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段距离神祗仅有一步之遥的岁月里,瑟拉西撒也不算一无所得,至少她现在可以辨认出格瑞第实质上并不像她所夸耀与显现的那样强大与无畏。
“一个半神,”格拉兹特说:“但也只是一个半神。”恶魔主君的真实之眼能够让他直接看到一个灵魂的本质,而他看到的格瑞第的本质就像是一捧美艳而灼热,令人意乱神迷的火焰,她的本质之火原本是纯净,邪恶而又强大的,巨龙与生俱来的力量与悠长的寿命让她如同银冠密林中的精灵英格威那样能够触摸到规则的边缘,以及窥视到命运的星轨,她可能就此止步,又或是更进一步,但从一个主物质位面的生物成为半神,或许只需要数百年或是数千年,但要从半神成为一个神祗,可不是力量或是时间就能完成的重任。
而且自从一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冥冥中似乎有着一种力量压制着他们,每当格拉兹特离开无底深渊,来到主物质位面,这种感觉就变得尤为强烈,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他敬畏和屈服于它反正他格拉兹特最大的野望也不过是一个无底深渊,他甚至不想成为一个神,所以没关系。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了,他知道银冠密林之王会不定期地陷入沉睡可怜的精灵,他的身躯已经无法容纳他愈发强大的魔力,说真的,他早就该滚回安格瑞思那儿去,给生命之神唱个歌儿,跳个舞了,如果不是格瑞第,这个位面单就本身的力量或许就能摧毁整个银冠密林的邪恶的红龙,他大可不必如此苦苦支撑,但想到格瑞第的另一个盟友,格拉兹特就怀疑英格威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他竖起六根漆黑的手指,摸着下巴考虑是否要派遣出一个孩子试着去诱惑一下英格威,又或是他的孩子,这个想法让他兴奋的浑身颤抖,格拉兹特对成为一个神祗没有兴趣,但他在主物质位面也有牧师,他的牧师最为热衷的就是向乌黯之君奉献纯洁、正直而又善良的生命,事实上,乌黯之君更喜欢他们的灵魂,只要一个就行啦,他会把它做成领针佩戴在胸口,带去给任何一个愿意和他会面的善神欣赏。
“父亲?”瑟拉西撒试探着问,毕竟乌黯之君已经在他的宝座上遐想了好一会儿了。
格拉兹特看了一眼他的女儿,嗯……呐,还是算了吧。
他叹了口气,也许能够和格瑞第孕育一个新的孩子也不错,毕竟格瑞第与人类的后裔都是英俊而美艳的,而且也很少出现蠢货,但现在他必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让乌黯之君犹豫不决的是从哀悼荒原上的风所带来的危险的气息,他该如何描述呢,这让他想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关于这场浩劫,人类只能得到只字片语的解释,对于自己为什么必须更换几个神祗信奉他们更是一知半解,但对格拉兹特来说,那可真是一场令他也不禁为之心惊胆战的屠戮。
没错儿,就是屠戮,格拉兹特从一开始就对成为神祗完全地不感兴趣,从那之后更是避而远之看看那些可怜的神祗,在浩劫之前,他们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傲慢,但在浩劫中呢,他们甚至无法获得一具可以容纳所有力量的躯体,他们爬在地上,像他们之前从未放在眼里的蛆虫那样挣扎求存,他们会感到疼痛,会饥饿,会渴,会被羞辱与杀死,而所有的变化只不过在转瞬之间发生,他们大概没想到过有一天也会堕落到需要乞求人类的帮助,无底深渊见证,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更别说到了最后居然会有不下半打神祗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囚禁一个神并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乌黯之君必须承认,这种念头在一千年之前可从没发生过。
格瑞第,巨龙女士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产生了这个可怕却又看似可行的念头吧与其作为一个位面中的强者被无形而威胁性地压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量与智慧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破碎,消亡,倒不如奋力一搏。格拉兹特回想了一下,弗罗的消失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八百年之前,他不知道格瑞第是如何做到的,但在这几百年里,她一定忙碌于从这位不幸的女神身上抽取神祗的本源就像他曾经在沃金身上做过的那样【乌黯之君还真想和她交流一下经验,看看自己之前究竟失败在那儿】,她至少成功了一部分,格拉兹特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闪耀着的神火,问题是,格瑞第的性格让这位比魔鬼还要懂得深谋远虑的恶魔主君迟疑不决。这位巨龙女士太过傲慢与暴躁了,按照格拉兹特的想法,她应该将自己的行动延迟到一千年,或者两千年之后,既然她已经有了弗罗的神火,并且正在着手取代她的神职,那么只需几百年,她就能将弗罗湮没在厚重的尘土里,顺理成章地获得后者的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牧师竟然狂妄到污染罗萨达圣所的圣水,并公开驱赶罗萨达的追随者,如果不是罗萨达正在一心一意地与阴谋之神希瑞克作对,这场驱逐伪神的行动可能还要出现的更早一些,但就像格拉兹特看到的那样,巨龙女士那浅薄、虚假与不稳定的信仰根基注定了她根本无法与一个真正的神祗相对抗,格瑞第的牧师在面对凡人,怪物或是小魔鬼的时候是多么傲慢啊,但在对上泰尔与罗萨达的牧师时他们的神术就像婴儿的拳头那样绵软无力,就连他们最为鄙视的伊尔摩特牧师也能把他们抽打的到处乱跑。
