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人？”陈默心中一动，上一个师傅没开多久，难道指的就是王建国？
似乎没有注意对方神色中的疑惑，黄牙自顾自地从身上摸出一只香烟，一边解释，“我就在这附近的工厂上班，倒夜班的时候，每次都得坐这一趟车回家，所以这辆车的司机，我熟悉得很……啊，不好意思……”
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黄牙不好意思地抽出一支香烟，朝着陈默递去，“不是什么好烟，师傅您解解乏。”
陈默本想回答对方公交车上不能吸烟，但是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来，香烟给人的感觉比较粗糙，的确不是什么好烟，正打算与对方攀谈，这时后面的乘客却是催促起来：“到底走不走，不要堵在门口啊。”
“对不起，对不起。”黄牙一边道歉，一边一溜烟钻进车厢，看到一袭睡衣的屈娇娇，眼睛直接就直了：“美女，你这是……”
“刚才上车的，买票！”屈娇娇两眼一翻。
“买票，买票，嘿嘿嘿……”黄牙几时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个钢儿，一边故意在言语上讨些便宜，“这车好啊，美女，哥哥今后天天上你的车。”
屈娇娇白眼一翻，根本懒得理会。
后面陆陆续续上车的几个人，也都看到了这名身穿睡衣的美艳女郎，一个个都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有的更是暗自皱眉，就差没将“有伤风化”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但屈娇娇本人却是毫不在意，娇生生地走到老婆婆的面前，“上车的乘客，买票！”
“买票，买票，等等……这一趟车是几块钱来着？”
屈娇娇有些没好气：“一块！”
“一块，这么贵？”
屈娇娇简直要被气笑了：“一块还嫌贵？老人家，您就别出来坐咱们的车了，11路不是挺好吗，随便坐，不要钱！”
“11路，什么11路，媳妇说，就让我坐这一趟202，叮嘱我别坐错呢，你等等……”
一边说着，老婆婆一边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手帕一层层摊开，露出一卷裹得紧紧的纸币，大多数是一些一角两角的面额，数出一块，投进了屈娇娇怀里的售票箱。
“也真的是……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用角币，还不如留着升值呢。”屈娇娇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些若有所思。
当然这一幕，通过驾驶室旁边的后视镜，陈默也同时看在眼里，随即，则是低下头来，凝视着手中刚才黄牙递过来的那支香烟。
香烟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它的牌子。
这种牌子的香烟，十多年前很出名，因为低廉的售价，深受广大人民的欢迎，但是随着一年一年生活水平的提高，这种价格低廉但也粗制滥造的香烟，随之也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看黄牙的模样，像是个打工者，但即便是现在的打工者，也不抽这种两块一包的香烟了。
所以，刚才上来的四名乘客中，要说存在“奇怪的客人”，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两个人，手帕里包着纸币的老婆婆，以及那一名抽着停产香烟的年轻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动了我的金子
说是可疑，也仅仅是陈默的怀疑而已，可是，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对方就是提示中所指的“奇怪的客人”，而且，即便是明确了对方属于鬼魂的伪装，也不能够直接指认，因为任务只是要求，到达终点站时车上的乘客鬼不能比人多，也就是说，虽然要想办法找出车上的鬼魂，但是，只能够想办法让鬼下车，如果贸然指认的话，反而有可能在揭开鬼物面目的同时触发杀机。
公交车继续向前开行，让屈娇娇不胜其烦的是，那名刚才上车的小青年，总是时不时地找一些借口和自己搭讪，每次一开口，总是露出满口的黄牙，合着口臭扑面而来，让她的心中一阵阵作呕。尽管脸上的表情已经如同寒霜一样，可是对方却毫无知觉，脸皮之厚可以说闻所未闻。
更过分的是，说着说着，这名黄牙青年，居然得寸进尺地将身体靠了过来，“美女……”
屈娇娇柳眉一竖，忍不住正要发作，却见黄牙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美女，我告诉你一个事……”
屈娇娇一怔，嘴角忽地挂上一抹媚笑，也不说话地看着对方。
被美艳女郎这么一笑，黄牙顿时骨头也酥了一半，身体不由分说又凑近了几分：“这种好事，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刚才我看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下面，有人掉了一个黑色的布包，我看啊，说不定有好东西……”
“是么？”屈娇娇嘻嘻一笑，“那你就拿出来看看呗。”
“嘘，小声点，小声点。”黄牙顿时一脸紧张，“别声张呀，我的姑奶奶。”
“谁是你姑奶奶。”屈娇娇柳眉又是一竖，“麻溜儿的！”
黄牙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不一会去而复返，衣服里果然藏了一个黑色的包裹。这包裹不大，里面鼓鼓囊囊，颇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屈娇娇坐在售票员专座上，跷着腿盯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掀开黑布。
“呀……”
黄牙一声轻呼，黑布里面，黄澄澄的，竟然是一堆金器！
金链子，金耳环，金手镯，居然还有两颗大金牙，黄澄澄地晃花了黄牙的眼，那张平凡猥琐的面孔上，顿时流露出惊喜和贪婪叠加的神情。
“发、发财了……咱们发财了……”
黄牙激动得脸皮狂抖，偏要故作镇静地左顾右盼一番，只见中年男人似在闭目养神，年轻的女人也在一直听歌，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而那名老婆婆，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与此同时，陈默的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
