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公帮我们码头除了树,等于救了跑船人的命。”来人恭声笑道:“大官人十分感激,也很钦佩您的人品。所以对引起双方误会的二爷十分生气,命他来给您磕头道歉,还说您若是不原谅,就不让二爷进家门了。”
“这样啊。”其实沈默早已经猜到事情的因由,所以才做出一副爱财的样子,要王二虎用钱来解决。其实他是做给王老虎看的,他要让他以为,自己是用钱可以摆平的。
否则难保王老虎担心他沈默一朝发达清算自己,会先下手为强……不用要命,只消将自己打瘸了腿,就可以让自己彻底告别科举,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一个人连现阶段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都分不清,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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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默和秦雷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求收藏加票票啊……和第三名只差一点,不要被追上。
第六十节 收成 (下)
当感觉沈默无害之后,那男子面上的神情果然放松不少,从腰间取出一个丝绒袋子,双手奉上道:“公子帮了咱们虎头会和山阴县的大忙,这是大官人一点谢意,请务必收下。”
几次推辞之后,沈默笑纳了这一袋不算太沉的谢礼……有了之前的铺垫,这钱倒是拿得分外顺手。
目送着那人快速离去,沈默颠一颠左右手中的两个布袋,竟然是那王二虎的沉重许多,不免腹诽几句王大官人小气之类……
沈默不打算让老爹知道这些钱,老头虽然不甚迂腐,但是决计不会收黑道的钱的。但沈默的看法却恰恰相反,他觉着拿老百姓的钱不算本事,让黑道心甘情愿给钱才算本事呢!
将那小绸袋搁到褡裢里,再把褡裢缠在腰上,将衣衫弄得松缓些,他这才慢悠悠的上了楼。
推门进屋,屋里仅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相当昏暗。沈默眯眼一看,老爹竟然从床上起来了,正坐在书箱前,在翻找着什么。
他赶紧快步走过去,一边扶住老爹,一边责怪道:“大夫不是让您静养吗?”
“再躺下去就要僵直了。”沈贺也不回头,呵呵笑道:“明日你就去族学里读书了,我给你准备准备。”
“还不知道先生讲到哪了呢。”趁着老爹不注意,沈默将褡裢藏在自己床下,一边若无其事道:“明天去听听再说吧。”
“胡说!”沈贺极难得的发作道:“不知道讲什么就都拿上!就凭你这个态度,先生也能打你一顿板子。”
沈默把老爹扶回床上,笑道:“您歇着,我自己来弄。”便书箱中拣出一套四书五经,整齐码放在书包底层,又把一套文房四宝搁在上面,再将书包捆绑妥帖,便将其往地上一搁,拍拍手道:“好了。”
沈贺却微微摇头,沈默问他有什么不妥,他起先不说,后来被追问不过,才轻叹一声道:“你对书本不够虔诚了……”
沈默心里这个汗啊,一边打个哈哈,一边除下儒衫,小心的挂在衣架上。又端起铜盆舀一瓢凉水,再兑一些热水,试试水温正合适,便端到沈贺床前,蹲下给他洗脚。
这一切沈默做得十分自然,就像他在病中时,沈贺给自己洗脚擦身一样,现在给他洗脚是理所当然的。
低头看看给自己洗脚的儿子,沈贺顿时老怀甚慰,轻声道:“爹爹方才只是发一下感慨,你不要往心里去。”
“父亲教训的是。”沈默轻轻摇头道:“孩儿以后注意就是了。”
“对了。”沈贺突然想起一事道:“今天后晌时分,山阴县来了位姓侯的县丞。”
“哦,”沈默抬起头,轻声问道:“他来干什么?”
“送了一封银子。”沈贺在枕头底下摸索出个纸袋道:“说是你为山阴除了一害,聊表一下谢意。”说着递给沈默道:“足有五两纹银呢,你收着吧。”他们家是父亲不管,儿子操心。
‘可真小气啊。’沈默腹诽一句,却不接那银子,笑道:“过两天父亲就是公门中人了,免不了要上下打点一番,还是留在身边花用吧。”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沈贺摇头道。
“有备无患吧。”沈默轻声道:“总比用的时候没有强。”
沈贺这才不再说话。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沈贺便把沈默从美梦中唤起,催促着他洗漱更衣,快快吃饭。
看看窗外天色未明,沈默嘟囔几句‘这么早’,又引来沈贺一阵教训道:“从前因你身子将好,这才让你睡到几时是几时。从今天开始,你又是学生了,应以读书为事,须要闻鸡起舞!”
沈默翻翻白眼,心说‘原来有爹也很烦啊。’只好耐着性子一边听老爹絮叨,一边用开水泡一泡昨夜的冷饭,草草扒几口便擦擦嘴起身道:“我去上学了。”
“要尊敬先生,不要跟同学吵架……”他都下了楼,还能听到老爹的谆谆教诲之声。
出了闻涛院,沈默才想起自己并不知族学在什么地方,只好往前院寻沈京,让他领着上学。
沈京的住处紧挨着沈老爷住的正房,是一座二层小楼。夏天天热,门窗大敞着,沈默畅行无阻的上了楼,便看到一具一丝不挂的男体,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
‘出门见鸟,真是晦气!’沈默暗骂一声,便从地上捡起被子,扔到他身上道:“快起床了,太阳晒到屁股了。”
沈京睁眼看是沈默,又闭上眼嘟囔道:“帮我跟先生请个假,就说我高烧不退,卧床不起了。”
“我都不知道学堂在哪。”沈默上前一摸他的额头,冰凉冰凉,不由笑骂道:“别装了,快起来吧。”
沈京还是赖着不起,沈默却不是好脾气,揪着耳朵就把他拎起来。痛的沈京哇哇大叫,从床上弹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哀叹道:“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呢?”
一肚子不痛快,沈京也没心情吃饭,去小厨房拿几块点心,塞到书包里,便领着沈默往大院东侧厢房行去。
路上沈京突然站住,轻声道:“族学里有我几个对头在,他们一定会找你麻烦的。”
沈默无所谓的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我三哥和他三个帮闲的。”沈京咬牙道:“因为他是嫡出,我是庶生,后来又出了些是非,他便常常欺负于我!”
沈默低声道:“看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当然不是好欺负的。”沈京恨啐一口道:“只是别人看他嫡出的金贵,我庶生的草贱,便一味帮着他对付我……”
‘怪不得不愿上学呢。’沈默端详他片刻,突然轻笑一声道:““可怜的娃。”
“喂,老兄,还是不是兄弟啊。”沈京气坏了。
“放心吧,原先那是因为没有我。”沈默哈哈一笑,轻拍他的膀头道:“有我在,你就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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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传说中的沈氏族学 (上)
跟着沈京一路往东,穿过几个小院,便到了掩映在花树丛中的一个极为僻静的院子外,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走到门前,沈默见那隐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文魁’匾,进得门去,便见一个种满墨竹的小天井。天井中有一方石桌一圈石凳,正对着北边厢房。那厢房是个三长间的大花厅,正中房门上方悬挂着‘明心见性’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