去省里跟你们面对面交谈吧,告诉你们主任,我下午三点钟准时去省计生委,再见。”
看着赵慎三气咻咻挂了电话,秦东军赶紧问道:“怎么回事?省计生委要查你儿子的问题吗?这也太岂有此理了!”
赵慎三逆反的怒冲冲说道:“是啊,我刚才说的杂事就是这个,现在我也不瞒你了,前几天陈伟成书记叫我去省里,询问我儿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子,说有人用很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孩子其实是我的亲儿子,你说这不是扯么!我肯定一口否认!
但是今天,却出现了省计生委要正式对这件事展开调查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忍耐呢,要不然我也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请假回家去,其实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他们要求做亲子鉴定吗?赵市长,这个可真是坚决不能做,要知道现在的人什么心思都有,万一这件事被别有用心的人记下了,等孩子懂事的时候多嘴说给孩子听,那对孩子的影响可就大了!他们的要求真的很过分,你可一定要坚持,反正咱们问心无愧,也不怕查。”秦东军义愤填膺的说道。
赵慎三心乱如麻的样子,当着秦东军的面,居然少见的揉了揉头发,看他做出极其幼稚的举动,秦东军也目瞪口呆了一下,却听到他说道:“唉……飞来横祸啊……行了秦书记,我下午还得去打擂台,就先走了。”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秦东军在这时方才变了脸色,黑着脸叫道:“王超,让傅奇峰跟谭普及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很快,傅奇峰跟谭普及进来了,秦东军说道:“刚刚赵市长请假走了,临走的时候让我过问一下农业工作跟南河桥拆迁工作,他着重提到了尉孟县的农业工作,也提到了监察局调查尉孟县县委书记秦继业的事情。
我想请问一下二位,调查一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不需要跟我这个市委书记通个气,就凭几张签名单据就可以立案调查吗?你们就这样扣留一个市委常委,真的就合乎规定吗?”
傅奇峰是个转业军官,本来就话少,也很执正,听到秦东军的质问,开口就说道:“秦书记,监察局展开对秦继业同志的调查,完全是按照监察条例进行的,目前只是让秦继业同志配合把那些不合理的开支单据解释清楚,并不是控制他的人身自由,这一点你要分清楚,还有,赵市长说了由他给你沟通,我们就觉得你们两个只要达成共识就是了,也就没有再来耽误你的时间。”
难得傅奇峰说了这么多来解释这件事的背景,但是从秦东军越来越阴沉的脸来看,效果并不良好,谭普及明白秦书记对他的怨气要比对傅奇峰的强烈好多,毕竟他是一个应该避免发生这种事,并且随时进行情况通报的人,可是,他这次却做得相当不到位,现在,是必须解释的时候了。
“秦书记,事情是这样的。”谭普及一脸的遗憾开口说道:“原本我们监察局跟检察院的同志们参与农业工作小组,去尉孟县调查公债情况,是想着按照例行公事的做法大概督促一下,主要工作还是让他们县里自己搞。
谁知道尉孟县财政局的局长崔克十分倨傲,非但不配合工作组的工作,还撂挑子躲起来了,工作组很生气才开始强行介入财务调查,这么一查大家都吃了一惊,那不是一般的混乱,简直是……”
“哼!普及同志什么时候学会说相声了?”秦东军刚刚被傅奇峰的解释弄得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现在听到谭普及又说得夸张,忍不住沉声说道:“好歹那也是一个县的财政局,财务制度又都是明文规定的,还能乱到什么地步?看你说的夸张的。”
谭普及苦笑着说道:“秦书记,我给您举个例子,一宗三百多万的财政支出项目,居然仅仅只需要秦继业书记签一个名字,也不需要财务流程,也不需要具体使用单位的预算以及使用凭证,就能够直接从账上划走,您觉得这是按规定走的吗?”
第1701回 无法去除的心魔
其实这种例子数不胜数,只是数额大小不同罢了,还有政府采购的审批这一块,简直是无章可循,往往就是一个领导签了字,就能够直接购买,连市里驳回的项目也照样落实了,您现在还觉得我刚刚是在说相声吗?”
这下子,连秦东军都坐不住了,他满脸惊诧的问道:“这是真的?秦继业不可能这么弱智吧?”
