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鸡顿住了,但她手里的小怪物还在猛烈地弹动,她看到那个女性兽人正在走过来而就在这时候,丑鸡突然发现火把灭了。
不,不是火把灭了,应该说,她被黑暗笼罩了,丑鸡以为兽人挖出了她的眼睛,这段时间她看到的足够多了,人类在这里只是食物与工具,兽人们可以随手地吃掉和虐杀其中的一个,而作为惩罚,失去舌头和眼睛是最经常的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她只感觉到了冷,她手中的小怪物似乎也停止了动作,就像是被冻僵了。
“奇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但异乎寻常的恶心。”
丑鸡只觉得手里一轻,她抓着的东西就消失了,然后她又能看到了,不过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寒冷的雾气侵蚀了,丑鸡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指从雾气中伸出,按在她的额头上,寒意就像是针那样刺入她的脑子里,但在她无法忍耐地荷荷出来之前,那只手指离开了,然后丑鸡无比欣喜地看到捆绑在手腕上的皮绳如同有了生命那样自行旋转着脱落下来,她动作缓慢而僵直地先是俯卧,然后是跪着,最后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向似乎陷入了昏迷的女性兽人,从她的身上扯下盘羊的皮毛裹在自己身上,同时异常娴熟地拔出了她塞在靴子里的刀丑鸡已经注视了它无数次了,而所有的动作也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她割开了兽人的脖子,喝着从里面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边不停地打着寒颤,血流到她的肚子里,让她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丑鸡这才抬起身体,观望四周,这里原本应该可以看见兽人们的帐篷,但现在不知为何,雾气遮挡了她的视线也遮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她倾听着,就连风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断断续续她还是匍匐着,嘴里咬着刀子,四肢着地的爬到另一个女**隶身边,她割断了皮绳,而那个女性,同样也是一个诺曼人,她毫不犹豫地模仿着丑鸡的行为,不但喝了血,还吞食了女性兽人的肉。
丑鸡几乎割断了所有她能触碰到的皮绳,但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行动其他女**隶则只有低声哀求了结自己的力气,丑鸡和能够行动的人先是切开了她们的咽喉,然后用刀子刺穿她们的腹部,连同里面的怪物一起。
幽魂注视着她们,兽人们将这些女**隶如同牲畜那样关闭在稀疏的“圈”里,一个接着一个,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他曲着手指计算着,为这个数字如果他还是人类,一定会感觉心惊肉跳。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极其幼稚而危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也许是因为残留在灵魂中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吧,他不无安慰地看着丑鸡带着幸存者们潜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她们理智地没有选择去救或是杀更多的人,在雾气的范围之外,火把明亮,警惕的兽人来回巡梭,即便他们都是些卑弱的女性兽人,残疾的兽人或是年老的兽人,也不是虚弱的她们能够对抗的而荒野之中,虽然有野兽,有严寒,有冰雪,但无论如何,也要比这个被深渊的气息统治着的地方来的温暖安全。
逃吧,幽魂对她们说,远远地逃走,或者,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的样子安然地死去吧。
幽魂回到黑发的龙裔身边时,他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抓着一只黑色的仓鼠,反反复复地捏来捏去,仓鼠的身体就像是一团泥胚那样不断地发生着变化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生物,而是这位术士的魔宠,它曾经作为一个使者借助大公的女儿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座宅邸里,看到它被如此恶劣地玩弄,幽魂的心头无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快意。他当然不可能对黑发的龙裔做些什么,但能够看到带来了绝望的小魔鬼被自己的主人无情地羞辱,被戏耍,他还是挺高兴的。
