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之神,哭泣之神会指引我们。”丑鸡抽出她的锤子,“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
“但杀死了那些兽人的并不是我们啊,”仍然是之前的那个奴隶说,在丑鸡锐利的目光下,他后退了一步:“我们只是奴隶而已,我们……只是……受到了裹挟。”
丑鸡没有再说什么,她留下来只是因为这些人留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曾经被兽人当做狗拴在帐篷外面的少女站了起来,她走过去,奋力从横七竖八的武器中拔出来一根长矛。
“你疯了吗!”年长的男人高叫道:“你会死的。”
“什么不做我们也会死,”少女说:“你觉得他们会留下一群看到过兽人也会如同盘羊幼崽那样脆弱地哀叫着死去的奴隶吗?”她走到丑鸡身边:“我倒很高兴终于有了一个反抗的机会。”
丑鸡向她微微一笑,虽然显得有些狰狞,但确实是个笑容,她走到一匹角鹿身前,卸下它身上所有的东西,让它朝向雷霆堡的方向,然后将那个孩子捆绑在角鹿的脊背上,之后用力给了角鹿屁股一掌:“去吧!”她低声喊道,她不能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如同角鹿一样成为兽人与狼群的食物,但这是她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
孩子的母亲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谢谢……”她嗫嗫地说,“谢谢……”一边流下眼泪,或许还在说些什么自己也是被迫的之类的话,但丑鸡转过身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拧断了她的脖子。
“嗅到了吗?”兽人问。
一开始,那个与其他兽人相比,明显矮小了很多的兽人没有回答他,他聚精会神地抽吸着鼻子,用比其他兽人敏锐上好几倍的嗅觉来捕捉留在那些人身上的气味,只要再等一下,他就能嗅到了……
他嗅到了。
血和香料的气味。
“确定没错?”兽人武士问。
矮小的兽人点点头,他骑在马上都会佝偻着脊背,看上去像是只巨大的猴子,兽人武士不无厌烦了看了他一眼,但就如格什的旨意中所说的,他们必须在星河转变之前抓到,或是捏死那个令人厌烦的小虫子。
番外龙裔【8】英格威与埃戴尔那的故事
埃戴尔那第一次知道,羊也是会笑的,而且从某个方面来说,精灵变成的羊微笑起来还是蛮可爱的。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今晚之前。
埃戴尔那觉得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英格威,不管怎么说,英格威和他之间只能说是有点小分歧,还不至于让埃戴尔那把它变成一锅羊肉汤。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把英格威羊放在箱子里送给翡翠林岛的精灵之王说这就是你儿子,但很抱歉,我不小心把他变成羊了,而且在法术解除之后,为了避免他作死地在一个巫妖面前暴露我们,我第二次把他变成了羊……如果他名义上的长兄没有疯狂到在父亲离开之后就开始如同面对一个仇敌般地缉捕他,他也许还可以再试着靠近翡翠林岛一次羊是会游水的对吧,而现在,他甚至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正在寻找一个俊美非凡的龙裔连带一只羊。
他也不敢委托其他人“运送”英格威,法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效,而一个精灵,尤其是翡翠林岛之王唯二的孩子之一……嗯,一定值很多钱。
最后埃戴尔那决定,他或许可以延长一下自己的假期,也就是说,他会和英格威在人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度过更长的时间,希望这段时间可以让他说服英格威别再为了一群低劣的农奴和自己作对。
“而且,”他说:“那些农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啊。”也许是因为那个巫妖有着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忙吧,反正之后埃戴尔那从他的渠道中得到的消息中没有人类死亡或是受伤,那个巫妖只是消失了,在牧师们清理过那座焦黑的宅邸之后,还有大胆而贫穷的人去废墟中搜索可能埋藏着的钱币和珠宝,当然,最后除了一些恶毒的诅咒之外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埃戴尔那在酒馆侍女端上蜜酒的间隙又一次说道,他甚至有点愁眉苦脸了:“事情的结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你还要什么,让那个巫妖跳出来和那些农奴牵手跳舞吗?”
英格威羊瞪着他,用力蹬了一脚笼子。
埃戴尔那转过头去,啊,今晚的夜色可真是令人心怡,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同今晚一般纯净明亮的星辰了说真的,酒馆的屋顶应该修缮了。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简陋但盛名遐迩的酒馆里,至于为什么,完全是因为有人向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而又囊中丰盈的埃戴尔那推荐了这里无论什么地方,总是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但这个地方,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喜欢……
如果说这个介绍完全可以成为一则谜语,那么谜底就在他们眼前一群丰满而欢乐的少女和少妇们,她们自称麻雀脑姐妹团,一种隐晦的娼妓团体的名称,因为麻雀脑本来就是一种据说效果惊人的药物。
在这座门扉摇动,楼梯吱嘎的破烂酒馆里,每一杯酒都要售卖到高于同类十倍的价钱,但男人们还是趋之若鹜,因为每个因为饮酒过量而醉倒的男性都会被女孩们扶到楼上的房间去“休息”。
“您在和小羊说话吗?”
