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焰红还没有说话,最迷信这个的双双先急了:“哎呀,我也要算算的!朱局长,您能不能求求大师给我也算算啊?”
朱长山笑了:“呵呵,看来双双丫头是要算算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吧?依我看,这个卦不如让三弟帮你算,他说你什么时候出嫁,你准什么时候出嫁!哈哈哈!”
双双羞红了脸说道:“哼,人家正经求您呢,开人家玩笑!”
赵慎三最怕的就是这个话题,赶紧说道:“这个大师性子很孤僻,平时隐居着根本不见人,让他徒弟冒充他在寺里支应,就算找到他,他也是一天只算一个八字,双双如果真相算的话,可以摇摇六爻,或者让大师给你看看相,也很准的。”
双双振奋不已,不停的说她小时候曾经算过命,今天一定要印证一下这个大师是不是算得准等等。一路说着,也就进了山,寂静的山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车灯照耀下前进着,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一两只被惊飞的山鸟飞快地掠过。
到了寺门口,虽然天还是透黑透黑的,但却已经聚集了不少虔诚的香客,这些人都是附近的乡农,也都希望佛祖菩萨能够感知到他们的虔诚,起大早来为新的一年祈求一个彩头,也给自己树立一个目标,借助给神灵的许愿给自己希望跟自信,到年底的时候能有一个丰硕的收成。
朱长山按照知客了悟的吩咐把车直接开到了侧门边,果真一扇小门边站着一个和尚,看到他们就问道:“请问是朱施主吗?还有郑女士?阿弥陀佛,请跟我来。”
一行人走进了寺院,和尚们早已经起来念早课了,每一重佛殿里都是梵音袅袅,香火的味道是那样的独特跟圣洁,仿佛昨天在这里发现的和尚的市侩是一个幻觉一般。此时此刻的寺院内外,都充斥着绝对的庄重肃穆,让人不自禁的产生一种敬仰,整个人都登时渺小起来,感觉到神灵正用莫大的法力左右着世间万物,一荣一枯、一贵一贱、一喜一悲皆有定数。
那个小和尚甚是尽职尽责,一步步指点着郑焰红走到了大雄宝殿前面的铜香炉跟前,把早就准备好的三炷香递了过来说道:“请这位女檀越上香吧。”
赵慎三略带不满的说道:“我以前看到的那种香都是很高很大的,怎么你们的头柱香也是这么普通的三根线香啊?”
那小和尚的脸在袅袅的烟雾中也神圣起来,他深奥的说道:“佛祖承受的香火并不论大小高低,头柱香就是头柱香,只要敬了,线香亦是高香,不敬的话,再高的香也无济于事。”
郑焰红赶紧接过那三支香点燃了,恭恭敬敬的冲四个方向都做了三个揖,然后把香插进香炉,再一步步走上台阶进到佛殿内,翩然跪倒在拜垫上,双手合十盈盈下拜,然后闭上双眼默默地嘘着心愿,良久才磕了头站了起来。旁边诵经的和尚就敲响了法器,那种清幽通灵的声音仿佛带着佛的回应---你的心愿我收到了!
看着郑焰红慢慢的向后面的观音殿去了,朱长山跟赵慎三以及田双双也都一一敬了香磕了头,各自默许了心愿也去了后殿。前面的和尚才打开了大门,放那些等了好久的香客们进来了。这也不得不说是佛门的无奈了,并非和尚愿意如此世俗,毕竟,纯粹的信仰是不足以让他们丰衣足食的,来自这样慷慨的香客的丰厚布施才是维持寺庙繁荣的动力。
拜完观音,小和尚对郑焰红说道:“女施主,师父在后殿等待您,说等您去过了他老人家就要去后面的静室闭关了。请跟我来吧,其余的施主们请先上楼上客房歇息一下,吃点素斋,师父吩咐要您一个人进去。”
郑焰红一个人怀着一腔的虔诚走进了了悟大师居住的正室,大师已经把蒲团移到了客厅里,正趺坐在上面等待着她,当她默默地跟在小和尚身后走了进来,然后一片云一般轻飘飘的跪在了他脚步的拜垫上,向他合十行礼的时候,老和尚猛然间睁开了他那只独眼,犀利的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登时,他那已经修炼的荣辱不惊,貌似永远也不会动容的脸上充满了惊愕,紧接着就说道:“女施主报上八字。”
郑焰红赶紧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谁知了悟一听更加震惊了:“怎么?女施主确定没有记错吗?您现在依旧父母双全,亲人健在吗?”
郑焰红略微有些不满的说道:“当然不会错,我爸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生的时候连分秒都记得分毫不差呢!而且我家里父母跟三个哥哥都好好的啊!大师到底想说什么?”