她或许应该祈祷一下,无论向谁,让那些善神的神祗不要过多地将视线聚集到她的身上,但现在只怕很难,尤其是本该被她囚禁在某处的弗罗竟然逃脱了,虽然不算是完全地逃脱,“为我拿点酒来。”格拉兹特说,他或许应该向这位女神表示敬意,千年之前的浩劫刚刚过去,这位女神就敢放弃自己的神躯,单就以圣者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位面上也许我该去试试,格拉兹特对自己说。
瑟拉西撒为父亲端上盛满了猩红酒水的骨杯,就像阴谋之神希瑞克喜欢啜饮殉情之人流下的绝望的泪水,恶魔的主君也有自己的偏好杯中的酒是用冤屈之人的骨髓与未出生的胎儿一同酿造的,尝起来悲苦之中带着一份纯净。
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格拉兹特又改变了注意,也许格瑞第还未注意到,但他已经觉察到了,就在他兴之所至,踢开那个魔鬼自己跳入那个召唤阵,为一群愚蠢的施法者做见证的那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存在起初他并不以为意,因为被幽魂附体的倒霉鬼乌黯之君已经见得够多了,他更多地注视那个黑发的半精灵只为了想要知道那只幽魂会做什么,就像人类在吃到了一个格外甜美饱满的果实后就会不禁放慢速度慢慢品尝一样,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竟然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一个赎罪巫妖。
发自内心,并且不那么恭敬地说,格拉兹特对最上面的那一位实在是又畏惧又厌恶,单就千年之前将好几打神祗从天上一脚踹下来就可以勉强看出这一位的行事风格了,如果可以,格拉兹特希望自己从未看到和听到这么多,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一位的存在,就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他不但从一些神祗的选民与圣者那里获得了些许珍贵的讯息,在和女巫王相爱相杀的那段时间里,恶魔的主君更是获得了一些罕有的情报。
不过关于赎罪巫妖这一段,格拉兹特从来就是嗤之以鼻的,这可不是善神弄出来的那套赎罪玩意儿,或者更正确地说,这根本就是异想天开,要一个巫妖从内心深处地勃发出他可能从胎儿起就没有过的善念?这个可能性简直比爆发第二次圣者浩劫还要小,格拉兹特尝试过很多方法,譬如夺去一个巫妖的心智,让他变得如同一个婴儿般的纯洁,然后看看是否可以满足这个条件,毋庸置疑的,他失败了无论头脑被清洗的多么干净,照顾它的人是多么的和善,多么的无辜,只要有为了“自己”的概念就无法满足神上之神的苛刻条件。
那么这个巫妖又是怎么做到的?不用格拉兹特观察很久,他就得到了结果一个躯体里,两个灵魂,但其中一个灵魂并不是他原先以为的是一个普通的幽魂,但它也不像是从巫妖原有的灵魂中分裂出来的,如果一定要比喻一下的话,它们有点像是格拉兹特曾经听闻过的创世双蛇,它们相互抵御,又相互缠绕,两个个体,却密不可分,是排斥,但也是平衡。
而且最让格拉兹特兴致盎然的是另一个灵魂,巫妖的灵魂,谢谢,他也已经有很多了,但另一个灵魂,它给格拉兹特的感觉就像是深藏在主物质位面地表之下的水,它可以被黑暗笼罩,也能被光明照耀,可以被熔岩沸腾,也可以被冰层冷却,或许痛苦与彷徨的杂质会间杂其中,但随着它奔流向前,所有的苦难都会被沉淀与丢弃。
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恶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惦记你?”走过他身边的凯瑞本问,他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只要驱散了萦绕其中的负能量,只过了一两天他就行走自如了。
“水獭?”佩兰特说。
德鲁伊正半跪在一个黑脚半身人身边,检查他的手臂。
距离雪盖沼泽越近,他们遇到的黑脚半身人就越多,农民和士兵都会驱赶他们,因为这些黑脚半身人并没有在田野与荒原中寻找食物的本领,他们只能跳进属于领主的河流里抓属于领主的鳗鱼和青蛙,还偷窃农民的干草用来搭建三角形的小屋,克瑞玛尔等人给了他们一些帮助,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们不能为了黑脚半身人去与人类作战,何况他们确实触犯了法律,劫掠了他人的财产。
佩兰特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雪蜜向领主换取一个小湖以及周遭沼泽一年的暂时使用权,以后这里的农民与士兵抓住了黑脚半身人就会把他们送到这儿来。
异界的灵魂抬起手掌遮住黑脚半身人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胖墩墩的,光着脚,脚背上满是黑色的绒毛,一直蔓延到小腿,看上去很像是《魔戒》电影中的霍比特人。
然后他听到一阵喧嚣声。伯德温在李奥娜的搀扶下行动艰难地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他问:“你们不是说要给麦基作一些基本的训练吗?”
