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你是从山坳村出来的,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有感情,这个我完全能够理解。”楚天舒语重心长地说:“浮云矿场的做法破坏了杏林乡的生态环境,应该予以制止,但是,打架解决不了问题,而只会让问题的性质发生根本性改变。”
“这个我知道。可是,放马坡真的炸不得啊。”黄福霖说:“楚书记,你是看过地势地貌的,放马坡要炸了,植被破坏,水土流失,哪年来场大雨,山体滑坡外加山洪爆发,朝阳水库就危险了。一旦水库溃堤泄洪,山坳村肯定是灭顶之灾,通天河沿线的几十万群众也难逃厄运啊。”
听了黄福霖这番话,楚天舒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去摸口袋,只摸出个空烟盒来,他用力捏瘪了,扔进了字纸篓,又上下口袋摸了一遍,一无所获,便向黄福霖伸出了手,说:“有烟不?”
黄福霖摸出一盒烟来,看了看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颗递给了楚天舒:“烟不好,凑合抽。”
看楚天舒接了,黄福霖赶紧捂着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火。
楚天舒抽了一大口,问道:“老黄,这个你没反映过?”
“早反映过了,人家说我这是杞人忧天。”黄福霖也点上了,愤懑地说:“楚书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老黄,我也想过了。”楚天舒说:“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单纯保护一个放马坡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是整个区域如何生存和如何发展的问题。你想想,就算浮云矿场不毁了放马坡,山坳村的村民能不能长久地生存?开采了放马坡,资源枯竭之后,浮云矿场又能不能可持续发展?”
此时此刻,黄福霖才真正体会到了楚天舒的尴尬处境,一方面,浮云矿场是县里的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他们要求按照签订的协议开发放马坡,有理有据。另一方面,杏林乡的村民又强烈要求保护生态,防止水土流失,为子孙后代着想。
两边的呼声都很高,各有各的道理,甚至可以说,浮云矿场有更多的支持者,毕竟,黄福霖所说的危险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开采放马坡可以很快看到直接的收益,包括山坳村在短期内可以实现的“通水通电通路”。
黄福霖想了想,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楚书记,你想得比我长远,也更全面。”
楚天舒说:“我觉得,不仅要想得长远,还要往极端困难的方向去想,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阳水库的设计和修建都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万一真有那么一天顶不住了,山坳村怎么办?下游的群众又怎么办?”
第883章 返回县城
黄福霖望着楚天舒,心里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充满了敬意:他没有急功近利的政绩观,也没有参杂任何的个人私利,一心在为南岭县的发展着想,始终把全县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了首位。
“楚书记,那你说该咋办?”黄福霖把目光投向楚天舒,感慨万端地说:“放马坡不仅关系到山坳村的生存,实际上,朝阳水库如有不测,浮云矿场也难以幸免。”
楚天舒严肃地说:“所以,我主张杏林乡和浮云矿场都首先要从各自的立场中跳出来,避免冲突和对抗,加强沟通和理解,老黄,我希望你能在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以便我们尽快寻找出双方能共赢的方法来解决当前的矛盾和问题。”
楚天舒的声音很是激动,黄福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坚信,比起那些土生土长的县领导,楚天舒工作思路开阔,没有私心杂念,在他的带领下,肯定能渡过当前的这个难关。
两个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乡政府办公室的地上散落了一大堆的烟头……
几乎在楚天舒与黄福霖促膝谈心的同时,桃花岛上的黄固也被付二林埋怨得头冒青烟。
熊壮把黄福霖从护矿队的学习班带出来时,正遇上从山上下来的郝爽。
听说黄固下令无条件放人,郝爽十分的不爽,他在熊壮出门之后,便立即打电话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付二林。
浮云矿场是个正儿八经的股份制企业。
其中,黄固占了四成,付家兄弟以亲朋好友的名义占了三成,郝爽占了一成,剩下的两成被副县长白存礼、县财政局长彭宝銮、县矿业局长张卓、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等一干人瓜分。
黄固是矿场的法人代表,负责日常的经营管理,相当于是这帮人无偿雇佣的高级打工仔,幕后实施操控者是付家兄弟,具体就是老二付二林。
付二林接到郝爽的报告,立即给黄固打电话,开口就问:“黄老板,黄福霖放了?”
黄固正在客厅里喝茶,听到付二林的质问,轻飘飘地说:“放了。”
付二林问:“赔钱了?”
黄固说:“没有。”
付二林又问:“同意开采放马坡了?”
黄固还是说:“没有。”
付二林火冒三丈:“那就是你脑子进水了!”
黄固不急不躁:“也没有。”
玩邪的,付二林哪是黄固的对手,他气势汹汹地问:“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固慢悠悠地说:“二哥,楚天舒亲自登门来要人,我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付二林问:“你给他面子,他给了你什么?”
黄固说:“他给了我一个视频。”
付二林有点犯傻:“一个视频?视频是什么玩意儿?”
“视频不是个玩意儿,就是一个证据,”黄固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证明挖掘机不是村民点火烧的,是护矿队的人自己点着的。二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付二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认账啊。”
黄固假装无奈地说:“二哥,人家可是带着公安局的副局长来的。”
“副局长算个屁啊。”付二林叫道:“你不认账,他能把你的**啃了。”
黄固一皱眉头,问:“二哥,这种话你跟我说可以,我能跟县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说吗?”
“你……”付二林被噎住了,他停顿了片刻,说:“黄老板,你的人是怎么搞的,这么点事居然还玩失了手。”
黄固无可奈何地说:“二哥,人家拿出了证据,我只好认栽放人了。”
付二林问:“那马兴旺签字的协议就不作数了?”
“没说不作数啊。”黄固说:“楚天舒说,他要调查清楚了再说。”
付二林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马兴旺签字的协议是某一天整酒把马兴旺整高了签的,他多少有些心虚,问道:“调查清楚,那得多长时间啊?”
黄固微微一笑,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搞不好还要矿场先把山坳村的‘三通’搞定了再说。”
“扯鸡*巴蛋。”在南岭县历来都是付家兄弟给别人提苛刻条件,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付二林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骂道:“黄老板,停产这么长的时间,矿场的损失谁他妈承担?”
黄固轻描淡写地说:“二哥,实在没办法,年底分红大家都少分点呗。”
“狗屁!”付二林骂道:“黄固啊黄固,你他妈白叫了个黄老邪了。”
黄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地说:“付老二,有本事你来点**,老子明天就炸山。你要敢来,老子信了你的邪!”
付二林被黄固一句话顶到了墙角落,他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呼哧带喘地好一会儿,才抓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付大木打电话,上来就告状:“大哥,黄老邪又犯邪了。”
“老二,说你们多少回了,遇事冷静点,怎么就改不了呢?”付大木不悦地训斥完,才问:“黄老邪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