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瘟疫的到来,死亡的阴霾再次笼罩这座诡秘的山村,村民一个接一个死去,村长枯树皮一样的面孔上,深深的皱褶爬上额头:“怎么还不来呢。”
“什么怎么来不来?”小孙装作好奇,似无心实有意地打探,村长并没有理会他,抽着烟袋自顾自地离开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老木匠倒在院子里,他的身上再次出现了青紫色的斑点。
发病的第三天,怪老头再一次地去世了,这一次前来抬走尸体的却是村长的两个儿子,小孙记得他们一个叫做阎天华,另一个叫做阎德水,这一次,村子外面没有人进来。
和第一次那时一样,小孙一夜无眠,甚至将耳朵贴近墙壁,想要听到对面的动静,但是这一夜却寂静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二天天一亮,他迫不及待推开另一间房门,但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
它原本就该是空空荡荡的。
小孙不知道自己应该盼望什么,他既期待,又恐惧,死去的人,原本就应该永远长眠于地下,但是这座诡异的山村却能够让死人复活,但这一次,这种死而复生的魔咒却突然失效了。
不知道是何原因,第二次的复生并没有发生。
小孙花了三天时间等待,直到确定怪老头不会再死而复生,然后他突然开始恐惧自己的命运。
当初和他一起走进山村的同伴,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亲自被他验证无法走出的山村,他相信在他们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诡异而恐怖的事件,而他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躲避掉了差一点降临到头上的厄运。
老木匠虽然长着一副神憎鬼厌的面孔,论心地却不坏,几年的相处,对于小孙来说倒也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如果时间一直平静地推移下去,他也不介意给对方养老送终,但是在这个山村中注定不可能有彻底平静的死亡。
如今老木匠突然病故,村长会不会再次过来将自己带走?
一想到这一点,小孙就无比恐惧,同伴的消失依然历历在目,那些前来村子里帮工的外乡人也同样神秘地消失,他们去了哪里,他不想知道,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院的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村长还是来了,他的脸上永远还是那样一副温和的神情,“小孙,节哀啊。”
“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他回过头,像是跟阎天华说了一句,“以后,就让他跟着咱们吧。”
阎天华还没有开口,小孙倒叫了起来,“我不要。”
村长的旱烟袋里冉冉冒出眼圈,一点一点的火光在昏暗的小屋里闪动,“为啥哩。”
他恐惧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惊慌,“我……可以做事了,师傅会做的,我也会做,我可以留在这里做事。”
“哦?”村长似乎有些诧异,“那你会什么?”
“我……会做棺材。”
小孙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因为老木匠开的,本来就是棺材铺,他只知道,全村只有这一家棺材铺,全村的棺材,也都是老木匠一个人做出来的,就在那个紧闭的后院里面,虽然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些棺材究竟是怎样被做出来。
这些事情,就好像是老木匠的秘密,几年来从不曾让他接近,但是现在,对于村长的恐惧,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很怕自己被带走,然后和其他人一样神秘地消失。
“我知道你以前是帮木匠砍树的,但是你真的会做棺材吗?”村长又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孙感觉到,当对方询问这句话的时候,小屋里面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某种诡秘的气息正在蔓延,无端地让他感觉到某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但他还是忙不迭地点点头。
村长沉吟了片刻,“好吧,既然会做棺材,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过你只有一个人,没有人砍树了倒是一个问题。”
“我们可以找人砍树。”阎天华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
“也行吧,总要想办法解决。”村长点点头,脸上重新恢复了和蔼的神情,“小孙啊,爷爷再问你一句,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做棺材,不和爷爷走吗?”
