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雪想明白了这些,心里柔软一片,就不忍心欺负这只小绒球了,伸手想将他捧起来,那小绒球鼻尖翕动,想到了什么,一把抱住了沈微雪的手指。
随后又绕到沈微雪的手背上,弱弱地嗷呜了一声,凑过去,舔了舔方才被楚然魔气蹭出来的红痕。
沈微雪伤得其实不重,也没见血,基本没什么感觉,只是皮肤素白如瓷,那红痕看起来就有些刺眼。
小狼崽一遍遍地舔舐着,清浅的灵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缓缓滋润着红痕,直到那痕迹消散得差不多,才累巴巴地趴在沈微雪手背上,两只前爪搭在虎口处,又仰头看过来。
沈微雪安静地垂眸,一直没动,任他舔着,直到结束,才轻轻地眨了眨眼,忍了眼角微微的热意,无声地叹息过后,就着这个姿势将小狼崽举了起来,靠近在心口的位置,近乎喃喃地念:“小阿归在这里,那我的大阿归呢,在哪里啊……”
微凉的胸腔轻轻震着,心跳声透过衣衫,一声声传入小狼崽耳中。
他迷茫了一会,忽然伸出了爪子,勾住了沈微雪的衣襟,无比眷恋地将脑袋靠了过去。
……
与此同时,某处黑暗里,云暮归倏地抬眸。
眼底冰蓝色泽一闪而过,旋即越发幽深冷粹,他紧抿着唇,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支离破碎的幻境。
他已经在这儿许多天了。
黑暗于他视线无碍,但漫无天际的黑暗里,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眼前依稀是千秋峰的场景。
不过各处都是稀烂一片,树木横倒,灵泉倒涌四溢,地表开裂,露出底下凌乱不堪的灵脉。
是被云暮归剑气劈来,硬生生搅碎的。
云暮归之所以能认出这儿是幻境,是因为这里到处充斥着幻魔。
千秋峰里不会有这样奇形怪状肮脏不堪的邪物。
那些幻魔一会儿变幻成他的模样,一会儿变幻成沈微雪的模样,一会儿又变幻成凌云宗众人的模样。
总之竭尽所能地重复着他前世惨淡的经历。
特别是最后太清池旁,长剑诛心一幕。
轮回往复,无穷无尽。
意味不明而喻。
这些东西在引诱着他。
引诱着他死死压在心底、沉寂已久的仇恨,引诱着他动手把一切都毁灭。
云暮归呼吸渐渐沉重起来,那纯粹的冰蓝色里渐渐泛起一丝猩红,那是理智逐渐崩塌的昭示。
他竭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但还是难以抵抗这莫名神秘的力量,意识有短暂的混沌。
毁了吧,把这些都毁了吧……
让一切都复归原位,回到正确的结局。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生硬冰冷的声音在不断地催促着他。
云暮归隐忍地闭了闭眸,冷汗从鬓边涔涔落下。
他几乎要顺着那道声音去回想什么是正确的结局了。
长剑沉乌在他手里震颤,剑鸣声声,警示着主人,然而它只是一把剑,并不能左右云暮归。
无数魔气从幻魔们身上轻飘飘地剥落下来,汇聚成一缕细弱发丝的黑雾,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云暮归的手腕。
就在那黑雾要在云暮归手上留下入魔的痕迹时,云暮归倏地感应到什么,猛然睁眼。
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动静。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像许多年前他被沈微雪抱在怀里时听见的心跳声。
一声声,温柔又柔软。
……不是像。
那就是沈微雪的心跳声。
是师尊……是师尊带在身边的小绒球!
这一声声心跳堪堪挽留了云暮归仅剩不多的理智,他在崩溃的边缘定住,意识回笼,手不住地颤抖,却仍死死紧紧握住了长剑沉乌,力气之大,骨节处都泛着白。
猩红色从眼底退去些许。
只是心底仇恨还在不甘地叫嚣着,云暮归喘息一声,强行将灵力调动到极致,毫不留情地镇压,丝毫不管那凌冽如刃的灵力同时会伤及自身灵脉。
接连几口血喷出来,他一个踉跄,眸色终于复归澄澈冰蓝。
感应越来越近了。
云暮归本能地向前几步,朝前而去,那些幻魔被他揍怕了,见他过来,慌慌忙忙地往旁边避,然后它们发现这可怕的人居然不搭理它们了。
幻魔们蠢蠢欲动探出脚来想绊一下云暮归,勾了几下,又畏畏缩缩地探头探脑。
……当然它们实在是长得太随便了,说是头和脚,其实也不过是奇形怪状的半透明黑气团。
云暮归对这些挑衅充耳不闻恍若不见。
他不打也不揍,就跟没见到似的,径直从上边踩过,踩得一众幻魔吱哇乱叫,飞快地缩了回去。
云暮归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都没能见到想见的人。
另一种恼怒涌上心头,他目光冷沉,忍无可忍地举起了长剑沉乌,也不管体内灵气尚在翻涌,灵脉发出剧痛警告,气势凛然一剑落下。
雪亮的剑光带着无可抵挡的狠意,幻境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下一瞬一丝昏黄从裂隙里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