埃戴尔那转过身去,他看到了一个风姿卓越的人类女性,不,等等,或许还有少许的兽人血脉,但兽人的血脉没有让她变得丑陋,反而让她多出了一些令人垂涎的野性,她比一些男人还要高大,胸臀饱满富有弹性,嘴唇凸起,怀里居然也抱着一只在人类的宠物名单里不怎么常见的……猪。
“是啊,”埃戴尔那打开手臂,靠在桌沿,表示出“我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正在试图和他取得一致。”
“那么说它是你的朋友喽?”
“毫无疑问。”埃戴尔那说。
“诸神在上,这可真是太可爱了,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那位女性说:“天真而善良,没错,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第620章 龙火【6】
铁匠只奔跑出了几百尺,在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星河的位置,就毫不犹疑地折返了。
矮小的兽人一路嗅闻着,在队伍中,只有他骑着马,其他的兽人因为身体过于庞大的关系,比起骑着一匹可怜的小马他们更愿意用自己的双足奔跑他们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会逊色与任何一匹马,想想看,他们在套捕角鹿与盘羊的时候完全都是凭靠着一双长着利爪的双足。有时候,他们也会弯曲身体,四肢着地地奔跑,与人类不同的,他们的双臂与双腿几乎一样长,并且手和脚有着坚硬的外皮与柔韧的关节,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巨猿,头向前伸着,眼睛在黑暗中危险地闪烁着黄色的光。
这次队伍中还有两个祭司,正如格什命令的,他们已经厌烦了与人类玩儿什么你躲我藏的把戏,祭司们蹲伏在武士的肩膀【对,他们的坐骑是兽人武士】上摸索着自己的皮囊,木筒,金属盒子,里面无不装满了邪恶又有恶毒的生物或是咒法。
“他们在逃跑!”矮小的兽人嚷嚷道,“我们要马上追上去。”
兽人武士与祭司们一致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兽人中,矮小到这种程度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残疾了,而残疾的兽人,就像是受伤到无法痊愈,或是衰老的兽人那样,只能被用作消耗敌人的箭矢与填充陷阱之用,但从他们有了一个相当崇尚人类思想,他们是说,狡猾无耻的像是一个人类的兽人之王后,这个矮小兽人所有的天赋也就是比兽人,比祭司的小虫们更为敏锐的嗅觉得到了格什的青睐,他被或许在武士与奴隶之间搭建帐篷,比起那些真正无用的兽人,他也能得到一碗浓厚,有时候还加了盐和香料的肉食。
但这并不是说,他就有资格与武士比肩了,相反的,他就像是一只试图混入狼群的狗獾或是豺,总是会被威吓或是逼迫。
像这种近似于得意忘形的表现,准会为他换来一顿好揍如果不是这个蠢笨的小丑在骤然升起的火焰之墙前人仰马翻的话,兽人武士们甚至没有顾忌到滚落在地上,满身火焰,痛苦哀嚎的他他被数百磅的重量反复碾压踩踏,浑身骨骼碎裂,他的死亡渺小而又快速,与其说是一个节点,倒不如说是一个前奏,兽人们与人类的战斗,更正确地说,是与丑鸡一个人的战斗开始了。
早在丑鸡手足并用爬出兽人们的“羊圈”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注定了要这样死去,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她无法看到兽人们被彻底驱逐出呼啸平原的一天但隐约的,不再是七年之前那个除了纺织,耕田与放牧之外一无所知的丑鸡也感觉得到,这个愿望可能永远无法达成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兽人彻底消失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正确点说,私欲。三年前,她的行动就开始受到擎肘了,先是有大臣派遣来的税务官要求彻查他们这支队伍的财务,再来是王后殿下一再而,再而三地请求她留在诺曼王都,她也听说过有人提出要削减雷霆堡的无谓支出丑鸡的给养绝大部分都是从雷霆堡的领主修那里获得的,而他们的损耗与抚恤带来的负担比正规的防守军队还要沉重。