车上有鬼。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就是产生了这样一个十分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来源，也许就在于刚才黄牙掀开那一包金器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地侧了侧身体，让驾驶座位上的自己，从后视镜上看到黄澄澄的一抹光芒。
难道……他是故意的？
当然，仅仅凭借刚才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动作，陈默还完全无法判断，而且现在是行车之中，他也绝不可能停下车来介入事件，所以，一切就要依赖那名美艳女郎，也就是屈娇娇的判断。
而且就在同一时刻，通过后视镜他还看到，一直闭目养神的中年人，似乎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而那个一直在听歌的年轻女人，也是仿佛无心地摘下一只耳机。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屈娇娇啐了一口气，换了只脚跷起，“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不过就是几块金子，样式还这么老气。”
“美女，可别这么说啊。”黄牙的手还在抖，拿出一颗金牙咬了一下，“是真的！”
说完，满是口臭的黄牙再次凑了过来，“看来今天轮到哥哥发财，不过呢，咱们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黄金财宝，见者有份，别声张，咱们俩偷偷分了。你是美女，哥哥再让你一副金手镯，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呵呵。”
屈娇娇脆笑一声，“做你妈的梦，谁跟你是朋友了。”
“就这点东西，姑奶奶还看不上眼，就当赏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黄毛怔了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抢白的气恼和独吞黄金的惊喜，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他的表情相当精彩。
“没什么意思啊，这些东西，俗里俗气的，我不喜欢，既然是你捡到的，就归你了呗。”
“啊……”黄牙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窃喜，“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拿着滚吧，别再来烦姑奶奶了。”屈娇娇干脆一翻白眼，不再看他。黄牙将布包收进怀中，果然不再骚扰屈娇娇，一溜烟往后窜去，嘴里则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念叨。
“这年头，居然有人放着便宜不占？”
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或许是因为狂喜按捺不住，虽然极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点，但是嘴角依然抑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从后视镜中看着这一幕，陈默的神情，也是带着几分凝重，屈娇娇并没有接受“见者有份”的提议，却是让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看起来轻佻又世故，但李言却提醒让他小心对方，这样看来，或许这种轻佻和世故，只不过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而已。
从她不动声色地拒绝对方这一点看来，至少这个女人，绝不笨。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后，车厢内又恢复了平静，并没有任何人说话，路灯的光芒不断地在每一张面孔上斑驳变幻，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就在下一个车站快要到站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个一直表情呆滞，昏昏欲睡的老婆婆，却好像终于睡醒了一觉似的，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身，然后站起神来，突然说了一句话。
“我的金子呢？”
“我的金子呢？”
“谁动了我的金子？！”
一声比一声更大声，声音更是又尖又利，就好像什么锐利的东西刮着墙壁！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次
被她这样一闹，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人似乎被惊动，顿时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过来，而那名正在听歌的年轻女人，却似乎因为戴着耳机的缘故，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只有屈娇娇神色不变，跷着二郎腿眯着眼静观其变。
“呜呜呜，我的金子丢了，谁看到我的金子了吗……谁看到了吗……”
老婆婆惊叫了几声，见没有人搭理，又转成了哭腔，呜呜咽咽地嚎了起来，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脸上，其实连一滴泪水也没有。
或许是实在被闹腾得没办法，那个中年人终于夹着公文包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老婆婆的面前，“老人家，出了什么事，什么金子丢了？”
“呜呜呜……”老婆婆一听，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一边伸手比划，“都是老婆子我年轻时候的嫁妆，用一块黑布包着的，要不是老伴生了病，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卖掉的……这可是救命钱，救命钱啊，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金子，我要叫他不得好死！”
