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木假装很随意地说:“齐教授,你随便说说,我们也随便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闻家奇说:“闲谈的时候,薛主任跟我说到过县委大院的一些典故,应该说,当时设计的初衷是不错的,立意也很好,南岭县领导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也是非同凡响啊,”
付大木听得出來,闻家奇在立靶子,他忍不住解释道:“齐教授,你不知道,南岭县太穷,人一穷,想象力就格外丰富,”
闻家奇立即赞同说:“大县长,你说得对,这是有科学根据的,”
“呵呵,”付大木得到了闻家奇的赞许,自是有些得意,他笑了笑,说问道:“齐教授,这有什么科学根据呢,”
闻家奇煞有介事地说:“根据生物学和医学原理,吃完饭之后,人大脑中的血液会集中到胃里帮助消化,因此说,饭后人的思维是最迟缓的,而人穷,吃的食物少,大脑中的血液转移的时间和数量也少,那么,人的思维和想象力都活跃,”
薛金龙拍着手,大笑道:“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付大木却有点尴尬,在前排薛金龙的靠背坐椅上敲敲,说:“金龙,别光顾着笑,好好听齐教授教诲,”
薛金龙止住笑,说:“齐教授,你接着说,县委大院的问題出在哪儿,”
“那我就不客气了,”闻家奇指了指通天河,说:“先说这条通天河吧,有人说是玉带水,我看却不同,周易中有说,水为财,县委大院的大门正对着通天河,这财气外泄,东流而下,南岭县穷得情有可原啊,”
薛金龙觉得真有趣,同样的事物,不同的眼光,不同的角度,完全可以看出不同的景色來,他忙又问道:“那台阶、大马、桑树和大船,又是什么讲究,”
闻家奇说:“人骑在马上,当然是希望一马当先;台阶是供人往上爬的,自然是爬得越高越好,可是,一马当先冲出县委大院之后,首先遇到的是通天河这根绊马索,能不摔跟头吗,不仅要摔跟头,而且,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付大木最初并不特别的在意,听闻家奇这么一解释,恍惚觉得有些道理,不由自主就往心里去了,
薛金龙又问:“齐教授,那桑树你还沒讲呢,”
闻家奇脸色一凛,说:“最坏的还是这颗桑树,你们想想,南岭的发音,桑与‘上’谐音,但用普通话來念,桑与‘丧’更谐音,这能算大吉大利吗,我不知道谁的办公室正对着这颗桑树,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请他尽快搬走,”
听到闻家奇此言,付大木和薛金龙的后背冒出了凉气,正对着这颗桑树的,是白存礼的办公室,
白存礼自杀之后,薛金龙还一直在鼓动付大木,请他帮忙运作,增补自己当副县长,准备搬进白存礼的办公室,
可是,楚天舒一直沒松口,说薛金龙沒有乡镇工作的经历,直接提拔当副县长不太合适,为这事,薛金龙还有点不太高兴,听了这话,付大木特意看了薛金龙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猴急什么,真要是帮你如愿了,说不定你也沒个好下场,
薛金龙读懂了付大木的眼神,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追问道:“齐教授,那船呢,”
闻家奇微微一笑,反问道:“薛主任,这船的寓意原本不错,可惜的是,县委和县政府两边什么时候真正同舟共济过,那纯粹是一个摆设,”
这话说得付大木和薛金龙哑口无言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付大木忍不住用脚悄悄踢了踢薛金龙的座椅后背,
薛金龙如梦方醒,刚好此时小车路过县委大院通往通天河的路口,从车窗正好可以看见县委大院的办公大楼和后面的山,薛金龙按下车窗,指着那山,问道:“齐教授,你仔细看看,那座山又有什么破绽,”
付大木也开了窗,仔细看了看,也就一座普通的山,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闻家奇只好说:“你们仔细看看,那座山是不是有两个山头,”
这一下,付大木看出來了,山梁上确实有一个山岔,两边各有一个一般高的山头两相对峙着,
这还用多解释吗,薛金龙是聪明人,
这象征着书记与县长的两派势力,拉山头,搞宗派,互相内耗,各有各的靠山,只是这几年來,付大木的靠山是唐逸夫,比县委书记的靠山大,书记这边倒霉了,现在,楚天舒的靠山比付大木的大,继续斗下去,下一步该谁倒霉岂不是太显而易见了,
薛金龙颇为沮丧地问道:“齐教授,大院后面那个藏龙卧虎的水塘,又怎么说,”
闻家奇说:“死水一潭,能藏得得住龙吗,”
付大木和薛金龙同时无语,心里佩服得只差五体投地了:眼前的这个齐教授,真是高人啊,
闻家奇精明过人,他看透了付大木和薛金龙的心思,见他们两个闷闷不乐,心思重重,便呵呵一笑,说:“大县长,薛主任,这种事情,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
薛金龙说:“齐教授眼光独特,见解独到,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齐教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付大木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经你这么一点拨,我总算明白了,这些年南岭县的领导一直进步不了,原來是被县委大院的风水拖住了,”
“大县长,这么说是不准确的,”闻家奇摆手道:“我说过,县委大院的选址沒有问題,可为什么好多前途无量的领导,在南岭县呆上几年就开始走背运,再也沒法上台阶呢,是他们沒能力沒水平吗,更不是,”
这回轮到付大木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闻家奇斩钉截铁地说:“是南岭县缺乏步步高升的底蕴和基础,周易有云,人抬人,越抬越高,人踩人,越踩越低,”
看付大木和薛金龙还有点沒缓过神來,闻家奇伸出双手,上下比划着说:“人抬人的时候,被台的人往上走了,抬的人跟着也就往上走;人踩人的时候,被踩的人下去了,踩人的人跟着也在走下坡路,”
闻家奇手掌上下这么一比划就再明白不过了,
薛金龙把他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仔细一琢磨,越发觉得齐教授的话太有道理了,
付大木则是冷汗直冒,
第1039章 相见恨晚
79阅.听了闻家奇这一番话,付大木思绪万千,感慨万分,他摇摆不定,下一步与楚天舒的争斗到底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至此,楚天舒布置给闻家奇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等着专家教授们出谋划策之后,再视付大木的态度伺机而动,可是,闻家奇并沒有就此收手,他又顺水推舟给薛金龙上了一副眼药,
回到石花大酒店,已是晚上十点左右,县领导们带着各自陪同的专家教授们陆陆续续都回來了,
闻家奇进了房间,洗了个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他的那本《北宋奇书》,这本书他天天随身带着,虽然他对书的内容早已滚瓜烂熟,但有空再重温一遍,或多或少又会得到某种启发,
别以为闻家奇真的有未卜先知、预知未來的神奇,任何人在任何领域的成功,都是付出过艰辛努力的,
刚翻了几页,门外有人敲门,
闻家奇把《北宋奇书》小心地收起來,然后才去开门,
薛金龙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他是亲自來给闻家奇送夜宵的,
托盘内有几个精致的小瓷碗和小瓷碟,盛了小米稀饭,手工馒头,还有蒸熟的山里出产的玉米蕨粑一类杂粮,
薛金龙说:“这是绿色食品,你们这些城里來的专家学者肯定喜欢,”
闻家奇忙点头说:“还是多吃绿色食品好,不然装一肚子农药,怎样开展考察,”
原以为薛金龙放下东西会走,沒曾想,他放下托盘之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