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步行的话,”巫妖说,“大概只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说?”伯德温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之处。“步行,难道我们还需要飞行吗?”
“飞行?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古怪的念头?”巫妖语调轻柔地微讽道:“泰尔的骑士手册上难道没有告诉你巨龙的脑子要比红腹海鸟的脑子大多了吗?它们有时候确实有点神经错乱,但还没有愚蠢到会在随时都会崩塌的冰壁上开凿洞穴。”巫妖说,他拿出折叠星盘,打开后放在小屋的中央,在上面拉开一块经过处理的鲸鱼皮,鲸鱼皮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厚,相反的,相比起两尺到三尺厚度的脂肪层,它只有一寸或一寸半的厚度,与鲸鱼这种庞然大物完全不相称,但它经过鞣制之后,会呈现出漂亮的蓝黑色或是乳白色【看具体位置是脊背还是腹部】。曾经的不死者拿出来的是一块腹部的皮,上面密布着细密的小格子,弯弯曲曲的浅色线条经过许多交叉点汇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块岛屿的轮廓他拧开墨水瓶,用一根尖利的签子沾了点墨水,在上面戳了几个微小的洞。
“这是什么?”麦基问。
“是我们经过的地点?”盗贼说,他已经看出这是一份地图,有点像是瑟里斯人用的经纬图,这种用经纬线来定位的地图是非常详实而标准的,但能够掌握它们的人并不多,而且几乎都是施法者,因为它需要大量精准的计算。
“不,”巫妖说:“是秘藏经过的地点。”
李奥娜露出了奇特的神色:“难道银龙还给它的秘藏施加了长着脚的魔法吗?”
“看来确实如此。”巫妖说,秘藏在不断的移动,所以银龙根本不会留下所谓正规的藏宝地图,它将这个秘密藏在它赠与友人的法术书里,但谁也没告诉黄金拼块的封面是魔符文字组成的,本身就有着魔法,能够吸取与释放力量,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为珍贵的宝物,就像是那个伊尔摩特的牧师才不呢,将这些魔符文字按照一定规则重新排列之后,你会得到一个图形,这个图形看上去毫无意义,但其中的几何形体与龙语字母相对应【这个微妙地与另一个位面的二维码编制方式对应了】,从中获得启迪的巫妖破解了所有的字母,将它们进一步组合之后,得到了一个魔法,这个魔法能够制造一个黄金骰子,而它的作用就是指出秘藏所在的位置。
那么很多人会说,接下来的事情就太简单了,他们要做的,难道不就是在骰子的帮助下找到那个位置,然后开始痛痛快快地挖掘吗?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巫妖可以保证,当他们找到这个地点之后,就算是像那只无聊的银龙那样在冰层上挖上五百年也未必能看到哪怕一枚金币,除非是先前的冒险者留下的秘藏的移动根本就是无时不刻的,哪怕你行动的再快,略微偏移出一丁点儿,可能就已经与秘藏擦肩而过了。
所以说,正确的方法不应该是追逐,而是等候。
巫妖又拿出了一枚系着蛛丝的铅锤,在释放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后,铅锤缓慢地摇晃起来,它的弧度变得越来越大,然后一道无形的弧线奇妙地与先前巫妖戳下的小点重叠了起来。曾经的不死者低着头唔了一声,敏捷地拿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后虚空点了点铅锤,少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墨水滴入同样微不可见的缝隙,在铅锤的尖角上凝结,最后在鲸鱼皮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椭圆形。
巫妖做了一个手势,铅锤停止了,他用的墨水里含有磷粉,勾线虽然细如发丝,但无论是侏儒还是伯德温都能看的很清楚。
“我们在哪儿?”凯瑞本已经明白了。
“这里。”巫妖用擦拭干净的羽毛笔指向一个交叉点。