傅奇峰说道:“是啊,工作组仅仅是普通的询问过后,尉孟县的财政局长崔克就承认的确是违规了,但是他说出违规的原因是因为秦继业同志给他压力,迫使他不得不违背财政制度,按照秦继业的指令行事。
听到工作组的汇报后,我跟普及同志也很震惊,按照赵市长的意见进行了紧急处理,让监察局参与,通知秦继业同志暂停县委书记事务,配合调查组进行财务核查,可是,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情况出现了……”
“什么情况?难道秦继业还弱智到挪用公款了?”秦东军听的心惊肉跳,打断傅奇峰的话问道。
“何止是挪用公款,这个秦继业同志也真是迷糊,好多他亲笔签字的支出条子,他自己都忘记为什么签了!”傅奇峰激动地说道:“这可真是县委书记中的奇葩,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没脑子的干部了,这回算是开眼了。”
“他连做什么用的都记不清就敢签字?这有点不可能吧。”秦东军头皮都麻了,逆反的说道。
谭普及再次无奈的叹息道:“唉,若是仅仅迷糊也还罢了,经过仔细的账目核对,总能够找出法子对上号的,可是,这个继业同志的脾气真是……
他在答不上调查组问题的时候,居然大吵大闹,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比如什么‘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出事了市里的人物也别想安生’或者是‘我仅仅是不该签字签了而已,其实做的事情还不是给别人当枪……’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调查组害怕他这么闹腾下去在群众中造成恶劣影响,再次向我们汇报,我们商议后决定赶紧把秦继业叫到市里来。
为了避免坏的影响,赵市长安排监察局的局长赵德伟同志亲自出马,秘密把秦继业叫到监察局询问,可是他还是很不配合,说话肆无忌惮,终于说出了已经够得上立案调查的情况,监察局的同志们就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处理。”
秦东军不问了,他心里充满了沉重感,秦继业这么肆无忌惮,倒行逆施,无疑是给他施加压力,而且,那口口声声一条绳上蚂蚱的话,更是隐隐然透漏出胁迫他的意思。
这让秦东军在懊恼之余又十二分的委屈,因为他自认为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秦继业会以看望长辈的理由给他送一些礼物,平常并没有从这个侄子身上分到过什么“赃款”,而且,他还总是告诫秦继业要低调,要遵纪守法,哪怕是做不出政绩来,只要安安稳稳不出漏子,他就保证秦继业的县委书记安稳坐下去。
可是,到了现在,秦继业居然反咬一口,想要把他拉下泥潭,让他为了自保不得不搭救秦继业,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该死,就让他自生自灭罢了!
秦东军的沉默让傅奇峰跟谭普及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毕竟人家秦书记跟秦继业是叔侄,无论理由有多么充分,瞒着秦书记立案收拾秦继业,这举动本身就是打脸,说什么都难以抹杀这个事实。
“唉……”秦东军对秦继业的愤恨仅仅持续了三分钟,他就意识过来无论秦继业有多混蛋,他都不能置之不理,任由秦继业倒霉,因为赵慎三帮他分析的非常正确,他平常真是太纵容了这帮手下,让他们打着他的旗号太过狂妄,到了现在,他居然不敢断定这些人是否瞒着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里面,又有多少是他说不清楚,也脱不出干系的,所以,秦继业不能放弃啊。
重重的叹息过一声之后,秦东军说道:“我万没想到秦继业作为一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居然会如此糊涂,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属于操作方面的违规,还算不上严重的违纪事件,而且目前正是我们南平市摆脱落后局面,上上下下齐心合力冲击前三的关键时期,农业工作方面,我们又是全省的试点市,更加丢不得脸面啊!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让监察局在调查秦继业问题的时候,不要急于定性,就按照例行问询先摸清楚底子再说。”
不提这边秦东军骑虎难下之下,不得不默认了监察局对秦继业的处理意见,再说赵慎三风风火火赶到省里,明知道迎接他的不是什么好果子。
可是,心里再别扭,该演的戏还得按陈书记的编导演下去,否则,谁头上总悬着一颗定时炸弹也不是好滋味,但愿这次能够一举把隐藏的对手挖掘出来,以后就可以彻底因为龙龙问题松口气了。
其实,赵慎三了解的仅仅是表面的现象,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的这个“私生子”问题,在省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波,虽然这风波没有公开化,但却同样的凶险。只是这股风潮在白满山姚伟清陈伟成等人的联手压制下,变成一股可怕的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面疯狂的涌动着,最后,才产生了目前这个结果罢了。
从一开始,无论是赵慎三还是其他人,都有些小看了魏景山书记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跟查办的决心,甚至可以说,魏书记为了把这件事成功的推动成为一件必须进行的大事件,几乎是绞尽了脑汁,费劲了心机,甚至于耗费的精力之最,快要达到他进行某种非常大的关于自身位置的努力程度了。
其实,有的时候魏景山自己也会很诧异,为什么他会对赵慎三怀有这么一种不可消融的怨气?按理讲赵慎三从一开始他还在担任省委秘书长的时候,就对他十分尊重,加上乔远征的关系,两人几乎是有一种惺惺相惜般的感情的,虽然赵慎三一直都低他一级,而这一级更是无数人拼斗了一辈子都没有跨越上去的。
所以,跟赵慎三结交之初,魏景山当时第一次感到奇怪,自己是一个很重视身份平等以及朋友选择的,跟乔远征的结交虽然说是折节下士,但人家乔远征是李文彬书记的身边人,这种地位悬殊是可以用身份的特殊化来抵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