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变化?”
“一些小小的暴动,”裂齿说,事实上,在钢铁要塞中,这种暴动随时可以出现,毕竟除了那些因为过于愚钝天真而被欺骗而来的凡人灵魂之外,无论是血战的俘虏,还是敢于到魔鬼的城市中旅行的冒险者,都不是那种会甘愿在千百年的苦役后沦落成为一只蛆虫的安分家伙,“你也许仍然可以去到集市,但我不保证您是否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你的,还是其他的魔鬼?”巫妖问。
“两者皆有,”小魔鬼裂齿说,“您看,我必须承担更多的风险,而您可能需要给出更多的报偿。”说话的时候,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法师,似乎想要知道他是否一定要在今天出去曾经的不死者心知肚明,这也是一种甄选奸细的方式,每次他要到街道上或是集市上都会被允许,但相对的,他所接触过的每一个魔鬼,泰扶林,乃至人类【如果有】都会在这之后受到严酷的审查,就像是其他恶魔那样,不过据说有几个恶魔因为与魔鬼产生冲突已经死了,其中的缘由很难得到深究,不过巫妖相信,这是因为魔鬼已经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但如果这样的话,”巫妖在片刻沉默后,说:“我也许有会得到一些寻常无法得到的好东西呢。”
小魔鬼裂齿发出喋喋的笑声,而他们身边的魔鬼守卫也是如此,“确实如此,”他们说:“你的判断非常正确,法师,一些新鲜的材料确实非常难得。”
魔鬼的集市距离他们的住所并不远,但小魔鬼裂齿提供了坐骑一种魔鬼们用贱魔与火元素位面的生物融合而成的怪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没有头,没有皮肤也没有尾巴的马匹,肌肉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脊背上覆盖着沉重的背甲,背甲上的温度就和他们房间里的那样,属于人类也可以忍受的那种,但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魔鬼们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只是在接近集市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需要贿赂的一队高阶魔鬼,付出了大约三十颗灵魂宝石的昂贵代价,但出于魔鬼对于契约的爱好与偏执,法师还是拿到了一张密封的卷轴。
而在集市上,正如施法者猜测的,他们有幸交易到了许多不那么常见的材料。或是因为新来的商人因为暴乱而心生恐惧,或是因为囊中的灵魂宝石即将告罄【同样是因为暴乱】,又或是更直接与不幸地成为了暴乱的牺牲品他们自身也成为了货物的一种这些外来者是一群倒霉鬼,但另外一些有幸得以避让甚至掌握着这场灾难的交易者们却从中获取了人们无法予以想象的高额利润。
交易出去的灵魂宝石,以及黄金,宝石,秘银精金都不是曾经的不死者会去在意的,巨龙的遗泽让他受益匪浅,而他的导师埃戴尔那也许疯癫,也许不负责任,也许时常让七十七群岛的居民们为之头痛不已【哪怕他们之中的一些已经没有脑袋了】,但也许是因为有着银龙的一半血脉的关系,他也是一个慷慨的令人嫉妒的导师,在他的塔里,几乎每隔一百年都会有一个灰袍转化为巫妖,而转化仪式中所需的金币可以让一个小公国陷入困顿,但他的弟子们从未堕落到要为了酬劳去做有失不死者身份的事情想想看吧,其他导师的弟子为了筹集转化仪式所需的昂贵材料,甚至要受某个固执的贵族雇佣,召唤起一整个地区的亡者,为他的脚气病痊愈庆祝宴会增添一点与众不同的阴郁色彩这种行为比掀起黑袍吓唬小孩子似乎也没能好到什么地方去,而且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像是死灵法师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恐怖危险诸如此类什么的,但真的,不但那个弟子很穷,那个导师也同样地……穷,法师从来就是一个需要大量投入时间,注意力以及金币的职业,就算是死灵法师也是法师,所以埃戴尔那最终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虽然说起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让人伤心。
那么至少,埃戴尔那从不会允许他的弟子陷入到捉襟见肘的困窘境况里,巫妖根本不再去计算他究竟给出了多少灵魂宝石,他也同样深谙自己的导师,埃戴尔那从未做过失败的交易,他无需为此感激或是愧疚。