小魔鬼发出一声尖叫,因为它突然就被丢出了房间,而且它想要再进去的时候,被法术拒绝了,它知道这是它的主人不想让它得到太多的讯息,但它还是忍不住恼火地嘀咕了一句在无尽深渊中相当流行的脏话。
“我想说……”
“什么?”曾经的不死者拿出了一叠羊皮纸,他需要计算和分析,尽可能快的。
“您真是个好人。”幽魂真心实意地说。
第489章 夏末
一片六指的血红色树叶盘旋着从树尖坠下,被阳光下的微风轻轻地推送着,直到落在了一个乳白色的毛绒绒肚皮上。
白脸儿打了一个呼哨,但还是没有从梦中醒来,也许是因为正在做着一个好梦吧,在梦里有清澈和缓的河流,肥美的螃蟹,还有甜蜜的浆果与汁液,它在睡梦中咂着舌头,似乎已经尝到了那些难以忘却的美味,不,不仅仅是这些,水獭的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一双细巧而又灵敏的手,这双手是属于施法者的,但它们从来也不介意为一只水獭烤出又香又脆的小鱼干,自从那个人离开了灰岭,白脸儿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好吃的小鱼干了。
它的鼻子悲伤地耸动了一会,但在阳光开始变得稀疏的时候,白脸儿因为一个熟悉的气味而清醒了过来,如果是个人类,准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但作为一只水獭,白脸儿没有过多地去考虑所谓的真实与幻境,它相信自己的鼻子,所以它毫不犹豫地翻身而起,穿过一丛越橘,跑过了半个小槭树林,来到河岸边缘这里并不是星光河的边缘,而是它在穿过银冠密林时分出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比那些会在冬季干涸的同伴要来的宽阔深邃,也正是因为如此,河流里不分四季地游动着无数最长不过手掌的小鱼。
在河流的沙岸边缘架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在上面烤着小鱼干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凯瑞本,在银冠密林,他无需面对敌人和邪恶,他的神色平和而从容,只是带着一点无法消弭的沉重……自从被他从星光河边抱回来之后,白脸儿就知道它所等待着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对于精灵而言,水獭的生命几乎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但白脸儿拥有的智慧让它知道,有些人会回来,而有些人则永远不能,在它低矮的巢穴中,它看到过许多欢笑,但更多的还是泪水虽然凯瑞本没有哭泣,但水獭可以感觉到他非常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自于刀剑或是箭矢,它就像是慢性疾病,带来的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缓慢悠长的折磨,很多时候,你甚至可以忽略它,但在万籁俱寂之时,它的哀鸣将会如同水面上的涟漪那样不断地拂过灵魂深处。
“你胖了啊。”凯瑞本说,一边将这只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刻的哲学问题的水獭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感到满足,还有柔滑闪亮的皮毛:“对啊,”精灵游侠说:“秋天就快要来了,”他把水獭放在膝盖上,慢吞吞地撸着它的毛:“你得吃的饱饱的,这样才能度过整个冬天。”事实上,不但是水獭,就连精灵们也在收集坚果、果实、鱼和其他一些可以吃的东西,虽然在严酷的寒冬到来的时候,为了取得可以抵抗极寒的肉和脂肪,他们还是免不了要狩猎,但如果可以,精灵们还是希望尽可能地减少这方面的消耗。
火堆上,是一个被磨光的石板,石板上小鱼们翘起了尾巴,就是这个气味将水獭白脸儿吸引了过来。它在凯瑞本的臂弯里打了一个转,向火堆伸出鼻子,一个劲儿地嗅着,烟气涌入它的鼻子,让它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到时候呢。”凯瑞本说,一边叹着气,这是他第二次烤小鱼干,在他走过河边,看到小鱼们亮闪闪地从水流里跳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在密林中,你一向很难看到实体的火,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怀念这个气味,还有这个味道,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成功地复制。
