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这个酒馆里最大的房间了,就和大部分酒馆那样,它只有着最为基本的功用,也就是说,它的家具只有书桌,椅子和床,而且数量都只有一。现在,这把椅子上只坐着一个精灵,但不是凯瑞本,而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碧绿色的眼睛的女性精灵,她的面容还带着几分孩子般的稚嫩,但身形挺拔,就像是一棵秀美的小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一看到克瑞玛尔就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同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让这个仅仅涂刷了白垩的房间也变得明亮起来。
但一等到精灵们中的一个转过身来的时候,埃雅精灵为这个房间带来的光芒顿时变得黯淡了,并不是她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但就像是星辰无法与银月争夺冠冕那样,没有人能够越过现任的银冠密林之王凯瑞本,即便他的穿着与身边的精灵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道纤细而精致的额冠,它将凯瑞本原本编成小辫子的头发束缚在耳后,让他依然年轻俊美的面孔显示出几分威严与坚韧,但奇妙的是,他的反应几乎与埃雅的小精灵一模一样,一看到黑发的龙裔,他就微笑了,而与小精灵不同的,他迅速地向异界的灵魂走来,向他伸出手臂。
异界的灵魂几乎无法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就算没有巫妖的提醒,它也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不妥阿芙拉注意到自己的监护人只是脚步一顿,就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法师的礼节如果一定要做出解释的话,这个回答似乎已经够了,鉴于凯瑞本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精灵游侠,也不再单单只是密林之王的继承人,虽然精灵们并不怎么看重权势与地位,但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凯瑞本已经摆脱了未知的未来,而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国度的统治者。
一个蜜汁如同河流一般流淌,秘银的树木一望无际,岩石中嵌藏着精金与宝石的,拥有着可以与格瑞纳达匹敌的战士与法师的国家,无论是多么狂妄的人类,也不会敢于轻忽它的子民,遑论国王。
凯瑞本的脸上露出了轻微的惊讶神色,他没有等待这个礼节结束,就捉住克瑞玛尔的手臂【对于施法者来说,他的这个动作非常危险】,将黑发的龙裔拉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期待的重逢方式,”密林之王略带责备地说,“我会觉得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凯瑞本将克瑞玛尔拉近自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比起精灵更像是一个矮人的拥抱。
“我只是……”异界的灵魂说,但他的声音太轻了,即便凯瑞本近在咫尺,又有着无比卓越的听觉,也没能捕捉到后面的词语,但他大概也能猜到黑发龙裔克瑞玛尔因为契约而不得不进入无底深渊为一个恶魔主君效力五十年的事情,对于少数人来说,并不能算的上是一个秘密,就像他同时还是一个赎罪巫妖的事情,它或许并非尽人皆知,但知道的人【以及非人】可能也已经超过了一个手掌的数目了吧。
但这是凯瑞本也无法插手,质疑或是改变的事情,就像他也无法从七十七群岛的半身巫妖埃戴尔那那里交易来克瑞玛尔的契约,又或是回到数百年前,将小小的克瑞玛尔从那个可怕而又邪恶的巢穴中偷走,他也不能修改人们的想法,即便是在银冠密林之中,一些精灵还是不免为他仍然将克瑞玛尔视作挚友而感到担忧,更不用说是人类虽然现在知道黑发龙裔真正身份的人中还没有凡人,但精灵知道比起他们,人类对于不死者的观感要更为恶劣毕竟精灵们憎恶不死者是因为他们逃避与玩弄生命,但人类恐惧的是他们所能造成的,对自己与家人的威胁。恐惧会令得人们变得懦弱,但更多的时候,它会让人们变得疯狂与暴躁,失去理智……就像是英格威曾经和凯瑞本谈起过的一件事情,当一些平民与农奴知道他们的爵爷已经成为了一个巫妖之后,他们竟然会忘记了一个施法者的可怕,而去攻打与焚烧他的堡垒。
而让凯瑞本最为担忧的是,赎罪巫妖也同样意味着他不能做任何有害于无辜者的事情,而有史以来第一个赎罪巫妖就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以往的记载与书籍可以参考与借鉴,若是一个凡人来攻击他,克瑞玛尔是否可以反抗呢,如果他反抗了,那么他造成的伤害是否会被冥冥中的法则判定为怙恶不悛从而受到惩罚呢?即便是凯瑞本想到这一点都忍不住要颤簌不已,当人们发现他们面对着的竟然是一个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一点也没有办法对着他们做些什么的不死者,他们一定会发疯的,这将会是一个盛大的庆典,每个人都会希望在他的身上咬下一块皮肉,以此作为自己的功勋这种事情,精灵们已经看得够多了,这也许就是人类最为卑劣的地方。在面对一个自由的暴徒时,他们会敬畏,会退缩,但在面对着一个同样有力却被紧紧桎梏【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家伙时,他们都会变得无比勇敢,他们吃他的血肉,就像是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尊贵的大人物看看,他可能是伟大的,也有可能是高贵的,或是美丽的,强大的,他们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蝼蚁对着巨龙,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沦落到了泥沼里,任由他们踩踏羞辱?
