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完全是对伊海涛的一片关心,同时也在暗示不能让副市长们养成依赖的习惯,将来伊海涛当了市长想要改变过来就会比较麻烦,这么一来,伊海涛就更无话可说了。
“书记,我今天本来就是打算来向你作检讨的,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还没有拿下来,我的工作还做的不够到位啊。”伊海涛打开了笔记本,一脸诚恳地说。
朱敏文摆手道:“海涛,可别这么说,工作中遇到困难和问题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我们解决不好的,还可以召开常委会集体讨论。”
伊海涛说:“沿江商贸圈追加项目的审批手续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省里相关部门一个个地在走程序,还不断要求我们补充有关数据的说明和论证,进展很不顺利。”
朱敏文听了,心头火起,声音就大了起来:“申国章的态度有问题,他一直对追加项目有抵触,认为这不是他指挥部的管辖范围,办起事来就敷衍塞责,干打雷不下雨。”
朱敏文难得发火,伊海涛看他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句句都很严厉,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也懒得替申国章辩护,于是便说:“书记,直接责任是申国章的,当然我也有责任,对困难和问题估计不足,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朱敏文放缓了口气,说:“海涛,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对于像申国章这样的干部,该抓的还是要抓,该管的还是要管,决不能放任自流。必须让他明确地认识到,谁的工作谁负责,负责不了就下课。”
伊海涛只能附和道:“对,书记批评得对。”
朱敏文说:“海涛,后天我去省里参加会议,这几天你就辛苦一点,代表我全面负责全市的各项工作,关于审批手续的事,我抽时间到相关部门去沟通一下,如果还有问题,等我回来后,开一个书记办公会,好好商量一个解决的方案。”
伊海涛说:“好,那我抓紧和指挥部等部门协商一下,看看还需要做哪些工作,再来向你汇报一次。”
朱敏文说:“不用汇报了,你做主安排就行了。”
伊海涛无可奈何,只得说:“好的。”
朱敏文说:“海涛,那你先忙,这事等我从省里回来后再说。”
伊海涛告辞出来,心里有些失望,他以为朱敏文找他肯定会谈重要讲话的事,没想到他只字没提,就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通知他不用参加全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却又假惺惺地让他全面负责全市的各项工作。
更要命的是,朱敏文连让伊海涛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一个。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伊海涛正满腹心事朝电梯口走,抬头看见了从办公室出来的郭鸿泽。
郭鸿泽向他点了点头。
伊海涛明白郭鸿泽有话要说,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坐下来,郭鸿泽拿出一个未拆封的茶叶盒,笑道:“海涛,难得过来一次,应该到我这里来坐坐嘛。我这里正好有朋友送来的两盒新龙井茶,你先品尝品尝,要是觉得不错你拿一盒回去喝。”
伊海涛也不客气,就说:“好呀,人家送给鸿泽书记的,肯定错不了,要不就别品尝了,我全都拿走好了。”
郭鸿泽大笑着说:“哈哈,海涛,你又说笑了,我听说你那里有上好的秀峰毛尖,比西湖龙井一点儿不差,改天我过去,你给我拿两盒吧。”
伊海涛也大笑起来:“哈哈,一盒秀峰毛尖换你一盒西湖龙井,我这个便宜可就占大了。”
两人一说一笑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郭鸿泽拿过茶,包装十分讲究,打开盒盖。
伊海涛凑过去闻了闻,感觉清香四溢,就说:“真香。”
郭鸿泽说:“待泡了水,还香。”说着就在两个透明的茶杯里各放了少许茶叶,倒了小半杯开水,泡了一分钟,又加满了水,一缕清香扑鼻而来,再看杯中,茶叶一个个都竖了起来,小小的茶叶如刚发的嫩芽,茶水顷刻间变成了碧绿色。
伊海涛说:“唔,色泽香味均是上品,好茶就是好茶,一点都掺不得假的。”
郭鸿泽说:“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茶只需一泡水,观其色,闻其味,就知道是不是好茶。品茶如品人,人可以观其外表,但也要看其行为,就像这茶叶一样,要泡在水里一试,才知道此人值不值得深交。”
伊海涛听出了郭鸿泽的话里有玄机,便说:“从品茶引申到观人,鸿泽书记不愧是分管组织工作的,比喻得真是透彻。”
郭鸿泽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随便说说。其实,就拿这品茶来说,你就是品出了茶叶的好坏,但给你给你喝的决定权不在你手里,你还不是只能望而兴叹。品人也一样,能力再强,水平再高,领导不用你,你又能怎样?”