说到不得好死四个字的时候，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道恶毒的光芒，牙齿磨得咔咔作响，中年人似乎被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这个……老人家，要不然，我帮你报警吧。”
“是呀，报警好了，反正呀，这个偷金子的贼肯定还在车上，倒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哼，就这几个人，谁也别想跑掉。”
那个年轻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耳机，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讨论，刚才她明明一直在听歌，不知为什么却好像对事情的发生了若指掌，马上就和中年人一唱一和地讨论起来，一个说关上车门报警等待警察来处理，另一个则是主张干脆把车开到派出所。
两个人正说得起劲，后面一个声音却叫起来：“都这么晚了，闹腾啥啊！急着回家呢，你们要去什么派出所，也得先把我送回家，回头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嗨！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中年人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年轻女人却是哼了一声，“这人不敢跟我们去派出所，我看是心虚吧。”
“谁、谁踏马心虚了！我告诉你，你这是污蔑！”黄牙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贼喊捉贼！说不定那个贼就是你呢！”
大概是觉得有趣，屈娇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年轻女子怒目而视。
“师傅！停车，我们要去派出所！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名誉受到了侮辱，年轻女子十分生气，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不过陈默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头也不回：“对不起，公交汽车不能离开规定的路线。”
“你……！”年轻女子气得一跺脚，“你这是包庇罪犯！”
陈默耸耸肩，罪犯？这车上真的有罪犯吗，怕是只有鬼吧。
就在事情看似陷入僵局的时候，突然之间，刚才那个先是大声尖叫，忽而又鬼哭狼嚎的老婆婆，突然停住了呜咽，用帕子擦了擦根本没有一滴眼泪的脸颊，突然阴测测地开口：“用不着去派出所，我的金子啊，跟了我好多年了，带着我的味儿呢。”
中年人一愣，“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谁偷了我的金子，身上就能带着金子的味儿，这味儿啊，我能闻出来……”
一边说着，老太婆一边用帕子捂住嘴，发出阴测测的笑声，笑得人浑身仿佛要冒出鸡皮疙瘩。
中年人和年轻女人，两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差异的表情，这老太婆先是惊声尖叫，然后又哭哭啼啼，不到十分钟，这会儿又转变成了阴笑，这……这变脸的速度也真是太快了吧。
然而老婆婆仍然在自顾自地阴笑着：“谁都别想跑，我能闻出来，来，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儿……”
中年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不过，却好像呆住了一眼，一动不动地任由这个瘦小的老太婆凑过来，鼻子像狗一样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好像真的在闻什么味道一样。
“不是你……”
过了一会儿，老太婆似乎有些遗憾地喃喃自语，随即离开了中年人，然后，朝着年轻女子挪了过去，年轻女人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是，却依旧没有躲避，而是任由对方的鼻子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这场景，真是既恶心又诡异。
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婆再次摇了摇头，从女人的身边走来，而年轻女人也似乎松了一口大气，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闻完两个人之后，这名瘦小的老婆婆，却是一摇一晃，朝着车头走来，看着架势，居然是要往司机身上蹭去！
从后视镜上看到诡异的老太婆竟然朝自己走来，陈默的心中，也是一紧，作为公交车的驾驶员，自始至终他从未离开过驾驶室，肯定不可能去偷什么金子的，但是，这个老婆婆居然还是将他当做了嫌疑对象。
也就是说，这并不普通的乘客丢失财物，而是鬼物对于参与者的设计考验！
这时他就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个老太婆，的确就是车上的鬼魂！
当前，这个鬼魂，已经找上了他。
这一瞬间，陈默手心立刻冒出了冷汗，但是，他却并没有慌乱，鬼物找上自己，或许只是因为某种规则的力量，换句话说，就是进行一个是否进行杀戮的判定。
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的行为，基本肯定并没有出现大的漏洞，陈默的心，也慢慢地恢复了镇静，与此同时，那个诡异的老太婆，也走到了旁边，干枯好似橘皮一样的老脸凑了过来，裂开的嘴里更是露出一口残破的牙齿，朝着自己嗅来嗅去。
随着老太婆的接近，一到阴冷的气息骤然裹来，这瞬间，陈默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这一道气息定住了一眼，完全不能动弹……
这就是，鬼的能力……
“不对……也……不是你……”
老婆婆摇摇头，脸上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随即，转而朝着车厢后部走去，从刚才起一直是跷着腿一脸无所谓的屈娇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凝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