“他接触了什么人吗?”魔鬼守卫问。
小魔鬼裂齿点点头,当然啦,但那些商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还有那队高阶魔鬼,但后者也许可以在接受询问之后安然离开,那些商人就未必了,魔鬼有自己的律法,并且非常的严酷,他们或许是无辜的,但在拷问中,若是他们吐露出了任何违背了魔鬼法律的行为,就会受到惩罚,这些惩罚会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钢铁要塞。
施法材料,墨水,以及卷轴皮纸都经过了检查,那只卷轴尤其让魔鬼们注意,不过它对魔鬼来说就像是一根淡而无味的鸡肋因为它是用于召唤失去的魔宠所用的,主物质位面的法师如果失去了自己的魔宠,倒是可以用这个把它再召唤回来,但魔鬼们会需要吗?高阶魔鬼甚至不会允许小魔鬼成为自己的仆役它们太弱了,并且有着无法摆脱的低劣本质。
但施法者认为,他很需要这张卷轴,“我曾经有着一个魔宠,叫做阿斯摩代欧斯。”听到这里,裂齿轻轻地笑了起来,它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阿斯摩代欧斯,在主物质位面它或许很危险,但在九层地狱,它只能说是一个卑微的弱者。
魔鬼守卫把它拿走做了检查,然后拿回来一张一模一样的,施法者在魔鬼们兴致盎然的视线下撕开了这张卷轴,魔法的符文依次亮起,然后熄灭,最后出现在黑铁桌面上的是一只晕头转向的小魔鬼。
魔鬼们哈哈大笑,因为这只小魔鬼可能是他们见过最为弱小的一个了,它的外形不是鬣狗,也不是毒蛇,更不是鳄鱼或是秃鹫,它竟然是一只仓鼠,黑色的绒毛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口美味的点心,而不是一个魔鬼。
黑发的龙裔也在微笑:“很高兴我们可以在这样值得纪念的环境中重逢,阿斯摩代欧斯,”他说:“你呢?”
阿斯摩代欧斯一点也不高兴。
阿芙拉从梦中惊醒。
不,那不是一个噩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美梦,大概所有的女孩都会希望拥有的一个梦,但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或者说,阿芙拉是一个例外。
她梦见自己行走在繁花与稻穗之中,温暖轻柔的风带来馥郁的香气,卷曲的秀发掠过她的肩膀,垂落在她的肩膀上,而璀璨的淡金色晨光照耀着她如同雪花石一般的皮肤,她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光辉与明丽的,没有任何缺损与污秽,她在丝绸上歇息,云雾为她遮挡过于耀眼的光线,而面容秀丽的少年少女们为她倾倒美酒清洗双足,又用金杯银盘送上美味珍馐,她的身边环绕着俊美的男性,或许还有女性,他们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火热,他们迷恋着她,她知道,但她只会给予他们短暂的垂怜。
他们只是凡人,而她……
第一次修改没成功……汗……幸好最后看了一眼……
第669章 交易【4】
维茵俯瞰着血战的战场,与他一同的还有无数的窥视之眼,这些恶魔们用最低级的怯魔与人类的眼睛糅合而出的监察工具就和魔鬼们投出的同类那样隐藏在云雾中,每时每刻地查看着战场上任何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以及,魔鬼与恶魔所得到的嘉奖与晋升几乎也是从这些眼睛反馈的情况所得的但如果只是眼睛的话,魔鬼们或许还会不加理睬,但若是一个恶魔将军,那就不同了,欲魔们射出的火焰箭矢顿时覆盖了这个地方,窥视之眼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哀嚎声,带着火焰坠落下去,一下子就让这个地方陷入了空白。
一个弗洛魔冲上天空,他鹰隼一般的头颅灵活地转动着,寻找着那个毁掉了一大片窥视之眼的家伙,他的双爪上戴着黄金的脚环,可能是某个魅魔的下属,但维茵不想被什么人看见的话,也许只有他的主人格拉兹特可以找到他,他看了弗洛魔一眼,就向下飞去。
等候许久的魔鬼对他的回归投以怀疑的视线,而隐伏着的军团们也在骚动不安维茵为他曾经的主人格拉兹特选择的是一个空洞的峡谷,一端细窄,一端广阔传送的彩池位于颈口,当格拉兹特的军团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不会立刻怀疑到这将是一个陷阱即便是恶魔,新的军团也不可能被立即投入血战之中,一样要经过整肃与调配,而广阔的那一端连接着血战的战场,也就是维茵的军团,因为维茵已经接受了费瑞克希尔的阵线的关系,只要看到他们,恶魔们自然而然地会认为,他们即将拿到费瑞克希尔丢弃的权柄。