这让他没有什么意外地想起他和亚戴尔说过的事情,佩兰特给他看了那份情报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的小克瑞玛尔确实有着巨龙的血脉,或者说,何止是有,他身体里的血脉甚至是所有龙裔中最为尊贵的那些,而他也已经被他的父亲,还有红龙格瑞第再一次地承认了,并且有了相应的地位与尊荣,但也许非常多余的,凯瑞本十分担心他如今的境况,他简直都要感到懊悔了。
凯瑞本承认那个时候他的头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克瑞玛尔,面对这个几乎被他当做了幼儿来看护的半精灵,如果他只是有着现在的这个身份,凯瑞本是不会感到意外或是产生敌意的,但他所推测出来的事实竟然是那样的可怕,克瑞玛尔不但是个龙裔,半精灵,他还曾是一个巫妖!而一个巫妖,在什么情况下可以重新得回生者的身体呢?在浩瀚的万维林中,很不幸的,凯瑞本就曾经看到过这个古老而孤寂的法则而他也只是一掠而过罢了,怎么可能呢?即便一个施法者可以称得上良善,但他在成为巫妖的之前,之中和之后,都绝对不可能继续保有良善的立场,因为转化法术的任何一条都是极其邪恶的,这种邪恶几乎无法赎回而且,既然他已经决定成为一个巫妖,也就表明他不再会继续保有一颗人类的心,不死者的血液是负能量的结晶,而他们的灵魂则是无底深渊的投影,他们或许会在某个时刻表现的如同一个好人,但他所有的行为都必定是有一个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必定和他的利益紧密地牵系在一起。
凯瑞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射出那枚箭矢的,那枚箭矢虽然没有贯穿克瑞玛尔的身体,黑发半精灵那悲伤又失望的眼神却已经刺中了游侠的要害,他匆忙回到了密林,进入万维林,而他的父亲,密林之王英格威,也等同从另一个方面隐晦地证明了他的猜想。如果,凯瑞本想,如果是在没有遇到克瑞玛尔之前的他,一定会感到愤怒,觉得受到了欺骗,并且在又一次遇到这个说谎者的时候把他钉在最坚硬的岩石上,但他连续尝试了几次,也没有从内心的任何一个部分搜寻到怒火的影子。
那一切难道会是虚假的吗?不,他不这么认为,就算是最狡猾的魔鬼,也无法在游侠的视线下将伪装的面具无时不刻地挂在身上,他感觉到的真挚、热情、怜悯与温柔都是真实的,而且之前凯瑞本忽略或是宽容以待的一些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是什么将自己,还有许多人,譬如说,亚戴尔的师长与同僚们,带回到这个世间的呢?这条法则上清楚地写明着,赎罪巫妖的躯体是由正能量凝结而成的。那么,他是被迫的吗?凯瑞本也不这么认为,如果说救下自己是因为自己是英格威之子,罗萨达的牧师们又怎么说呢?他们难道可以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吗?就连凯瑞本也没有想到过亚戴尔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获得罗萨达的宠爱。
最后是白脸儿的抽打让凯瑞本无法继续思索下去,他低下头,看到石板上的小鱼干已经快要焦掉了,精灵难得笨手笨脚地用树枝夹起小鱼,把它们放在预备好的树叶上,而水獭在旁边监督着,这个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包括以及不限于抽打密林之王继承人的脸】的生物很不高兴地拍打着自己的尾巴。
“这是你的。”凯瑞本说,一边将树叶推向水獭,水獭嗅了嗅,摆出一张严肃脸,吱吱叫了几声。
“不行,你吃的不能有盐,也不能有糖,”凯瑞本说:“不然你就会秃头的,也许还不只是头。”德鲁伊说过水獭是无法尝出甜味和咸味的,但白脸儿显然要除外,很明显的,它对那些加了细盐和蜜糖的小鱼干更有兴趣,一个没注意就会被拖走一两条。但有关于水獭之类的小动物吃了盐和糖后会掉毛这点还是克瑞玛尔说的。
亚戴尔在离开密林之前,问过凯瑞本是否要说些什么。他要说些什么呢?凯瑞本想,他希望克瑞玛尔能够回来,回到灰岭,回到他们的身边,但他最后只能讲讲小鱼干。从游侠离开,到克瑞玛尔离开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虽然他们还在同一片星光之下,但这个孩子已经决定了走向另一条漫长而崎岖的道路,这条道路上他没有同伴,只有敌人,充满危机与艰险,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凯瑞本只希望这条道路的终点不是黑暗的深渊。