“是……”小孙结结巴巴地回答。
“做棺材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哦。”
“没、没事。”
“既然这样,那就行吧。”老村长最后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从今天起,砍树的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只管做棺材就行,记住,天黑之前棺材必须要做好。”
随着这几个人离开,小屋内诡秘的气息仿佛也随之消散,但是小孙却发起了愁。
因为怪老头根本就没有教过他什么做棺材。别说教他,就连看也没看过任何一眼。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又充满了疑问和好奇,甚至有一种感觉,在后院之中,一定隐藏着某种秘密,否则的话,老木匠为什么从不允许他接近呢。
为了不被带走,他已经撒下了大谎,比起这个,其他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小孙将心一横,推开了后院的大门,但是预想中可怕的景象一个也没有看到,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干净而空旷,就连一把斧头,一张锯子也没有,小孙顿时呆住了,那些棺材是怎样做出来的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天的下午,第一批做棺材的木头就已经送来,是几个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面孔,也就是说,阎河村里来了新的外乡人。
做棺材的是一种黑色的木头,小孙知道,这种木头只有阎河村后面的一片山林中才有,那些枯死的树木,仿佛鬼爪一般的树枝直直地伸向天际,剥开树皮就能看到黑色的树心,同时也非常坚硬。这种漆黑的木头,就好像在油墨之中浸泡过的一样,不用再重新刷漆也能够制作出质地上乘的棺木,但是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制作出三口棺材,时间的限制还是在天黑之前。
小孙实在无奈得很,只得找来工具,将这些木材运到后院之中,他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冥思苦想,不知不觉竟然打起了盹儿,骤然睁开眼睛时天色已近黄昏,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什么还能够莫名其妙地睡着,更加恐惧无法完成三口棺材的后果。他跌跌撞撞,抓起工具跑向后院,却发现后院的大门紧紧关闭他记得自己之前并没有关上大门。
虽然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还是咬咬牙推开了大门,“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小孙眨着眼睛,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惧,“三口棺材,又大又黑,它们就摆放在那里,整整齐齐的!”
“我吓坏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凭空出现了三口棺材,这些东西究竟是怎样做出来的?”
“因为太过惊吓,惊慌之中我手忙脚乱地关上了院门,等到心情缓和了一些才再次将它打开,但是这一次又把我吓了个半死,我揉揉眼睛,刚才那些棺材全部都不见了。”
“过了好久我才想明白,原来阎河村的棺材,都是这样‘做’出来的。”
“只要关上后院的大门……棺材就能做出来……再关上门,棺材就会消失,然后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这个院子,好像连通着某个地方,这个山村,果然是一个不正常的地方。”
小孙的讲述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反而给人更加恐怖的感觉。
“你一个人住在这个闹鬼的山村里,难道不害怕吗?”柳如冰小声嘟哝了一句,而对方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她。
“你们只是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天而已,而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许多年。”
第七百六十三章 生与死的界限
小孙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口就说个不停,也许只是因为这些恐怖的秘密在他的心中隐藏已久却没有人能够说出。
在这之后,他也尝试过调查这个诡秘的山村,其中最神秘地点,莫过于村外的那座祠堂,破败的祠堂,他原本以为早已经荒芜,但是偏偏却有人看守。
在他精心的准备下,终于还是找到了机会进入其中,看到了那些木牌,或者说,那些几十年前摆放在这里的灵位,这个山村里面早就没有活人了,至少在几十年前,所有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死亡,而刻着他们名字的灵位则被摆放在祠堂之中,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些死去的村民全都复活过来,只有他们的灵位依旧遗留在祠堂中。
但是按照小孙的说话,祠堂之中,除了灵位他并未看见别的东西。所以难道那些鬼烛,只有接触诅咒之物的参与者才能看见?