了悟神色大变,从震惊到充满了迷茫,他呐呐自语般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衲精研易理三十年,自认为以领略精髓,前十年间牛刀小试即声名大振,自从五感伤其一之后方知泄露天机果真要受天谴,(听觉、嗅觉、触觉、味觉、视觉谓之五感,和尚瞎了一只眼就是伤了五感的视觉。)这才闭门不出苦悟禅理,但之前可谓阅人无数,推断八字也从没失手,却从来没有见过女施主这般奇异的命数!”
了悟对于命理推断,可谓已经精通到了少有人能及的地步,寻常街头转悠的卖卦先生根本不能望其项背。
他之所以一听郑焰红的八字就惊愕不已,是因为他略一推断就已经发现---郑焰红的八字乃是世间少有的孤克命数,犯着八败不说,还带着六亲俱伤的凶煞,按道理应该是幼失双亲,无兄无弟,独身一身才是,而且她自己也绝对活不过三十岁!
虽然她命中注定一落地就家资殷实衣食无缺,还会出落得貌美如花,更是兰心蕙质精巧诸般才艺,更兼命中注定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独自长大后自然是成为一个大大的红颜祸水。
可能老天爷设计出来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才会同时给她一个痛苦而短暂的人生,让凡是亲近她的男人一旦为她情动,就会被她的凶煞命数所连累,不是凶死便是横祸,更加让她从小到大,都不停的经历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一直到二十九岁她自己香消玉殒!
但是此刻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明带着那命中注定的悲惨八字,却面含英气生气勃勃,更加满脸福相,头顶都似冒着丝丝缕缕的祥瑞之气,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富大贵之极,非但自己能福禄齐全,连带的亲人也能被她的福气带动,的是一荣俱荣的完美女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奇怪?没道理这样的啊?”了悟简直糊涂掉了,他之前那种看破红尘的了悟面对着郑焰红截然相反的命理跟面相全然成了一盆浆糊!
易经中认为,天地万物贵在平衡,人命也是一样,五行相生相克,互相扶持又互相制约,使单个五行的力量不会太强也不会太弱,接近一个平衡状态。
人命每十年一个大运,每一年一个流年,大运跟流年会对本命的五行进行增补或者抑制,是会对本命五行的平衡造成影响,对维持平衡有利的就是好运,不利的就是厄运,如果某一时期的大运流年彻底破坏了人的五行平衡,那么,人的寿命就走到了尽头!
了悟发现,郑焰红的所有流年跟大运都充斥着绝对的矛盾---钱财的充沛跟亲人的丧失。而这样纠结到了她二十九岁的时候,她命局五行的平衡系统就会彻底崩溃。
换言之,她的的确确应该只能活到二十九岁!
可是按八字推算,她今年按万年历应该是虚岁三十七岁,(算命的计算年龄往往按照出生后的年头计算,比周岁会虚出来一到两岁),这可就奇怪了啊!没道理一个八年前就该死去的女人会好端端的跪在他面前!非但如此,看她的面相法令隐隐然直达下颌,绝对是一个长寿相啊!
而且按她的命数应该是一个娇怯不堪、体弱多病,类似于林黛玉般的心强命不强的命理,为什么她居然会双眼冒着精光,眉梢带着英气,一看就是一个强悍、自信,特立独行的女中豪杰呢?
老和尚突然悟到了什么,就开口问道:“你父母是不是都是军营中人?你从小在军中长大?而且八岁以前被当做男孩来养啊?”
郑焰红佩服的说道:“大师说的没错,我小时候因为家在军营,父母又都忙于工作,所以八岁以前一直穿我哥哥们的旧衣服,根本没有穿过女孩子的衣服的,就连头发,也总是被我爸剃的跟我哥哥们一样短。”
“哦!这就有点道理了,可是……还是不足以导致命数颠覆啊?顶多也就能弥补一点你先天的不足,让身体强健一点就是了,怎么会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老和尚依旧在那里失魂落魄般的念念有词,这会子仿佛不是他给郑焰红算命了,而是被郑焰红奇异的八字给困住了一样。
郑焰红默默地跪坐在蒲团上,不知道老和尚到底在为什么困惑?好久之后,她终于不耐烦了,无奈的说道:“大师,您能不能帮我断一断感情?”
大师迷惘的看着她,满脸的挫败,最后才说道:“对不起女施主,你的命理我真的暂时断不透!唉!算了,我看我还是暂时不闭关吧,不把你的命数参透,也算我白白研习了几十年的易学了……你要问感情的话,还是摇摇六爻吧,也许能够有结果。”
郑焰红心头实在为一直纠结的感情难题而难受,也就听话的拿起那几枚铜钱摇了六次,老和尚一直十分紧张的盯着铜钱的正反落势,最后不仅惊叫起来:“果真又是一个‘地天泰’!”
郑焰红迷惘的看着大师,略微有点抓狂般的问道:“大师,是不是您算出我的命运有大凶啊?既然我大年初一跑到这里来求您,您可不可以有什么就告诉我什么,被这么一惊一乍的让我难受了,您都不知道您的表情简直让我以为我出门就要死了!求您给我个痛快话行不行?”