“你已经计算出它的移动速度了吗?”精灵游侠问。
巫妖点点头,有距离有时间,唯一需要确定的是速度是否是均匀的,十二天的数据已经能够让他准确地得出那个数字了。他指向另一个点:“这是两天之后它应在的位置。”
这下子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了。
“这枚骰子是不是有距离限制?”侏儒突然问。
“是的,”巫妖说,一边收起用具。
“我以为银龙应该考虑到这点。”侏儒抱怨道,这样他们就不必跋涉上整整十二天了。他可真受够了白塌塌了,如果他能离开这里,他希望就连他的梦里也别再出现这个鬼地方了。
“也许它认为要增加一些关卡才更有趣味性。”盗贼说。
可以看见的终点让除了巫妖之外的人都略微放松了一点,尤其是再一次精细的计算后,他们发现只需要行走上半天或是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在两天后迎接到那位矜持的客人了。
“这是阿莫尼斯捉到的。”双头毒蛇殷勤地说道。
“那是一个幼崽,”阿斯摩代欧斯拍打着翅膀,甩动着尾巴,不动声色地将阿莫尼斯逼迫到一边,提起爪子上的冰魔蝠,这只冰魔蝠皮肤上的皱褶简直就像是堆叠起来的潮水,毛发也要比其他的冰魔蝠更长,更脆弱,腹部下垂,躯体枯干,比阿莫尼斯提在手里的那个确实要显得老上很多,“我这个应该知道更多的消息。”
阿莫尼斯向阿斯摩代欧斯喷出一道毒液。
阿斯摩代欧斯急忙闪过,但它抓着的那个老冰魔蝠却无法幸免,它的腿被喷到了,阿斯摩代欧斯的尾巴就像鞭子那样抽过,老冰魔蝠的腿齐根掉在冰面上,毒液滋滋作响,瞬间就将整条腿腐蚀掉了,只留下一些黏稠的液体在冰层上冻结成了小珠子,这些小珠子咕噜噜地滚落下冰层的微小缝隙,希望它们就这么待在那儿,如果落入海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死。
双头毒蛇正想要大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尾巴上的重量陡然加大了,它往下一看,它抓到的那只冰魔蝠已经被阿斯摩代欧斯皮毛中射出的毒针刺死了。
老冰魔蝠哀痛地大叫起来,这是它的最后一个族人了,而它也很快就要死去了。
“够了。”红袍术士说。
他做了一个手势,阿斯摩代欧斯连忙上前,将老冰魔蝠放在地上,每只冰魔蝠都有人类女性那么高,但小魔鬼们拎着它们就像是拎着一只绒球,无论是提起还是放下都毫不吃力。
“无论你想知道什么,”老冰魔蝠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但是,”奥斯塔尔说:“但这个事情并不需要你来做决定啊。”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老冰魔蝠的头上,他的手指是温暖的,但一会儿就变得如同熔岩般的炽热,它是那么地灼烫,老冰魔蝠的头骨就像冰块那样在他的手下融化,恶臭与焦香混杂在一起,冰魔蝠的身躯抽搐着,而双手与剩下的那条腿痛苦地抓挠着空气,它的嘴巴张到了极限,嘴角都撕裂了,露出最里面的牙齿,暗蓝色的舌头伸出老长,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术士的手指没入他的大脑,精神则细致地寻找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两个小魔鬼兴奋地观望着这一对它们来说十分美好的场景,阿斯摩代欧斯甚至用它的爪子无声地鼓起掌来。
“你们做的不错。”过了一会,奥斯塔尔说,他松开手指,老冰魔蝠的尸体颓然倒下,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液化了,从那只头骨上的大洞里流出来,两个小魔鬼俯冲下去,欣喜地舔着,这种混合着痛苦、愤怒、悲伤以及其他负面情绪的液体是小魔鬼们最喜欢的饮料。
不幸被两只小魔鬼发觉的冰魔蝠族群正是凯瑞本等人曾经遇到过的那些。因为侏儒招惹来的小麻烦,心胸并不怎么宽阔的冰魔蝠们虽然接受了道歉和赔偿,却还是不免耿耿于怀它们一直都在注视着那些人,或许只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恶作剧一番。但现在,它们所知道的东西帮助了它们的敌人。