郭鸿泽的弦外之音越来越明显,伊海涛不能再装糊涂,就笑着说:“是啊,有些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那是,那是,”郭鸿泽就朝市府大楼的方向努了努嘴,说:“不过,那个办公室迟早该你去坐,别人,急也没用。”
伊海涛谦逊地一笑,说:“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也得靠你老兄的大力支持呀。”
郭鸿泽从伊海涛笑容里感受得到他的信心与底气,就说:“老弟,那是当然的,我不支持你支持谁?我盼着你早日上去了,到时候老兄混到政协去了,还得靠你老弟帮衬一把哩。”
伊海涛明白郭鸿泽所说的帮衬自然指的是政协主席的位子,他说:“呵呵,老兄你太客气了,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会不遗余力,怕就怕到时候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514章 分化瓦解
“老弟有这份心就够了。来来来,喝茶喝茶。”郭鸿泽一边笑着,一边把茶水挪到了伊海涛的面前,说:“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别人要谋你不谋,这亏可就吃大了。”
伊海涛举了举茶杯,说:“多谢老兄提醒,实不相瞒,我来青原没几年,对青原的情况不熟悉,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往老兄多多指教啊。”
郭鸿泽也举了举茶杯,说:“我这个人性子直,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扯扯,前几天,黄如山让信息办的赵永昌查了苏幽雨的邮箱,昨天他才跟我讲,我把他臭骂了一顿。”
伊海涛装起了糊涂,纳闷地问道:“鸿泽书记,你骂老赵干什么?黄如山是市府秘书长,叫他做事他哪能不干呢?”
“我还嫌骂得不够呢。”郭鸿泽轻轻叹了口气,说:“我问赵永昌,海涛市长前些日子才给信息办批了二十万块钱,你竟然还听别人的忽悠,做起了对不起海涛市长的事,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伊海涛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鸿泽老兄,你说的这事,是不是和‘重要讲话’有关?”
“可不是吗?要我看,朱老板对你有没有看法我不敢说,但有人背后向你捅了刀子,这是错不了的。”郭鸿泽愤愤然,说:“海涛啊,你要当心啊,别的忙我是帮不上你了,但是有一条,谁要是背后对你耍阴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伊海涛再次端起了杯子,说:“老兄,别的话我不多说,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
郭鸿泽连忙把杯子端起来,与伊海涛碰了一下,相视一笑,两人一饮而尽,都习惯性地亮出了杯子底。
在这种虚与委蛇中,郭鸿泽看出了伊海涛的心情还是有些迫切的,伊海涛则看出了郭鸿泽的老谋深算。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伊海涛走了之后,郭鸿泽不免为自己的计谋感到沾沾自喜。
什么叫官场艺术?这才是真正的官场艺术,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伊海涛与唐逸夫产生内讧,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看两虎相争的风起云生。
最好是等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最后两败俱伤,市长的位子空了下来,说不定我郭鸿泽就有了可乘之机,这是何等的痛快啊?
高兴之余,郭鸿泽转念又想,这年头,谁都不傻,他们两个打起来,也未必不会防着自己,要是他们闹明白了自己在背后煽风点火,反过头来一起都对付自己,那可就太头疼了。
伊海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在苦苦地思考,却一直没有想透。他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重要讲话”的出台真的与郭鸿泽无关,而是唐逸夫一手制造出来的?有没有可能是郭鸿泽在放烟雾弹,故意挑起自己与唐逸夫的矛盾他好坐收渔利呢?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事成于密,败于泄。我没有理由让人家对我坦诚,只要能够达到同一目的,心照不宣也是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