其实郑焰红即便是想破了头也仅仅想到了大师可能算到她快死了,如果她知道大师居然算出她九年前就已经死了的时候,恐怕会站起来就走掉,并且万分的鄙视这位大师是一个大骗子的!
“……对不起女施主,您的命相太过奇异,老衲才疏学浅,实在是参悟不透……所以,只能告诉您,您这一生感情太过纷杂,而且前生欠下的情债过多,这一生需要您一一的偿还。至于您心头横亘这的这个大难题,老衲想还是按您的直觉去吧,毕竟事关一个老人家的心愿,您去了也算是行善积福,说不定还更加能改变您的命运。至于感情归属,恕老衲实在是无能为力……阿弥陀佛,今天就到这里吧!女施主请回吧。”了悟一脸的恻然,轻轻的说道。
郑焰红却眼神一亮说道:“哦?大师以为我应当去?那么就谢谢大师了。”
说完,郑焰红站起来就要走,谁知道大师却又叫住了她,央求般的说道:“女施主,老衲请求您一件事,能否到中秋节的时候再来寺里一趟?到时候也许老衲会给您一个解答。”
郑焰红回转身惊讶的看着老和尚,当看到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还十分睿智的脸此刻居然跟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满脸的祈求盯着她,生怕她不答应一般。她心里一阵不忍,侠义之心顿起,就微微一笑说道:“行啊大师,我也喜欢在佛前把无法处理的压力说出来,刚说出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呢!那么就说定了,我八月十五准来!”
了悟却从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以及她英姿飒爽的爽快满足他的无理要求这件事里仿佛又悟到了点什么,就微笑着说道:“女施主请回吧,中秋见。”
看到郑焰红走了出来,早就急的跃跃欲试的双双就急不可耐的冲了进去,谁知那和尚看到她跪下了,仅仅是瞟了她几眼就说道:“小姑娘,一个人能够到达什么样的身份都是有定数的,不是你的就不要去强求,你这一生都在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不属于你的人,所以注定了你是偏房的命数!如果想要改变命运,就赶紧悬崖勒马,认清自己的位置,找一个跟你相仿的人共度终生,如果还是一味的放纵自己的虚荣,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你这辈子可就会孤独终老,很可悲了!”
双双听的目瞪口呆的,一腔热望都被泼灭了,开口正想再详细问问,谁知老和尚已经站了起来说道:“阿弥陀佛,小姑娘请回吧,老衲要早课了!”说完,二话不说就进了里屋,再也不出来了。
郑焰红出去之后,正跟赵慎三和朱长山一起喝茶,看到双双嘴撅的能栓头驴,气哼哼的走了出来,郑焰红就问道:“哎呦,到底老和尚给你说什么了啊?弄得我们的双双丫头嘴噘这么长?难道也一直跟你说奇怪奇怪吗?”
双双一晒说道:“切!他说奇怪干什么?只是说我是什么偏房命,还说我要是不看清自己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就会很惨什么的,你说这不是大过年的自触霉头吗?呸呸呸,早知道不来了!”
郑焰红安慰她道:“嗨!算命无非就是解解心焦,也不作数的,他好歹还给你说了点什么,对我可就一直感叹我的命太奇怪了,什么都没说!向阳哥,他到底是不是了悟啊?我怎么觉得一点都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呢?”
朱长山跟赵慎三都是很意外的样子,都是异口同声的说大师绝对不是徒有虚名,他既然说怪那就一定是怪!而且二人暗自印证了一下对双双的评论,更加觉得大师说的太对了!无论是范前进还是赵慎三,双双都在盲目的追求她无法达到的高度上才有的一切,包括人,也包括她追求的人能带给她的物质。
几个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寺院,此时已经天色微明了,远山近树带着朝露在天边隐隐露出的朝霞的掩映下分外的苍翠,再回身看看红墙碧瓦的寺院,都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生之欢在这神圣的佛门净地面前变得尤其可贵。
虽然老和尚始终没有明确的说出什么来,但郑焰红的神态却比着来时明显的轻松释然了很多,看着那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的东边天际,居然很好兴致的说道:“反正还早,咱们干脆登上山顶看看日出好不好?”
既然她说了,自然没人反对,那就登了一会儿山,也不太远,马上就站在了顶峰的大石头上,看着那已经红的澄明透亮的天边,好似突然间,一轮火红的太阳就一下子跳了出来,还不太耀眼,红红的那么让人心动。
“啊!真美啊!”郑焰红站在山巅,看着峰峦叠嶂间,一轮红日那么的主导一切,就感慨的说道:“我要是那轮太阳就好了,高高的,能看得到一切,所有的难题都好似不值一提,尽在我的光芒笼罩之下!”
她此言一出,却没有意识到两个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里不约而同的多了许多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