走在后面的葛兰闻言嗤嗤地笑出声来。
“或许他们应该更……”盗贼斟酌了一下用词:“耐心一些麦基挨了揍,很生气,然后他就把伯德温的蛋蛋给咬了。”
“噢!”那个黑脚半身人尖叫起来。
“抱歉,”佩兰特急忙说,他刚才不小心用力了一些,他是精灵,但也是男性。
“嗯……”异界的灵魂思考了一会:“也算是个进步,对吗?”
“我不这么认为。”凯瑞本说。
晚了一些,抱歉,刚才怎么也上不来……
第338章 苦涩
葛兰一直觉得自己有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神秘血脉,像是,嗯,厄运之神之类的,他越不想遇到的东西,就越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不远的过去,他曾经在一个巫妖的废弃巢穴里遇到过一个半魔,然后是盗贼公会的法师,龙脉术士,以及一个距离巫妖仅有一步之遥的灰袍,那时候他就深切地怀疑自己是否会在将来遇到一些更让人惊惶不安敌人。譬如说一头巨龙。
从沼泽逃出的黑脚半身人不下一百个,但这一百个中只有不到十个半身人能够比较清楚地描述他们遇到了什么其他的,不是鼓着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睛飞快地跑掉【只要他们能】,就是像个喝多了麦酒的鼹鼠那样没完没了的胡乱吱吱,而且就算是那十个不到的黑脚毛小家伙,也没能给出更多有价值的讯息是的,他们记得自己的家族遇到的前所未有的灾祸,一股庞大而恶毒的力量在威逼着他们离开,多半黑脚半身人连自己最喜欢的瓦罐也没拿就头也不回地逃跑了,虽然说,几个格外顽固的家伙还是留下了,但他们随即就被从沼泽与芦苇中钻出的怪物吃掉,或是踩踏以及碾压致死。
“那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凯瑞本问。
“大鸡。”那个要比同类更为勇敢有力,所以坚持抱着自己的两个瓦罐逃走,并且还是看见了一些东西的黑脚半身人说。
“侏儒双足龙。”德鲁伊翻译说。
“大蛇。”
“水蚺。”
“长鳞片的蜥蜴。”
“沼泽鳄鱼。”
除了这些,将黑脚半身人的零散描述拼凑起来之后,他们还找到了多足蟾蜍与巨型花斑鳗鲡的痕迹。多足蟾蜍偶尔会蹲伏在芦苇上,但巨型鳗鲡,如果不是因为魔法或是过度饥饿,几乎是不会来到沼泽表层的。而且黑脚半身人遇到的侏儒双足龙更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它们成千上万地从黑脚半身人的芦苇屋中穿过,或是跳过,只有一些不幸的半身人因为反应不够迅速而被抓伤和咬伤,另外,水蚺与沼泽鳄鱼也远超过了应有的数量。
伯德温的神色不太好看,他是个猎人,在没有进入雷霆堡的军队之前,他为该地的领主老唐克雷效力,每年需要缴纳上三箱子的兔皮、狐狸皮以及狼皮,还有二十枚银币。相比起其他领主,老唐克雷算得上仁慈宽容,但伯德温仍然不得不连续好几个月昼夜不息地奔走在密林里,不然他就连自己的衣食都筹备不出来,这种情况在他决定与潘妮缔结婚约后愈发严重,所以他才会决定加入军队,用自己的弓箭谋取更多的利益所以他既是从自己的父亲【他同样是老唐克雷的猎人】听说过,也自己亲眼见到过,密林中的动物突然疯了一样,天敌之间不去相互残杀,对于人类的刀剑弓矢也不再畏惧,只是拼命地往外跑,这样,如果不是火、水或是地面震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片领地上出现了可怕而残忍的怪物,不到十五岁的他就曾经参与到一场数百个人对一群冬狼的战斗中去,那场惨烈的战斗在他成为雷霆堡的领主后逐渐被淡化了,现在那些血腥的场景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们将会要面对些什么?”葛兰低声喃喃道。
这也是伯德温想要知道的问题。
他们有讨论过是否要改变行程,但如果说,绕开雪盖沼泽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及,如果那是敌人难道就会因为他们改变行程就放弃对他们的追逐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葛兰只是玩笑般地提了一句那会不会是一条可怕的巨龙,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谁都知道,巨龙,无论是善良还是邪恶的,几乎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对它们来说似乎不再有吸引力的位面,金属龙、宝石龙以及有色龙早在一千年前就不再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当然,格瑞纳达的红龙例外,据说它们都是一头年老的雌性红龙的后代,或许是因为她建立了这个国家的关系,在其他巨龙离开的时候它留了下来。但红龙并不喜欢湿冷的沼泽,而且想要雇佣一头巨龙所要花费的代价就算是高地诺曼的新王也未必能够承担的起,更别说是一个盗贼公会了,就算是他们身后有着格瑞纳达的影子红龙们也不会给打折扣的,难道他们还能将整个公会全都葬送在这一个任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