丑鸡从兽人的部落中逃出来已经有六天,七天或是十天了,她的记性不是很好,但她终究还是一个性情坚毅,身体强壮的人,她身边的同伴在减少,也在增加商人们就像是倾倒那样向呼啸平原运送奴隶,而在这些商人中,属于格瑞纳达或是狄伦的商队当然是最为严密以及危险的,他们的奴隶几乎没有逃走的机会,但还是有些只是看到有利可图而想要乘机一亲沃金女神芳泽的商人们参与其中本来这些人是无法取得狄伦的许可证的,但狄伦已经前往王都,就像是曾经的伯德温那样,一年一次的回归,从国王这里得到恩赐、补给与褒奖,狄伦原本不想离开,但诺曼王的儿子不幸夭折了,王的情绪正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他除了变本加厉的祭献给格瑞第之外,就是不断地更换与处死他的官员们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可能与狄伦,他曾经最亲爱的外甥,现在的竞争者连通一气想要谋害他,而黛安长公主的突然“外出”更是刺激到了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他不但将长公主软禁了起来,还一连派遣了三个使者要求狄伦提前回到王都向他呈报雷霆堡的情况。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这次谒见原本就应该放在春季,丁香花盛开的时候,不然雷霆堡的领主就要疲于奔命在雷霆堡与王都的道路上,就算狄伦作为一个法师,可以借助魔法的力量传送,但进入到王都的范围之后,传动类法术失效,他就只能依靠马匹而且现今距离冬季已经不远了。
雷霆堡人心惶惶,士兵们根本不想去违背狄伦留下来的代管者的命令他们也确实存在疑惑,但狄伦留下来的代管者是一个侯爵,他对金钱贪婪的就像是一只永远装不满的臭皮囊,无论是谁,挡住了他敛财的道路他就会让那个人去死,并且是极其痛苦的死,许可证就像是雪花那样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所有有勇气敢于无视他签发的许可证的人都已经被狄伦驱赶出了雷霆堡。商人们拿出了一箱金子,理所当然的,他们也要得回更多箱的金子,而这次兽人们也格外的慷慨,慷慨到商人们走过甬道的时候会将银币而不是铜币抛洒在地上,作为对士兵们的酬谢。
或许正如商人们所说,兽人们需要人类奴隶为他们耕种土地,豢养牲畜吧,士兵们安心地将钱币放进袋子里,他们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孩子,这些奴隶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就是这些零星的,混乱的商队中,有些奴隶逃了出来,他们其中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士兵,丑鸡遇到了他们,但他们并不相信丑鸡,毕竟丑鸡是一个诺曼女人,他们认为她是想要欺骗他们,让他们重新被诺曼人抓住,失去自由或是生命不过还是有些人留了下来,他们要么也是诺曼人,要么是女人和受伤的人在逃亡的路途中,除了丑鸡没人愿意带上累赘,但就像是伊尔摩特正在注视着她那样,丑鸡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地幸运地躲过了兽人们的搜捕与巡查……有时候是一阵夹杂着灰土砂砾的飓风,有时候是一卷深灰色的雾气,或是一群受惊狂奔的野角鹿,更有可能是一个隐秘的缝隙,他们固然失去了一些人,但都是因为伤势过重或是被野兽袭击,又或是无法经受得出饥饿与寒冷的折磨。
但在龙脊山脉的脚下,丑鸡和同伴发生了争执,他们坚持要回到雷霆堡最初和丑鸡一起逃走的女性只剩下了一个,但她没有被割掉舌头,所以她不但将她们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还坚持要回到雷霆堡,将这件可怖的情报送交到雷霆堡的领主那里。她坚持只要领主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立刻会警惕起来,拒绝那些商人继续买卖奴隶的。
丑鸡一个人站在原处,目送着他们远去,她不相信雷霆堡的领主她紧了紧从女性兽人身上剥下来的毛皮,开始翻越龙脊山脉。
第490章 迫近
龙脊山脉,请容许我们顾名思义一下,就是一道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山脉,而曾经在这个位面站立在所有生物之上的巨龙,无论是良善还是邪恶的,它们的脊背上都生着尖锐、长和扁平的棘刺,而龙脊山脉也是如此。浓墨般的密林从山脉的脚下向上延伸,逐渐变的稀疏,被覆盖着苔藓与荆棘的砂地取而代之,再向上,就是单一而荒寂的岩层,在大约距离峰顶还有五分之一的地方,岩层从匍匐、倾斜突然变作陡立着向下俯瞰的巨人,犹如墙面一般的岩石虽然有着裂隙与台阶般的凹凸,但那些狭窄得连一只男性人类的手掌也未必能够放下的凹凸只能容下盘羊的蹄子,它们以一种玄妙而令人称奇的姿态在矗立的岩壁上行走跳跃,形态优雅而从容,但必须一提的是,即便是盘羊,也有因为石块松动,或是突然吹袭而来的怪风而摔到筋断骨折的时候。
