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拍了拍他的肩,也有些哽咽:“松哥,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我也今天才给你说,其实最开始每次都是你考第一,我是有点不服气的。但是后来每次我题不会,虽然你表面不耐烦,但是都给我讲,还帮我找类型题,我就觉得这帅比人不错啊,后来军训那次,我就庆幸,幸亏我当时跟你成了朋友,值了!”
说完仰头干了。
又倒了一杯,递到柏淮跟前:“还有柏爷,你多笑笑,多和我们联系联系,明明也是个好人,干嘛总是摆得冷冰冰呢?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不是?看在你去北城,我每天都帮你盯梢松哥的份上,咱们以后在大学里碰面了,你能不能请我吃个黄焖鸡?”
“能。”
柏淮也将杯中酒饮尽。
杨岳笑了:“,就冲这个能,我也得再喝一杯,柏爷,我祝你和松哥百年好合!”
旁边徐嘉行也倒了一杯酒:“我这个人是傻大个,不会说话,就一句,谢谢大家这么多年来不嫌弃我。只要以后,你们有需要我徐嘉行的地方,我随叫随到,干了!”
柏淮和简松意,毫不犹豫地又干了一杯。
而陆淇风也搂着哭得快喘不过气的周洛走了过来,看向简松意:“他找你。”
刚说完,周洛就冲过来一把抱住了简松意:“呜呜呜,松哥,我好舍不得你,想到以后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了,我就好难过,想到你还被别人拐走了,我就更难过了。你不在了,以后晚上谁送我回家,谁帮我打坏人,如果那个混蛋又回来欺负我和我姐姐了,谁帮我呀,呜呜呜……”
简松意想起那时候豆芽菜的周小洛每天满身是伤,却倔强不肯哭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他脑袋:“你松哥永远是你松哥,以后你柏爷也罩你。而且你还有陆淇风……”
“不要提陆淇风!”周洛明显已经醉得厉害,一听陆淇风的名字哭得更厉害了,“他就是个臭乌龟!”
简松意挑眉看了陆淇风一眼,陆淇风有些尴尬。
周洛哭得厉害:“陆淇风个臭乌龟!居然凶我!我都说了我喜欢他了,他不信,他还凶我。我虽然是花痴,可是我就只是花痴而已啊,我心里他最帅啊,我喜欢的是他呀,呜呜呜……他不信,他还凶我,说我骗他,松哥我好难过啊……我不要理陆淇风了……呜呜呜……”
陆淇风心疼又自责地把周洛抱进了怀里。
简松意倒了杯酒,递给他:“喜欢就好好喜欢,别折腾,折腾到后面,都会后悔的。”
陆淇风接过酒,喝了,放下杯子:“放心。”
顿了顿:“我们这么多年发小,估计以后还能常见,我也不说什么矫情话了,就一句,简松意你也懂事点儿,遇上柏淮,不容易。”
听到这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洛也把脑袋露出来,边抽抽边说道:“柏淮,你也要对我松哥好点儿,他虽然脾气臭,爱打人,还特别作,但是他真的很好的,真的真的很好的,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估计还在天天挨打。所以看在松哥这么好的份上,你多让让他,行不行,真的,只要你对松哥好,松哥肯定也会对你好,你们都要好好的……”
周洛越说哭得越厉害:“还有,俞子国,杨岳喜欢你,他不敢说,怕你嫌弃他胖,但是杨岳瘦了也很好看的,你不要嫌弃他,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呜呜呜,陆淇风,我好难过啊,我好舍不得你们啊,我不要和你异地恋,呜呜呜……”
“不难过不难过,我们都会好好的。”
“对!我们都会好好的!喝他妈的!不醉不归!”
红着眼,诉着衷肠,对朋友掏心掏肺的真言。
那是对酒当歌的长夜,那是毫无保留的少年。
那些鲜活明媚的情感,是他们最美好的少年时代。
柏淮就静静看着这群醉着哭着吵闹着的人。
眸底浅笑。
这群人每个人都有很多毛病,有时候惹人生气,惹人讨厌,惹人烦,可是更多时候,他们都是好的。
他们热忱,善良,阳光,向上,而且无比真实。
他们会在自己离开后,时不时找自己絮叨絮叨,会关心自己,担心自己,操心自己和简松意的事,会婆婆妈妈,也会行侠仗义。
他们甚至在自己这贫瘠空白的世界也留下些许牵绊,让他除了爱情,还相信了最简单的友情。
而这一切,都是简松意他带给他的。
他通过简松意,看到了一个和他从前认知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错误百出,这里色彩斑斓,这里吵闹不堪,这里明媚温暖。
这就是人间。
这就是凡尘。
这就是圆满。
后来,柏淮回忆他的少年时代,便都是这样的记忆。
他本该清冷孤单,是因为有了简松意,青春才得以圆满。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醉了。
简松意和柏淮却始终没醉。
曲终离场的时候,南城的夜,下起了雨。
他们撑伞走进了这个雨夜。
他们什么也没说,就只是不约而同地想在这个夜里走一走。
他们想看看这个熟悉的城市。
这个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城市。
“柏淮,你会舍不得吗?”