这座山村,也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一样,这里的村民,全都是活着的死人。与此同时,这个诡秘的山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某处,仿佛打开的地狱之门,引诱着迷途之人踏入其中。
从小孙那里,陈默他们也了解到另外一些关于山村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村子里面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外来者,他们就像小孙当时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进入到阎河村,而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离开。
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和小孙当时那些同伴一样,在被村长带走之后,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而其中一小部分,则是在山村之中留了下来,仿佛变成了山村的一部分,只是他们并不能拥有村民那种死而复生的能力。
触发某些特定的条件,这些外来者也可能成为复活仪式的替死者。
从小孙的小屋之中走出,大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虽然他们获得了不少关于阎河村的信息,但是,似乎这些信息,与破解眼前的局面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的是,阎河村的所有村民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亡,因为某种神秘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复活,这种力量会在祠堂中生成鬼烛,随着鬼烛的燃烧,灵异之力渐渐消退,当灵异的力量完全消失之后,这些村民又会回复到死亡的状态。
而要让亡者复活,则必须以“外来者”的生命作为交换,小孙消失的同行者,以及之后进入阎河村的大部分外来者,最终的结局都是成为交换的祭品,一个活人的生命,交换的力量使得一名死者复活。
所以木匠叫他们去做棺材,实际上是为了让鬼重启,但棺材不是唯一的条件,还需要一个人来替死,死一个外来者,就能复苏一只鬼。
而他们这些参与者,在这个故事中真正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被村长请来帮忙的帮工,而是和之前那些外来者同样替死的祭品,同样的事情,想必已经在村子里面发生过许多次,每当“瘟疫”发生的时候,也就是亡者回归鬼魂状态的时候,这座诡秘的死魂之村也会重现于世,或是饥荒之人望见的炊烟,或是迷途之人夜晚所见的明灯,总之,它会以各种各样的诡秘的方式,吸引活人进入其中,掠夺其生命,而让死亡之人复生。
这才是阎河村真正的规则。
但是,这种交换也不是绝对的,并不是所有的亡者都会复生,交谈中小孙给出的信息显示,老木匠在第二次死亡之后,并没有死而复生。
假如条件不满足,死而复生就不会发生,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死者都能再次复生,那么那些无法复生的死者又会怎样呢,永久地长眠于地底吗,相较这个推测,陈默认为,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更大。
这毕竟是一个灵异的世界,那些无法复生的死者,更大的可能性,是变成了鬼……
或者说,回到鬼的状态。
陈默没有忘记,在祠堂之中看到的那些白色蜡烛,每一支鬼烛,本质上都是一只鬼,或许鬼烛代表的就是阎河村之中鬼的数量,那些死亡之后无法复生的村民,以及误入其中替死的外来者,所释放出的灵魂假如同样徘徊在山村之中无法离开,那么这个村子里面,就应该存在相当数量的鬼。
鬼的存在,虽然很多时候并不能直接用肉眼看见,但是却可以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比如说这几天夜晚,他们在守夜的时候,都听到了外面夹杂在风声中的诡呜咽,感觉到了那种诡秘的力量,而当义庄的大门打开时,不约而同都看到了黑暗中无数晃动的朦胧影子,这些莫可名状的东西,通常意味着鬼的存在。
没有出口的山村,对于人和鬼说,都无法离开,然而陈默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复活之后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吗?每一次替死的发生,为什么会伴随着长明灯的熄灭和义庄的大门被打开。
陈默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长明灯通常代表着生与死的界限,当灯火燃烧的时候,代表着生者的世界,只要火光存在,亡灵就无法踏足这个世界一步,但是一旦熄灭,就代表进入了冥者的世界,这也恰好契合了故事之中的规则,每当长明灯熄灭,大门就会为死者打开,这个时候,他们所产生的诡异的感觉,应该就是外面徘徊的鬼物进入到义庄之中,争夺那一具复活的躯壳。
那么复活之后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吗?或许这些“村民”,仅仅只是一具具鬼魂附身躯壳而已,只是在复活之后,它们的记忆受到故事的限制,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鬼附身的尸体,而是继承了村民的记忆,将自己当做正常人在村庄之中活动。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细思极恐,没有自己身为鬼的记忆,恐怕就是故事之中对这些鬼物的最大限制。