兽人们也曾经想要翻越龙脊山脉,进入银冠密林,但这样他们的折损会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即便有兽人侥幸可以踏入密林的范围,密林的迷锁与精灵的弓箭也会很快将这种微小的隐患消弭于无形只有精灵才能够在这样的山崖上不受任何困扰地行走来去。在属于人类与精灵的山脉一侧,还有着许多被精灵们催发出来的蓬草,蓬草是一种耐寒而固执的植物,只需要很少的养分和水就能蓬勃地养成最小也有两人环抱的一大团,辛格精灵们在巡视山脉的时候,这些蓬草就是他们暂时栖身的小屋,还有食物和水蓬草的根部又细又韧,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咬嚼后会渗出带着酸甜味的汁液。
但这些,在属于兽人的这一侧是没有的,即便有蓬草的种子被鸟和风带到这里,兽人们也只会不择手段地把它们拔下来吃个精光,就像他们这里只有荒野而没有山林一样,兽人们是个贪婪的种族,他们什么都要,却没有珍惜与长久的概念,只懂得无限制地消耗,所以在格什之前,几乎没有那个兽人部落的首领想到过可以成为一个王,他们不需要统治,只需要掠夺与占有。
丑鸡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在一天两夜之后,她的肠胃里只多了一团草和两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粪便,第三天她幸运地遇到了一只僵死的鸟,被甲虫包裹着,而丑鸡不但吃了那只鸟,没有及时逃脱的甲虫也被她放进了嘴里,甲虫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许多咬伤,但她要看见才发觉自己被咬了她的四肢都在麻痹,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吃过的那些肮脏的东西还是小怪物们留在她体内的毒素,她颤抖着在月光下昏沉着睡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再次醒来,但第四天她还是看到了美丽的晨光,她向所有她知道的善神祈祷,而后继续向上攀去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几乎只剩下了岩石与砂砾,坡度陡峭,就连她疲惫至极必须休息一下的时候,她也要提高警惕,免得一不小心就翻滚着掉了下去。
第四天的夜晚,她跪下,又一次地祈祷,她的肠胃在剧烈的绞痛之后渐渐失去了活力,她不能感觉到冷、热或是坚硬以及柔软,无论哪里随便一抓就能抓起松弛的皮肤,丑鸡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她闭上眼睛,倒下的时候面颊碰触到一些东西,要到很久之后她才能明白那或许是一丛植物,她的鼻子猛烈的抽动着,因为她似乎又可以闻到东西了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眼睛,枯瘦的手指抓住了它们。丑鸡想过,哪怕是草也好,或者是别的东西,总之什么都可以,要知道她都在考虑吃掉自己的手指,或是脚趾,也许是那些不可能影响到她继续跋涉的部分。
她把它拔起来,直接送到牙齿之间,最初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但随着她比一般人更为坚韧的肠胃逐渐被打开,她的触觉和味觉都回来了一些,在明亮的天光下,她看到了她确实在吃一丛植物,一丛野生洋葱,底部有着不合逻辑肥大而汁水充盈的根茎,辛辣的叶片更是让她的手脚都变得温暖起来,这一从野生洋葱并不能说多,但也足够将丑鸡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
丑鸡用半个夜晚吃掉了大半的野生洋葱,她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类奴隶舍命逃到这儿,但她的丈夫就是一个猎人,在山林荒僻的小屋里,他总是会留下一点取火用的东西,几个陶罐和一些橡子或是坚果,并把它们藏在动物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为了那些不幸迷途的人准备的,有些时候,这些东西能够救人一命这些野生洋葱救了丑鸡一命,丑鸡也希望它们能够给予另一个人希望和机会。
她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在陡立的岩壁下蜷缩着手脚休憩,在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温暖它,但在丑鸡醒来之前那个温暖躯体就离开了,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恢复了,而且奴隶商人、兽人与怪物给她留下的伤势也已经不再流出血和脓液,她诚心诚意地感谢了关注她的神祗们后继续自己的行程。
没人可以想象这样的岩壁是可以容许一个普通的人类攀爬的,它就是神祗留在这个位面的一座分割了兽人与人类的壁垒与城墙,它的底部甚至微微向内倾斜,很多时候,丑鸡都是悬挂在岩壁上的,但丑鸡必须感谢父母留给她的躯体,这个躯体并不好看,正确点说,它魁梧得丑陋,尤其是对一个女性来说,但在这个时候,它就是丑鸡的盾牌与长矛在她向着自身悲惨的命运冲击的时候,她跌落了两次,但幸运的是,距离地面都还不算是太远,她挫伤了皮肉,但没有损伤到骨骼,而这些经验已经足够让她爬到更高的地方。
