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了?”沈默微笑道。
“你闭上眼……”钟金的声音微微发颤。
“又想搞什么鬼?”沈默警觉道。
“闭上嘛……”钟金撒娇道。
“唉,拿你没办法。”沈默只好依言闭目。
只觉一阵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便被一双细嫩的手臂搂住了脖子,沈默刚想开口,一对火辣辣的唇瓣,便印上了他的双唇……第二天,钟金便与父亲回去部落,准备嫁妆,等待大成台吉前来迎亲。
因为这父女俩,已经贵为王爷和郡主了,故而沈默携郑洛、戚继光前去相送,望着他们一行人迤逦而去的背影。郑洛轻叹一声道:“看那和顺郡主三步一回头,哭得跟泪人似的,大人倒也能忍得住。”
“那你让大人怎么办?”戚继光等他一眼道:“她现在可是郡主娘娘了,难道给大人做妾室?”
“也是……”郑洛道:“就是觉着挺可惜的,多好的姑娘啊……”
“你们不了解钟金,”沈默却摇摇头,神态复杂道:“她这样的女子,是有可能成为媲美满都海的一代传奇的,但前提是,她不能离开草原。”说着低声叹息道:“一旦离开草原,她就再也不能做命运的主人了……”
见沈默的背影有些萧索,郑洛和戚继光识趣的不再聒噪,陪着他看那天边流云变幻,风起云涌。
沈默在伊金霍洛又盘桓了一天,等那些商人们谈妥了合同,便启程往东胜去了。途中,便接到军情司的急报,说诺颜达拉的部落发生了骚乱……他的长子别赫,在部落萨满的煽动下,杀害了十余名黄教僧侣,以及百余名维护喇嘛的部民!
得到消息后,沈默先是大怒,但很快平复了心情,问那报信的千户道:“现在情形如何?”
“小戚将军已经用最快的时间平叛。”千户恭声答道:“意想不到的是,别赫的弟弟哲赫也参合进来,帮他哥哥一起抵抗,所以费了些周折,才把他们都拿下。”
“阿兴喇嘛怎么样?”沈默最关心那个政治喇嘛。
“事发当天,他在别的部落讲经……”千户答道。
“那就好。”沈默点点头道:“还有别的事吗?”
“小戚将军请示,如何处置那些叛乱分子?”
“这是黄教和蒙古人的事,相信他们有丰富的经验应付……”沈默摇摇头道:“这次就卖他们个人情,让戚继美听阿兴喇嘛的吧。”
“是……”
沈默这边甩手不管,那厢间的诺颜达拉却犯了难。这位朝廷新封的XX王,本就因为爱女要出嫁而满腹伤感。回到营地后,又得知两个儿子作乱,登时又气又急,竟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时,看到妻女关切憔悴的模样,便挣扎着想起来,却感到半边身子不听使唤,不由惊诧道:“我这是怎么了?”
“阿兴喇嘛说,”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所以妻子阿柔实话实说道:“你这是中风了,得好生调养,不能生气,慢慢就能康复。”
“唉……”诺颜达拉气馁道:“怎么会这样呢?”
“阿爸不要低落,我已经派人告诉去了师父,他一定会派最好的大夫过来。”钟金安慰道。
诺颜达拉知道,现在钟金眼里,只有沈默一个师父。听她提起沈默,他却顾不上自己,急切问道:“你哥哥的事情,你师傅那边怎么说?”
“师傅说,这是我们和喇嘛之间的事情。”钟金看一眼父亲,道:“相信您能处理好。”
诺颜达拉皱眉片刻,他得让脑子转起来,才能想明白沈默的意思,许久才道:“那……阿兴喇嘛什么意思?”