魔鬼们屏息静气,他们看着维茵向乌黯主君格拉兹特走去,这位被无数深渊生物一致认为要比魔鬼更为狡猾的恶魔比维茵,这个巴洛魔还要高大上一倍,黝黑的皮肤外覆盖着华丽的人类服装,从袖口伸出的指头与脚趾确实都是六个,即便是在战场上,他仍然握着自己的权杖,只是在腰侧悬着用于近战的酸液巨剑,只是魔鬼也不知道它是否会被使用,格拉兹特身边环绕着不下一打魅魔,六臂蛇魔以及人形狮,而维茵走到他的身前,屈膝跪倒在地的时候距离他还有一百尺之多但就在格拉兹特低下头,像是要询问什么的时候,他膝旁的一只六臂蛇魔突然一跃而起,刺向了格拉兹特的脊背,而她身边的另一只六臂蛇魔,挥舞着武器,像是要去阻止她,但在人形狮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短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前者的腹部整个过程只在一霎那间,而在下一刻,格拉兹特身周数百尺的地方都陷入到了酸雾之中,这些酸雾比巨龙喷出的酸液还要可怕,几乎只有辐射边缘的几只弗洛魔得以侥幸逃出,但他们还未来得及呼吸上一口灼热但无害的空气,被腐蚀的部分就沿着皮肉骨骼向上,将整个身躯化为乌有。
等到迷雾散开,原先格拉兹特站立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凹陷的石头洞窟,里面沉积着散发着袅袅白烟的溶液,恶魔们在愤怒地咆哮,带着几分不安,但很快,就有人发现魔鬼们正在等待着他们,呼啸声变得更为鲜明起来,几只魅魔飞向天空,去寻找维茵的军团,但她们一落到她们以为的同伴之中,就立刻被绞杀了。
格拉兹特的恶魔们发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之中,魔鬼的军团就像是一个带着尖刺的圆球,隐藏在黑暗中,现在他们猛地爆裂开,拉开三重战线,他们最为擅长的战术之一,前方是劣魔与奥赛魔,链魔,它们就像是一个黏腻的泥沼那样用于消耗敌人的战意,之后是巴霸魔,还有恐纳魔,而哈玛魔紧随其后,地狱猫与小魔鬼穿插其中,用以狙击那些因为勇猛或是狡猾而格外凸出的个人,至于欲魔们,这些看上去犹如面容秀美的人类的魔鬼们,则展开双翼飞在军团上方,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投掷箭矢,魔鬼们完全不会惧怕火焰,火焰却会对恶魔们造成一定的伤害。
格拉兹特的下属们看到维茵的军团发生了变化,转而将一部分军力投向这里的时候,还感到了一丝安慰,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恶魔也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大声嘶号,希望格拉兹特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维茵叛乱了,”他们叫嚷道:“维茵叛乱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陷入到困境中的时候,乌黯主君格拉兹特也同时落入了魔鬼以及曾经最为忠诚的下属的罗网之中,他的身边环绕着巧言公爵佛格斯,以及迪斯帕特身边最为看重的两个深狱炼魔,还有维茵,格拉兹特的血不断地从他华美的服饰中滴落下来,他的面色甚至有了一丝苍白,“是费瑞克希尔的剑吗?”他问,而维茵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格拉兹特会这么简单地被我们抓住。”魔鬼大公迪斯帕特说,而雄辩公爵布涅低下头去表示心悦诚服,“但我们可以让这件事情变得简单。”迪斯帕特说,“首先,就如他们所期望的……”
这是一个简单而又隆重的宴会。
黑发的龙裔在魔鬼的带领下走过了被钢铁覆盖着的走廊,走廊的地面,墙壁以及天顶都是银亮的金属,一如钢铁要塞的其他地方,这里的地面也仍然可以令一个未做任何防护的凡人瞬间燃烧起来,但黑发龙裔的靴子,以及长袍,还有他本身似乎都没有受到它的影像,而他肩膀上的小魔鬼更不会了,阿斯摩代欧斯转动着脑袋,却紧紧地蜷缩着身体,“我觉得我们这次真的要不好了。”他在克瑞玛尔的耳边咕哝道。
他们在进入大厅之前需要等候,而在他们的对面就是一面被打磨的格外细腻平滑的钢铁墙壁,它清晰地倒映出一个龙裔与一个小魔鬼的模样,克瑞玛尔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将视线转了过去。