如同丝絮一般的云雾从她的腋下穿过,她赤裸的脚趾和手指紧紧地抓住岩壁凹陷出来的地方,而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头,这些石头就像是怪物那样无止境地汲取着温暖的体温,丑鸡曾经听她的丈夫描述过吟游诗人是怎么形容风的他们将风形容成少女的绒毛,也将风形容为湍急的水流,又或是将风形容成锋利的刀剑,但他们唯一没有形容过的就是风居然也能成为锤子和斧子,它们一下下地敲打着丑鸡的身体,一下下地劈砍着她的意志,想要把她从岩壁上剥离下来,丑鸡不能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艰难。
但这些风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丑鸡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多了一群灰色毛皮的盘羊,它们怡然自得地行走在丑鸡周围,身体几乎与地面呈现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它们不但挡去了强劲的寒风,还给丑鸡指出了可以落手和落脚的地方丑鸡满怀感激地跟着它们的指引向上攀爬,在一个很小的凸出上她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用脏乎乎的毛皮擦去手掌和脚掌上的血,免得这些血让她在攀行的时候打滑,就在这个时候,上面的碎石突然掉落了下来,敲打着她的脊背和头顶。
一只灰黑色的狼出现在盘羊上方,它是一只瘦削的孤狼,老狼,丑鸡能够辨认得出,它的皮毛都变成了难看的灰白色,但眼睛中闪烁着人类也未必能够有的智慧,它站在岩壁的顶端,往下推动碎石,即便是一只年轻而又健康的狼,也未必能够在这种陡峭的山壁上捕捉到一只盘羊,但它可以利用这个原本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盘羊们惊慌失措地在山壁上跳跃,闪避,但碎石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持续不断,已经有一只经验不够的年轻盘羊跌落到山崖下面,幸好它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发现自己还能起身就跳起来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老狼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可惜的神色,但它有着后辈们无法企及的耐心,在这些盘羊找到道路逃走之前,总有两三只盘羊会因为年少或是衰老而跌死在山壁下面,这样它只需要慢吞吞地爬下去,就能尽情地享用一顿大餐丑鸡可以不管这件事情,这是自然的规则,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那天夜晚,是一只盘羊睡在她的怀里,保证了她的身躯不会因为风和石头而僵冷,她记得那个暖呼呼但骚臭的气味。
她捡起那些碎石,大叫着往上投掷,但没用,老狼只是懒洋洋地,几乎出于礼貌地躲避了一下。它或许还在嗤笑这个愚蠢的人类,一块碎石还不小心跌落了下来,差点砸到一只有着巨大弯角的盘羊,“抱歉!”丑鸡在心里大叫,然后她目光坚毅地拍了拍手,开始往上爬。这次老狼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更多的碎石从上空呼啸而下,丑鸡的脸和头都被击中,血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喘息着,突然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伸了过来,舔去了她脸上的血,丑鸡这才发现一只小盘羊正站在她的手臂边说真的,她真羡慕这些小巧到像是可以站在手指尖上的生物。
丑鸡的手一伸上岩壁的顶端,就被狼爪抓得皮开肉绽,但老狼的警惕也让它失去了最后对抗丑鸡的机会,这些疼痛对于如今的丑鸡来说不算什么,她只一用力就将自己的上半身送了上来,然后在老狼决定攻击的时候,丑鸡一拳头砸中了它的鼻子,老狼发出一声哀嚎,疼痛让它变得疯狂起来,但除了丑鸡,还有攀上了岩壁的盘羊,那是几只雄性的盘羊,有着硬愈岩石的弯角,它们轮流冲撞老狼,几乎没有需要丑鸡帮助的地方,就将这只老狼逼迫下了岩壁。
丑鸡听到了老狼摔落地面时的哀鸣声与撞击声,她可惜的是不能吃顿狼肉了,她将视线放在盘羊身上,虽然很抱歉,但……好吧,鉴于他们刚才还在并肩作战不过很快,丑鸡就从盘羊那儿学到了如何采集与吞食蓬草,蓬草的滋味当然比不上狼肉或是羊肉,但比起丑鸡之前吃到的东西,它可以说是一盘子不折不扣的珍馐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