“我佛慈悲。”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又黑又瘦,披着破旧袈裟的阿兴喇嘛出现在帐中,双手合十道:“佛法是用来化解仇恨,制止杀戮的。只要他们能放下屠刀,依旧可以立地成佛。”
“上师慈悲为怀,能宽恕我那不肖的儿子,但我这个当父亲的,却不能不为他赎罪。”诺颜达拉想了想,沉声道:“这次有十二位高僧罹难,我愿为黄教修建十二座寺庙,并把别赫那个孽畜,交给上师处置。”
“阿弥陀佛。”阿兴喇嘛宣扬一声佛号。
诺颜达拉很清楚,只要黄教还想在这片地盘上混,就不可能把自己儿子怎么着。索性光棍一些,交给他们处理。
让他想不到的是,那阿兴喇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别赫给皈依了,同时拜入佛门的,还有那位萨满博吉。这件事,让部民们体会到了佛法的广大,一夜之间,几乎全都皈依了三宝,成了黄教的信徒。
这一刻,诺颜达拉终于知道,那位高深莫测的沈督师,为何要费尽心机的把喇嘛教带到草原。原来,他们真的会把人心夺走……不过他已经没心绪管这些了,还是身体的康复要紧。况且,女儿出嫁就在眼前,有太多的事情要忙,至于人心所向……总之沈督师不会害自己吧。
四月底,在早就不耐烦的达云恰反复催促下,送亲的队伍终于启程了,但那几百车嫁妆没有随行,随行的只有一千名彪悍的火枪骑兵……钟金说,先去看看,不顺心再回来。当然,所有人都当这是小女儿的傻话……
第八五九章 少女的逆袭(上)
五月初的草原,是一年四季最美的时候。白云翩翩,在湛蓝的天空中变幻多姿;鲜花烂漫,掩映于碧草之间。眺望远处,阴山连绵,像一面墨绿色的高墙,挡住了漠北的风沙;身后黄河奔腾,却是清澈无比,流淌着生命的乳汁,滋养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土默川草原。
有道是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富了前套富后套!而土默川草原,正是前套草原的别称。
风吹草动,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几十匹骏马鬃毛飞扬,奋蹄疾驰,骑手们衣红戴绿,英姿飒爽。特别是为首骑白马、披红斗篷的少女,冠戴楚齐,娇躯窈窕,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魅力。她正是前日洒泪哭别父母,随着送亲的队伍来到土默川的大明和顺郡主,钟金别吉乌纳楚。
一渡过黄河,钟金便擦干了泪水,因为从这一刻起,疼爱自己的阿爸阿妈,宠溺自己的师父,全都被隔在大河的另一端,没有人再值得信任,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身后这一千勇士了。所以她对自己说,钟金,你要坚强,不能给师傅丢脸!
与此同时,另一队数百人马相向而来。看到扬起的烟尘,钟金卫队警惕的变成防守阵型。不一时,便见到那队人马轮廓渐渐清晰,约有三百多骑簇拥着一个青年公子而来。只见那青年一身大红吉服,头戴饰有珠宝的高冠,冠上还插几根野鸡翎,骑着高头乌龙驹,端的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看到驻足警戒的队伍,那青年公子一挥手,一个头带四方瓦楞帽、身穿绿色蒙古袍的黑脸大汉便拨马前出,扯着嗓子高喊道:“大金国主王孙大成台吉,前来恭迎钟金别吉,偕归龙庭以效于……那个飞之乐……”
听到他磕磕绊绊还要故作斯文,钟金身边人都吃吃直笑,倒是她本人,一张脸上不喜不嗔,显得无比沉静。
笑归笑,队伍还是让开了去路,把汉那吉下了马,他的随行都滚鞍下马,除那黑脸大汉,其他个个头戴笠子帽身穿多褶长袄,都是这位汗孙的亲近侍卫,中间还有几个汉人。
钟金这边,达云恰也翻身下马,笑脸相迎,口道恭喜。
把汉那吉人逢喜事,难免有些情况,大喇喇的朝他笑道:“脱脱叔辛苦了,改日小侄大礼,定要多敬你几碗。”
达云恰笑道:“跟我说话,眼却往后瞟。”把把汉那吉说得脸一红,他哈哈笑道:“罢了,既然新郎倌儿亲自来迎接,那我就不碍眼了。”说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走一步,给你准备婚礼去!”
“不送不送。”把汉那吉巴不得这碍眼的家伙赶紧消失。待他一走远,便换上一副自认为潇洒的模样,整整衣冠,朝着钟金走去,待走进五步之内,呼吸便乱了。只见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佳人就在眼前,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像黑水河的秋波,闪动着让人沉醉的神采;弯弯的细眉恰似远处青山一抹,不颦不笑;垂云般的双鬓烘托出白皙的耳朵,好比草原的夜幕依偎着黎明前的月芽儿。加上粉面如花未施胭脂,唇似樱桃无需点丹,实在是迷死个活人……把汉那吉就那么痴痴的瞧着,直到他身后的随从都看不下去,使劲咳嗽提醒,才回过神来,朝把汉那吉道:“表妹,一路辛苦了。”
“表哥,先擦擦口水吧。”看到把汉那吉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钟金就一阵阵的腻味。
“啊,哦哦……”把汉那吉还以为,方才自己猪哥到淌涎水了,赶紧用袖子去擦嘴,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不由大囧道:“表妹,你又拿表哥耍笑了。”
“好吧,不开玩笑。”钟金敛去笑容,正色道:“表哥,虽说咱俩的亲事是长辈决定的,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不想做的事儿,这世上没有人能强迫。”心里却黯然道,除了师父之外……“表妹放心,表哥疼你还来不及呢。”娇娘没到手之前,把汉那吉自然千依百顺,满口道:“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
“这可是你说的。”钟金笑起来道:“敢对圣祖发誓吗?”
“这个……”把汉那吉感觉不妙,干笑道:“妹妹若是让我发誓,一辈子不娶你,这可是打死也不行得。”
“你放心,”钟金凄冷道:“我现在除了嫁你,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