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雪视线落在一个黑衫少年身上,眉梢轻挑。这少年是难得的好苗子啊,在众多仙修前辈面前也不卑不亢,一手剑术虽还稍显稚嫩,但看着明显是有章法的,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剑气凌凌中,那黑衫少年很快结束了一场对战,利落收剑,礼貌地朝对面抱拳致意。
和他对战的青年仙修回礼后,心直口快地问出了口:“小兄弟剑术了得,不知师承何处?”
这正是沈微雪想知道的,他竖起耳朵听八卦。
黑衫少年却摇了摇头,在众人诧异的神色里,平静道:“我孤身一人,并无宗门。此次来,也是想求一个机缘。”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身,面向小阁楼,仰头,视线准确无误地和沈微雪对上。他眼底闪过亮芒,继续道:“……一个,能拜入微雪仙君门下的机缘。”
原本凝聚在黑衫少年身上的视线随着少年的转身抬头,迅速转移到了阁楼上的沈微雪身上。
沈微雪:“……?”
他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缩回脑袋,被一众仙修各种视线盯成了筛子,唇角微僵。
等等???
什么剧情啊?他只是个看了个热闹,怎么会扯上他啊?
沈微雪和黑衫少年对望片刻,正准备装无事发生地缩回脑袋,对面摘星楼忽然有了动静。
沈微雪的动作一下停住了,这动静他很熟悉。
当年微雪仙君从取了浮白剑,从楼里出来时,摘星楼也是这般强硬压迫不让他脱身——有人要出楼了?这么快!
沈微雪目不转睛地盯着空荡荡的入口处,心里已有了人选。
果不其然,下一刻入口处便出现了一道眼熟人影,云暮归修身白袍在凛冽风中猎猎,他神色寡淡,冷静抬手,手中长剑如墨玉沉黑,剑气盘旋其上,发出铮铮剑吟声。
他轻描淡写地一挥——
只听嘎啦一声响,十二年前被少年沈微雪劈裂的、至今还未合拢的地缝旁边,又多出来一条深深的裂痕,那裂痕一直裂到阁楼下的黑衫少年面前,尘沙飞扬里,充满杀气的剑气扑面而来。
黑衫少年反应很快,立刻反手拔剑格挡,然而铮然一声响,他手中长剑不堪一击,只一下就被那势不可挡的剑气击断,他脸色微变,果断弃剑,身轻如燕疾疾向后退了数米,才堪堪避过那剑气。
四周寂静一瞬,旋即哗然满场。
沈微雪:“……”
沈微雪强作镇定地看着窗外,不是很想回头,因为他听见了大名鼎鼎的摘星楼主,慢慢地将酒杯搁在了案几上,吧嗒一声轻响,尔后幽幽一声叹息。
“好一对同承一脉的师徒,再来两次,我这摘星楼是不是就该被你们劈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就,劈得挺对称的。
徒弟:别问,问就是惯性手滑。
大声叭叭,我今天又粗长了一下!
第21章
云暮归这一剑,仿佛往滚油里倒了水,炸起一片噼啪响。
在场不少年长的仙修都是见过十二年前少年沈微雪那随手一剑的,其余年轻的就算没见过,也基本听说过。
眼下历史重演,众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交头接耳起来,一边猜测微雪仙君来此处的意图,一边打听这提剑青年的来历。
一片嘈杂声中,沈微雪镇定自若地朝小徒弟招了招手,尔后也不管众人恍然大悟的惊叹,将视线收回来的同时,顺手把窗带回关上,将各种视线隔绝在外。
……好像有什么忘记了?
……错觉吧。
沈微雪拎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慢悠悠道:“等会儿我徒弟上来,让他敬楼主三杯,算是道谢和赔罪。”
终无名没回这句话,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道:“方才那个说想拜入你门下的黑衫少年,怎么,不合眼?”
沈微雪动作一顿,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他究竟忘了什么——嗯?什么黑衫少年?
一刻钟后,四人齐聚阁楼上。
沈微雪在终无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里、小徒弟温顺的凝视中、黑衫少年楚然殷切的视线里,表面上淡定如老僧入定,心里千万只土拨鼠放声高歌。
他并没有再收徒的心思,他如今这身体状况,何必耽搁前途大好的孩子,更何况他已经有个乖乖徒弟了。然而刚准备拒绝,袖中一烫,那安静许久的玲珑盘忽地震颤起来,若不是沈微雪反应迅速抬手压住,它就要飞出来了。
隔着薄薄的衣衫,沈微雪很清晰地触摸到玲珑盘指针的轮廓,缓缓地指向了坐在对面的楚然。
这是,生机?
沈微雪思绪微顿,那拒绝的话便暂时咽下了。
照终无名所言,玲珑盘能指示生机,破解死局,而他目前的死局,就是这满身残破的灵脉。
——没有人不渴望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纵然沈微雪这几年来一直劝自己放宽心态,为了让身边人不那么担心,表面上也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他内心里仍是无比渴盼回到从前。
江湖趁年少,轻剑扬快马。
而不是终日病恹恹地蜷居在千秋峰一隅,连骨子里都浸透药香。
沈微雪纠结之下,久久不言,下意识伸手端起满斟的酒杯,正要抿一口,一只手伸来,微微一挡。
唇上一暖,他没碰到冰冷酒杯,碰到了小徒弟温暖的手背,再一错眼,手里酒杯就被取走了。
云暮归轻声道:“师尊不宜多饮酒。”
他视线落在对面楚然身上,声色平静:“师尊想收师弟也无妨,弟子会为师尊分忧,好好照顾楚然师弟的,无需师尊费心。”
云暮归的视线很冷淡,毫无温度。
黑衫少年从其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性,他背脊一紧,眸色骤然变深,毫不示弱地对望回去,绷着声线道:“我若能拜入仙君门下,必不会让师尊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