铁塔的厅堂可能要比格瑞第宫室中的厅堂更为雄阔,厅堂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黑暗中矗立着雕像,而一顶几乎覆盖了整个厅堂顶面的黄铜大灯从半空中悬挂下来,往上看,看不到它被固定的地方,而里面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地燃烧着那些富有却罪恶的人类的油脂,据说每一点燃烧带来的痛苦就如同这些油脂还在他们身上似的。
迪斯帕特大公坐在高处的宝座之上,与喜欢被六臂蛇魔与魅魔们环绕在身边的格拉兹特不同,他的身边只有一两个他最为信任的人,譬如说雄辩公爵布涅,虽然人们一直传说布涅与第一层的领主拜尔有密谋,但迪斯帕特大公显然有着不同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布涅实质上的外厉内茬已经被他看穿的关系,大公倒是不介意这样一个魔鬼留在自己身边本来自从另一位魔鬼大公不幸地众所周知的地狱之主的女儿谋杀之后,迪斯帕特大公就变得更为谨慎了,他不再随意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寸步不离铁塔的最深处,虽然这样不免遭到其他大公的嘲笑,但比起性命,迪斯帕特并不看重自己的名誉。
但今天不同,拥有着深渊三层层面的格拉兹特从来就是魔鬼们最为憎恶与畏惧的敌人,如果能够捕捉到或是杀死他,就连地狱之主也不得不承认迪斯帕特大公确实有着他也无法企及的智慧与力量,迪斯帕特曾经得意于自己的冷静与克制,现在也是也许就是这份在魔鬼中也相当难得的特质,才能够让他寻找到层层迷雾中的真相。
魔鬼们分别落座,而恶魔以及为之效力的人站在厅堂中央。
布涅走下来,从维茵的手中拿走了费瑞克希尔化身的短剑,他在碰触到这柄短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发抖,迪斯帕特的嘴角微微上扬,满足于自己的敏锐,如果不是他发现了布涅与佛格斯的异样是什么让这两个死敌愿意握手言欢,哪怕是暂时的?这确实是一份巨大的诱惑,大到他也无法抗拒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直接碰触那柄短剑,而是凭空拿出了一个黑铁匣子,把它囚禁了起来。
“格拉兹特呢?”维茵问,作为一个恶魔,他确实非常地有勇气,“在我的监牢里,”迪斯帕特说:“怎么,难道你在担心你曾经的主人吗?”
“是啊,”维茵说:“我不想看到一个完整无缺的格拉兹特站在我的面前,这对于恶魔来说也是一个噩梦,再真实也没有。”
“我和你有契约,”迪斯帕特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无论是费瑞克希尔的一部分还是格拉兹特的一部分,你会发现我对于值得的人总是不吝啬于奖赏,以及总是非常及时。”他伸出手指,指向那个身着白袍的法师。
“这是什么意思?”黑发的龙裔问道。
“一个晋升,”布涅说:“但不是你。”
正如他所说,克瑞玛尔只是后退了一步,就退出了让他浑身刺痛的狭小区域,而留在那里的阿斯摩代欧斯尖叫了起来:“嗨嗨!”它喊道:“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布涅说,“这是一件好事。”而这个时候,小魔鬼已经惨叫了起来,毛茸茸的外皮裂开一道缝隙,可以看得出里面的东西,我是说,骨头,内脏以及别的什么都在搅拌在了一起,就像是预备做肥料前的粉碎工作,而在他的躯体深处,一根茁壮危险的幼苗已经感觉到了召唤,并且伸出了表面小魔鬼在膨胀,不断地膨胀,膨胀成了一个半透明,高度约有十二尺左右的茧子。
恶魔以及随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景,他们有点不太明白……阿瑟是知道这只小魔鬼应当是克瑞玛尔的魔宠,但他在整个计划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啊。
而魔鬼们的神情也有点古怪尤其是迪斯帕特,雄辩公爵布涅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大公的脸上去这可真有点尴尬了。因为就迪斯帕特的推断,从维茵的首个混乱行为开始,就是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一个阴谋,他不断地给出各种诱惑,从个体的力量到血战的胜负,问题是他选错了对象,迪斯帕特大公或许贪婪,但他的思想更多的被警惕与稳重占据着,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抛来了美味的诱饵,那么他也能够沿着那根坚韧的丝线将垂钓者拉下水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