陈默推断,这个故事至少应该存在两层则。
假如他们没有发现阎河村的村民都是被鬼附身的尸体这个秘密,那么参与者在白天就是安全的,但是替死会在每天晚上发生,无论参与者们怎样做,都无法阻止交换发生。具体的表现是代表着生死交界的长明灯一定会熄灭,生者的世界被死者的世界所代替,即使参与者使用诅咒之物驱退第一波的灵异攻击,第二波的攻击也同样会发生,在第二波攻击的时候,参与者一定会因为规则而失去意识,失去意识的状态下必定有人会被杀死。
虽然前三天死亡的人数并不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他们没有找到破解故事的办法,最终所有人都会以替死的方式团灭,完成这一次鬼物的重启。
因为前三天死亡的人数并不多,所有很容易在参与者之中形成侥幸的心理,如李言所说,屈娇娇使用染灵香水,想必就是想要利用这一点规则,将灵异攻击引向特定的目标,以此来换取自己的生存。
但是屈娇娇毕竟只参与过普通任务,她并不知道,在团队级的特殊任务中,这种方法其实是徒劳的,这种类型的故事中,灵异现象的层级将会非常高,如果无法破解最终的生路,那么到最后,灵异的攻击终将变成无解。
无解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诅咒之物或者故事的漏洞存活,团队级的特殊任务之中不会存在任何漏洞,不能从根源上解决事件就一定会团灭。
未破解村庄核心秘密,故事推进到最后一天,灵异攻击进入无解层级,团灭,这是故事的第一层规则。
而第二层规则,就是破解村庄核心秘密,并作出相应的应对,这个应对也许会改变故事的剧情,会在中途触发更大的危险,但是最终也将引导他们找出应对无解层级攻击的方法。
而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情况,等于将故事发展推进到第二层,知晓了山村的真相之后,但是这绝不是意味着摆脱危机,相反地,随着剧情推进,从现在开始,灵异的攻击反而会变得更加频繁和可怕。
这一个故事世界,任务的要求是在这里生存五天,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大约30个小时的时间,这一段时间,他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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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火光
离开了棺材铺的小屋后,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的山道上,天已经黑了,寂静的山林中,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只有脚步踩踏在积雪中发出的杂乱的声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戈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
陈默也感到有些茫然,虽然他们已经知晓了阎河村的真相,但是距离解决事件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之前在都市怪谈中,他们也在找到了石牌坊上的鬼骨封钉,将槐树巷中恐怖的存在关进了鬼门的另一端,这才解决了事件,而在阎河村中,解决事件的关键又藏在什么地方呢。
他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已经决定不再回去小屋了。
从小孙那里得到的信息,进一步地印证了他的推测,那个地方,并不是解决事件的所在,义庄,祠堂,小孙的棺材铺,是与鬼的重启发生密切联系的几个关键地点,棺材铺的后院,和义庄的前院,有一种神秘的空间联系,黑色的棺材会在其中发生转移,而义庄那里,则是鬼物重启的地点,在那里并没有线索,却必定会发生活人与死者的交换。
而且,这个村子有自己的运行规律,即便是他们没有做棺材,甚至没有砍树,棺材铺的后院也会自动出现黑色棺材,并且将棺材移动到义庄。和这行宛如行尸走肉的村民相比,阎河村本身,倒更像是某种活着,庞大而莫可名状的东西。
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必要再停留了,但如果阎河村的村民发现他们没有返回,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他低下头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王戈轻呼了一声,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山脚下面,有行星点点的火光好像正在移动。
“这是什么?”王戈有些奇怪地问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什么,“火把?”
阎河村中,出现了很多晃动的火把。
死寂的山村,一到夜晚,几乎是一片漆黑,但是如今,漆黑的山村却突然出现了许多晃动的火把,这种情况明显有些反常。
“和我们有关?”苏暮突然问道。
陈默没有接话,凝视着不远处山脚下那些晃动的火把,以及天幕下黑暗的村庄,深蓝色的天穹,黑沉沉的山村,以及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勾勒出了某种形状。不过,因为位置和角度的关系,这形状并不明晰。
“再高一点。”他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