“不会。应该相见的,总还会再见。”
“那你想念小时候吗。”
“会想,但也喜欢现在,所以我想我也会喜欢以后。”
“柏淮,你还记得这家蛋糕店吗?”
“记得,你小时候馋这家的草莓蛋糕,人家卖完了,你就在人家店里哭了一晚上,抱都抱不走,老板都要哭了。”
“最后还不是被你骗回家了。”
“嗯,被你的奶牙咬了好几口,才骗回去的。”
“那说明相比草莓蛋糕,我更馋你的身子。”
“那请你多馋一点。”
“滚!”
柏淮笑了笑,把伞往简松意的方向偏了偏:“这个亭子你还有印象吗?”
“有,我们两个当时在这儿困了得有一夜吧?”
“没,就两个小时。”
“就两个小时啊?我还以为很长呢。”
“小孩子记时间都比较长。”
“那时候我们才四五岁?怎么就想到离家出走了呢。”
“因为你觉得你是孙悟空,我是唐僧,你必须得送我去西天取经。”
“……”简松意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呢?”
“也不太好,就是和你有关的,总是会记得比较清楚。”
“你又来,不准撩我。我喝了酒,可能会哭的。”简松意偏过头,“诶,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个游乐场来着?怎么没了?”
“拆了,07年的时候拆的,那时候你早就不去游乐场了,所以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喜欢吃这边的一家冰淇淋,我经常来帮你买。”
“你还说,后来你就不准我吃冰淇淋了。”
“还不是因为你初中住校把胃弄坏了。”
“……你好烦哦。”
柏淮轻笑,搂过了简松意的肩。
两人听着雨珠在伞上砸碎的声音,漫无目的地走在他们熟悉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简松意突然看见了一个霓虹广告牌:“等等,这家黑网吧居然还在开着?这么破的网吧,居然能开这么久?”
“好像生意还不错。”
“柏爷,要不上去玩两把?”
“你是想再跟网管打一架?”
“你还说,我当时打架还不是为了你,那个臭混混居然敢调戏你!要不是老子当时只有十二三岁,老子肯定把他阉了,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以为你是个Omega,可宝贝你了,碰都舍不得让别人碰。”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不是幼儿园的时候说想娶你做老婆,你不干嘛。我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了一次亏,就绝对不会提第二次。”
“怪我。如果我四岁就答应你的求婚,十四岁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听上去,似乎是随意玩笑的话语。
然而清冷的声音,借着微微的酒意,那些遗憾和愧疚,在雨夜里无处可藏。
这始终是柏淮觉得自己对不起简松意的地方。
或许,他们本来可以更好的。
简松意听到这句话,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往前一跨,跨到柏淮面前,抬头看着他,语气郑重:“柏淮,你要相信,世界上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最好的结果。”
柏淮垂眸看向他漆黑的双眸。
明明是雨夜,却看见了星河。
简松意目光灼灼,带着些许酒后藏不住的感性和矫情。
他说:“柏淮,现在的我很爱你,可能我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还会更爱你。但是我想没有任何一种其他经历,会让那个十八岁的我比现在这个十八岁的我更爱你。因为我想象不出来,此时此刻的我,还能怎么更爱你。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
柏淮低头吻住了他,带着属于十八岁的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盛大的爱意。
是所有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幸与不幸,挣扎与离别,才造就了现在的你我,所以又何必苛责过去所缺失的那些遗憾。
毕竟现在的我爱你,以后的我也会爱你。
你从前的人生,我都曾参与,你往后的人生,我也永不会缺席。
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所以我,何其有幸。
南城雨夜的长街,一把伞,两个少年,雨幕迷滂,喧嚣又浩大。
雨珠顺着伞骨垂落成帘,为伞下的少年隔出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天地,任车来车往,灯光明灭,他们始终深情相拥。
南城的雨季从此记住了那一年的那两个少年。
他们在雨季重逢,他们也在雨季相拥。
他们两小无猜。
他们两情相悦。
他们将与子偕老。
他们也将,永远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