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有沙子被风吹进了嗓子眼,呛住了,杨伯讲着讲着,忽然咳嗽起来,声音干涩沙哑。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沈微雪堪堪要出口的担忧问候,重新戴好挡风的面纱,缓缓舒了口气。
“那是最后一支探寻迦兰城的使臣队伍。”
“也是唯一一支真正进入到迦兰城,见识过画中景象的使臣队伍。”
格外悲凉的描述中总算有了新进展,沈微雪心头微松,顺着杨伯的话问道:“那他们可有将迦兰城真正的模样画下来,带回去给皇帝看?”
“画自然是画了的。”杨伯的声音越发的低,声声如叹息,“可惜最终他们还是留在了这片荒漠里。”
气氛一瞬间又沉重起来。
纵然是沈微雪一时也只觉唏嘘,没想到这支队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迦兰城,完成了无数前人没法完成的事情。
最终还是折在了归家的路途上。
沈微雪叹息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眉头微微一蹙,正待细思,杨伯声音猛然变得严肃起来:“有风暴要来了!”
杨伯此话一出,原本认真听着他讲话的几人都瞬时神色一紧,跟着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在遥远处卷起了漫天黄沙,正飞速席卷出来。
杨伯飞快盘算:“大概还有两刻钟会到来……”
他左右环顾,眉头微皱,显然没找到什么好的躲避点,只能一咬牙,抬手一指:“去那沙坡上。”
杨伯在大漠里走了数十年,从未出过篓子,沈微雪几人毫不迟疑地选择听从,驱使着骆驼朝他指的地方而去。
体格精壮的四匹骆驼被系在了一起,绕了个半圈,成了个简陋的避风所。
四人在骆驼身后藏好,默默地等待着入沙漠以来的第一个危险。
杨伯虽然神色严肃,但动作间并不慌乱,声音里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见大家都躲好后,他又咳嗽了几声,嗓音越发喑哑。
于是他伸手取了水囊下来,拧开喝了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才道:“大概还有一刻钟,你们要喝水的赶紧了。”
云暮归和娜依两人不等杨伯说话,早就解下了水囊。
而沈微雪不久前才喝过,不是很渴,他迟疑了一下,没动。
他正要探头去看看风暴到哪儿了,还没来得及动,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个水囊,递到他面前。
云暮归低声问:“是热水,喝一些?”
躲在骆驼后,风被挡了些,没那么大了,沈微雪能瞧见丝丝缕缕的热气从水囊里冒出来,很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一愣,没说话。
旋即另一边娜依看到了这边动静,立刻不甘示弱地将自己的水囊也递了过来:“这么热的天,喝什么热水啦!沈大哥喝我的吧,我的水里加了一点儿灵果汁,很可口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上边系着的小杯子:“给你杯子盛。”
突然之间饱受关照的沈微雪:“……”
谢谢,他自己有水。
沈微雪看着面前两个水囊,这里无论哪个他都不能接。
他啼笑皆非了一会,干脆两个一起推开,转而解下了自己的水囊,拧开喝了一口,慢慢咽下了,才道:“谢谢。不必。”
在口腔里的短暂停留只能让冷水变得稍微温凉一些,这让喝惯了温热茶水的沈微雪有些不适应,嗓子被刺激地有点难受。
一时疏忽了,没做好准备。
沈微雪忍了忍嗓子里的不适,复又拧好了水囊,不想再喝第二口。
娜依本也没指望对方真的接她的水,见状没什么犹豫就收回了手,自己满饮一口,舒畅地眯了眯眼。
而云暮归则将沈微雪展露在神情里的细微不适尽收眼底,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片刻后才缓缓收回手。
……
杨伯经验丰富,说的话一点儿也不错,不多时,风暴袭来。
驼铃被风吹得疯摇,清脆的响声被淹没在呼啸风声中,听不分明。
铺天盖地的黄沙从远处席卷而来,带着掩埋一切的气势,只消片刻,众人身上就落了厚厚一层沙。
就算是尽力做了最周全的准备,这滋味也很不好受。
沈微雪几乎不敢睁眼,沙石虽细,但借着狂风的力量打在身上,也是痛感明显。
他第一次经历这些,称不上惊慌失措,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无灵力可使的普通人,在大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正等着风暴过去,沈微雪忽然感觉风势似乎小了些,吹打过来的沙石也少了许多。
……快结束了?
明明还没到杨伯预估的时间。
沈微雪小心翼翼地抬眸,才发现原来不是风暴快过去了,而是云暮归护在他身侧,撑起了一个屏障,遮蔽了风沙。
然而没多久,那平日里坚固难摧的屏障就被肆意而来的风沙缓慢消融——
这便是杨伯所说的,大漠深处的古怪,风沙能吞噬人的灵力。
在这里妄动灵力,除了加快损耗,没有别的下场。
一层屏障被消融,另一层屏障又瞬息补上。
云暮归像是忘了杨伯的叮嘱,执着地一层层地补着屏障。灵力消耗飞速,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神色却仍是冷静。
沈微雪隐约察觉不妙,在这么下去,风暴结束前,云暮归就要将自己耗费干枯!
他竭力出声想制止,然而声音微弱且不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先被灌了一嘴风沙。
无可奈何之下,沈微雪心一横,顾不得许多,伸手按住了云暮归还欲掐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