应该是因为兽人们的黄金、宝石还有贵人们不可或缺的辉石吧,丑鸡等人的杀戮毁灭了无法计数的兽人的零散部落,也毁灭了商路,商人们不是无法找到上一个冬季还在和他们交易奴隶,食盐,小麦和酒的部落,就是被部落拒绝交易他们将所有的人类都视作了敌人,被驱赶还能说是幸运,更多的是直接被杀掉或是充作奴隶了。
兽人的行为简直比银冠密林闭锁还要来得可怕一点,黄金宝石或许其他地方也有产出,但辉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弄到,商人们很不高兴,就算有人说,如果能够将兽人驱逐出去,人类就可以统治整个呼啸平原,他们也不愿意,战争能够在一年内结束吗?十年呢,一百年呢?既然不能,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一株不知道能不能长成的幼苗舍弃参天巨树呢,他们和兽人已经交易了一千多年,之后当然也可以,而且即便换做人类,难道他们就能够白白地拿走辉石吗?既然不能,那么还不如继续保持原样呢。
而且兽人们同样有着他们的神祗卡乌奢。
“我们要死了吗……”一个人类奴隶说,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微,兽人投掷而来的斧头削去了他头盖骨的一部分,血冲掉了此时聊胜于无的药粉,他就坐在丑鸡身边,等到丑鸡在简陋的堡垒后击退了兽人的又一波进攻之后,再垂下头去看他,他就已经死了。
奇异的是,在兽人们尚未到来的时候,人类奴隶们对丑鸡充满了仇恨,但等到真正面对着狰狞的敌人,投出长矛或是丢出短斧的时候,他们反而平静了下来,毕竟这个时候,无论怎样诅咒和哭泣都没了用处,在兽人们因为丑鸡祈祷的神术衰弱、跌倒和无法动弹的时候,他们和人类一样也是可以被杀死的当然,也有奴隶们因为丑鸡的神术而变得更为强壮有力的关系,就连那个羸弱的少女也能够挥舞长矛,将一个企图跃上石墙的兽人戳刺下去。
但这些总是会有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在黑沉的蓬草中,闪烁的亮点连绵成线,他们还听到了狼群在此起彼伏地呼叫,想来它们正在期待一场美味的大餐,可惜的是,少女想,它们,还有兽人都要失望了,在最后,这个堡垒之中将会燃起一场大火,将所有人的尸骸融烧殆尽。
当一个兽人终于跳入到堡垒之中,抓住了少女的脖颈,将她高高举起的时候,少女知道自己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她看到丑鸡正在翕动嘴唇,衷心希望那将是一个强力的法术,将她与身后的兽人一同毁灭。而就在下一刻,兽人的手指突然松弛了,他倒了下去,少女跌倒在他的身上。
间隔着少女和死去的兽人,丑鸡和铁匠的视线相对了,丑鸡什么也没说,毕竟在这个时候,就连一声呼唤都显得太过奢侈,她将预备好的神术投向冲击而来的另一个兽人,而铁匠取代了少女原先的位置,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战士了,丑鸡等人与兽人的战斗短暂地进入了一个平衡,但很快,伴随着祭司们投放出他们的毒虫与诅咒,这个平衡被再次打破了。
丑鸡与铁匠背靠着背,他们身边只有三个人类还没有倒下,而其他人则已经陷入了危险的高热与溃烂之中,兽人们变得从容起来,在逐渐变得明亮的天光之中,祭司们摇动着他们的法杖,念诵着对于兽人卡乌奢的颂词他们可以用箭矢射死丑鸡,但祭司想要一个活的牧师作为祭品,一个善神的牧师将会令得伟大的卡乌奢心生欢喜,比一个精灵,不,三个精灵更好。
“仁慈的伊尔摩特……”铁匠听到丑鸡在低声祷念对于穷苦的人们来说,伊尔摩特是个熟悉的名字,虽然也有人因为其牧师的苦修而感到颤簌或是恐惧,但他们生病的时候,会有伊尔摩特的牧师送上药草,进行护理,在死去的时候,在他们双手空空,连一份像样的祭品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伊尔摩特的牧师也愿意为他们送上苦难之神的祝福,但对于伊尔摩特的宽容与仁爱,铁匠还是在成为丑鸡的同伴之后才深刻地了解到的伊尔摩特的牧师,按照理论上来说,应该每天六次地向伊尔摩特祈祷,但这点,丑鸡是无法做到的,她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在危机重重的呼啸平原上,这只能是个奢望。但伊尔摩特从未吝啬于赐予她力量与恩惠,她的神术既强大又繁多,她的身体也从未因为呼啸平原严苛的生存条件而变得虚弱,苍老,她简直就像是伊尔摩特在呼啸平原上植下的一棵坚韧的树木,她不但在狂暴的风雪中立足于此,还给了其他弱者宽阔而温暖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