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武将有区别吗?”沈默瞪大眼睛道:“当然也是有的,”说着指指自己胸前,又指指长子胸前的‘黑熊’补子道:“我这是个飞禽,你那是个走兽,咱俩合起来就是禽兽,谁也不比谁高贵。”
饶是长子不动如山,也不禁失笑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我说,将来你闺女跟我小子,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默举杯道:“来,亲家,咱们干一个。”
长子却不跟他碰杯,道:“我会生儿子的,如果结亲的话,也该是娶你闺女。”
“你这人还是这么死心眼,”沈默笑骂道:“你早晚会生闺女吧?就算是杨继业,还有八姐九妹来着。”
“这倒是。”长子点头道:“你也一定会生儿子的。”两人这才和和美美的碰了一杯。
“你要是生了闺女呢?”长子问道。
“便宜了你家臭小子。”沈默摆摆手道:“你这家伙,还不吃亏呢!”
长子这才心满意足,笑着不说话。
喝了一阵子,把家长里短都说完,沈默轻声问道:“我听说俞将军的日子很不好过?”
“是啊,”长子跟他也不保密,点头道:“还不是水军闹得吗?将军希望御敌于国门之外,全力以赴发展水军,可造船太费钱了,一个地方船厂根本负担不起,只能分散到各沿海府县去,结果造出来的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根本不能形成战力。我们将军便反复上书大帅,申请能把江浙闽的船厂统一管理,统一核算,就这事儿惹恼了各地的官府,都说我们将军是砸人饭碗,从征兵到供给上,处处给我们俞家军使绊子。”
第四五三章 秘战法
“俞将军为人刚直,于复杂的官场上总有疏漏的地方,”沈默轻声道:“我会尽量暗中帮衬着他的。”
听出他似乎话外有话,长子一惊道:“怎么,难道有人要对我们将军不利?”
“我也是捕风捉影,”沈默想一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那个上本参部堂的尚维持,与俞将军是同乡,现在部堂大人如日中天,难免有一二宵小会诬告邀功,俞将军还是不得不防啊。”
长子是知道沈默的,一个吐沫一颗星,从来不打诳语,便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转告我们将军?”
“嗯,”沈默点点头道:“我原本想写封信,隐晦的提点一下,但现在你来了,捎个口信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长子重重点头道。
相聚时光太匆匆,兄弟俩还没说够话,外面的军士便道:“巴拉维要启程了。”长子只好起身,与沈默饮下最后一杯酒,便挂上佩剑、披风,抱着官帽出去了。
沈默将他送了又送,一直送到码头,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临行前小声叮嘱道:“要多记航道,争取早日也能独立通航。”
长子重重点头,记下了兄弟的重托。
虽然仅是短暂的一晤,但送走长子后,沈默仍然好几天怅然若失,若菡笑他道:“跟徐渭他们分开,也没见你这样掉了魂似的。”
沈默摇摇头,低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而长子和沈京,是我的兄弟。”
饶是若菡聪颖无双,却也无法理解男人对感情的分级,便不再去想,转而认真的缝制婴儿衣服去了……随着腹中的孩儿一天天发育,若菡的母性也越来越强烈,终于不再专注于她的事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沈默觉着怪无聊的,便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若菡点点头,笑道:“去吧。”两眼却没离开手中的针线。
沈默大感无趣,便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对正在晾衣服的柔娘道:“你说,在女人心里,是自己的男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柔娘一呆,低下头,咬着嘴唇小声道:“奴婢都没有,奴婢不知道……”沈默想不到自己随口一问,竟引得她怨气冲天而起,只好败退道:“不要急哈,都会有的,都会有的。”便不顾身份的一溜烟跑掉了。
回到签押房处理一会儿公文,三尺匆匆进来,向他展示一张小纸条道:“这是今早苏姑娘院里发现的。”
沈默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午夜,枫桥夜泊,举火为号,不见不散。’
“看来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沈默沉声道:“就算对这颗棋子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也要再试一试。”
“大人,我们要提前设围吗?”三尺问道。
“他们之所以约在城外,又是情况复杂的码头。”沈默微微皱眉道:“就是怕被我们包了饺子……”说着沉吟道:“这次须得一击必中,显然那里并不合适,得设法把那家伙引进我们的包围圈。”
“大人的意思是?”三尺问道。
“要沉得住气。”沈默轻声道:“让苏雪出去和他们接头,先联系上再说。”
“是。”三尺应下,又小声问道:“大人,如果真把那陆绩抓住了,您准备如何处置?”
“地牢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家。”沈默冷笑道:“我管的起饭。”
“啊……”三尺轻声道:“大人,您不怕北京那位?”
“哼,那些人之所以敢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对,无非就是仗着陆炳在,算准了我不敢下死手。”冷厉之色划过面庞,沈默沉声道:“他们没猜错,陆炳在一天,我就没法痛下杀手,那我就把他们关到陆炳不在的那一天!”
“然后再杀了他们?”三尺咬牙切齿道。
“球,我们是官府,不是黑社会,”沈默冷笑一声道:“只要陆炳一完蛋,他们就会明白一个道理,死亡永远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被人从云端狠狠推到烂泥里,千人踩万人踏,永无超生之日,那才是最爽的事情哩。”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沈默乎?被陆家人一次次的算计,沈默的恨意,终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日夜里,几个护卫陪着苏雪出城,经过一番曲折拐弯,终于见到了人,却既不是陆绩,也不是那个轮椅男,而只是他们的一个仆人……世家子弟终归是怕死的,在那次犁庭扫穴的搜捕后,便不敢再轻易露头。
那人也不废话,让护卫退后,才靠上来,直接告诉苏雪,还有最后七天,她的弟弟妹妹就要魂归西天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苏雪还是差点痛晕过去,强忍着悲怆道:“他们若是死了,对你们没有半分好处,想来你也不单是好心报信的,说出你主子的条件吧。”
被她抢白一阵,那人有些挂不住道:“你到底有没有给那家伙下蛊?”
“当然了。”苏雪面色微红道:“……否则他怎会听我的,帮着我救回弟弟妹妹呢?”好在天黑看不清脸色,她接着道:只要你把我们姐弟的毒解了,我还可以让他不计前嫌,再跟你们主子合作。”
“臭女人!”那人骂一声道:“果然是你反了水!”
“那又怎样?”苏雪冷笑道:“跟你们这些恶棍,还要讲仁义吗?”
双方有一些僵,那人调整了好半天,才道:“好吧,你把他叫出来,我们谈谈。”
“可以。”苏雪点头道。
“地点等我们通知。”那人恶狠狠的威胁道:“别耍花样,不然就给你弟弟妹妹收尸吧!”便转身消失在码头边,无数夜泊的船只中。
当苏雪被护卫着从城外回来,发现沈大人等在潇湘楼里,已经把她的弟弟妹妹哄睡了,赶紧行礼道:“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沈默温和笑道:“看到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劳大人挂念了。”苏雪苦涩的心中,滋润着丝丝甘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