巨山走到了奥斯塔尔身后,在霜巨人愿意的时候,他们就走得又安静又快速,相对的,红袍术士也早已发觉了他在接近自己,只是假装不知道。
“你的占卜结果怎么样?”巨人问。
“一个好兆头。”奥斯塔尔说:“我想。”
第374章 秘藏【1】
火焰与岩浆从一个黑曜石盘子里喷涌而出,然后从里面倾泻到光洁的冰层上。
确定了一个目标,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冰原上行走给了冒险者们莫大的鼓励,他们只用了二分之一个白昼就走到了预定的位置,法师重新测算了一次,而后在那里召唤出自己的火元素侍者八条腿的蜘蛛拍打着螯枝,对这个充满了水和寒冷的地方有些不满,在满足了施法者【尤其还是一个它并不怎么乐于接近的主人时】的要求后它没有过多的在主物质位面停留,几乎只出现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了它比人们上一次看到的还要来的强壮和耀眼,布满细小钢毛的腿,和镶嵌着蓝色与白色的眼睛的身体都是金色的,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枚用昂贵的宝石与黄金共同制作而成的精美饰物。
它似乎更强大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上次的那份大餐的关系,又或是别的,不过巫妖暂时不想过多的探究,这只更喜欢另一个主人的蜘蛛并不忠于他,没关系,反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工具,而非一颗忠诚的心。
他让其他人退开到比一千尺更多的地方去,然后念诵了最后的咒语,火元素位面的“门”被安置在黑曜石盘中心位置的符文打开,蜘蛛侍者负责导向,保证主物质位面与火元素位面的交界点落入熔岩河流而不是其他地方除了法师之外的人与精灵惊讶地观望着这一罕见而又壮观的景象……当然,或许起初它并不那么“壮观”,黑曜石的盘子固然比酒馆盛放豆子和肉的盘子更大一些,但也不会比伯德温的小臂更长,从它里面倾倒而出的岩浆也只是细如手指的一束,它落到冰面上,瞬间就被冰寒的气息凝结成了酥脆的岩石,但很快,岩浆的直径就扩增到了麦基双手合抱的粗细,原本还能向上蔓延的岩石的黑色立即被压制住了,火红的新生岩浆融化了固化的岩石,大量的水蒸气冲天而起,围观的人们被风带来的细小结晶击打着面颊,他们听到了类似于雷声轰鸣,又像是小鸟或是幼兽叽喳不断的声音,但谁也无法寻找到这种声音的来源。
这时候巫妖已经凭借着飞行术飞了起来,他落到他的同伴之中,以更专业化的眼光注视着熔岩如何一步步地侵犯属于严寒与冰雪的领地。
“冰层下面有什么?”李奥娜问。
“冰。”伯德温说:“凯瑞本和我提起过,有一条无聊的银龙在冰层上挖掘了几百年,结果下面还是冰。”
“也不全是。”巫妖说,一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瞥了曾经的圣骑士一眼:“极北之海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陆地都是由冰层组成的,但冰层之下也未必就如我们所以为的,都是坚实的,单纯的冰,这里和大陆上一样,在大地的深处同样隐藏着无数秘密,有断层,有挤压,有空洞,也有地下水流……”
“显然我们的银龙没有弄一只乌龟驮着它的秘藏,”葛兰说:“它有更稳固,更强大,寿命更为悠久的帮手。”
“一个庞大的海涡,”巫妖说:“也许只是在冰层融化崩塌过程中出现的一道隙缝,永夜海的海水冲入隙缝,在冰层与冰层之间回环动荡,而后在积蓄了足够多的海水后,这个空间因为过大的压力而出现了另一个,或是几个隙缝,海水从另一侧的隙缝流出,整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奇迹般的平衡。”
“它们没有冻结吗?”
“海水流动的速度足够快就不会。”凯瑞本说,就像星光河也只会在灰岭最冷的冬天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浮冰那样,水流的速度越快,越不容易冻结。
“有多快?”这是伯德温问的,这个问题相当关键,“势如奔马?”
“比奔马略慢一点。”
“我们要怎么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