凯瑞本是绝对不会让克瑞玛尔遭受到这样不堪的对待的,但让他忧心的是,克瑞玛尔身边的人,他是说,与他有着血脉牵系,以及与他有着导师与弟子名义的人或者说,龙裔与不死者,他们似乎更乐于看到他再次一步步地滑入黑暗的深渊,即便他之前已经挣脱了出来有关于赎罪巫妖的文卷上写的非常清楚,只有出于真正的,无私的,完全利人的目的去拯救一个生命的巫妖才能够获得这份昂贵而罕见的赐予,就凯瑞本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巫妖可以达成如此苛刻的条件,那么就只会是克瑞玛尔而不是别的不死者。
他按捺住对于克瑞玛尔导师的憎恨,将克瑞玛尔带到精灵之中。他这次带来的精灵们都是曾经与克瑞玛尔共事过,也就是那一年的雷霆堡,。其中就有瑞雯,这个辛格精灵同样相信克瑞玛尔不会是个邪恶之徒,作为精灵,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同时,他们的心胸也要比人类更为开阔,也明了这个世间原本就不存在无可动摇与难以改变之事只是与凯瑞本有一点点不同的是,如果克瑞玛尔当真堕入黑暗,那么直到最后凯瑞本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但瑞雯,还有佩兰特,他们也许会射出终结的一箭吧。
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年轻的精灵都需要面对的事情,人类的世界中充满了痛苦的离别,有些时候是因为利益,有些时候是出于爱情,有些时候只是为了几枚金币,但最残忍的莫过于死别,他们必须学习和接受这一残酷的课程,即便它们会在他们的灵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瘢痕,直到他们回归到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膝下。
相对于带着宽容与喜爱之情的辛格精灵,房间另一端的埃雅精灵,艾洛赫就有点尴尬了。瑞玛尔不但曾经被他们抛弃过,在他重新回到世间的时候,接纳了他的也不是翡翠林岛,而是灰岭。艾洛赫不知道克瑞玛尔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但他却清晰地记得在那个夜晚,那个孩子绝望的眼睛与神情,它就像是一柄刺入了胸膛的钝刀那样折磨着艾洛赫他必须对自己一遍遍地说这就是他们必须遵守的规则,一个诞生在巨龙的巢穴,有着肮脏的血脉,有着无法去除的邪恶天赋的孩子根本无法进入翡翠林岛他们曾经拒绝了多少半精灵啊,即便他们的父亲可能是个高尚的人类,又或是一个国王,一只良善的银龙,都无法动摇他们坚定的思想,但这些都不是克瑞玛尔,他们所要回去的地方也不是格瑞纳达,艾洛赫无数次地设想过这个孩子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显而易见,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一个巫妖,而且是在作为一个龙裔,堪堪只能说不再是个孩童的时候,他就选择了成为一具森冷的骨头架子。
之前艾洛赫也见过巫妖,甚至与他们战斗过,他对他们也有着一定的了解,他们在成为巫妖之前,几乎已经是风烛残年,垂垂老矣,他们不再有光滑的皮肤,也不再有旺盛的精力,就连美食与睡眠都无法让他们感到满足,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人生的大部分渴望【除了仇恨与力量之外】,但又畏惧着死亡,所以才会选择成为不死者,不死者并不美好,也不值得人们艳羡,单单是看着自己的皮肉萎缩,干脆,掉落,内脏腐烂,生蛆,化作臭水就足够令一些意志力不够坚强的施法者崩溃了他们或许可以将这个过程无限制地缩短,在成为巫妖的一瞬间就清理掉除了骨骼之外的部分,但同样的,当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骷髅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的克瑞玛尔,作为龙裔,他的生命还没有走完五分之一,或是更少,他俊美,强壮,掌握着力量,享受着权势与爱慕,无论是怎样的享受,只要他一点头随时就会有人送上,是什么让他如此坚定地从一个术士转化为一个死灵法师,继而成为一个巫妖的呢?
这也是为什么艾洛赫根本不想让露西厄再次见到克瑞玛尔的原因他已经觉察到了,露西厄的情感如同照耀在碧叶上的阳光那样丝毫不做掩饰,她喜欢这个强大而危险的黑发龙裔,就像是小蛾子扑向火焰,如果克瑞玛尔只是一个人类,或是退一万步来说,他是个龙裔,一个术士,甚至是一个不死者,艾洛赫也不会这样担忧与防备。但他不能保证,克瑞玛尔不会因为他,以及翡翠林岛而迁怒露西厄。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在失去了爱人,或是爱之后,精灵们会很快地委顿下去,一如失去了土壤与阳光的树木,他们或许还能存活,但已经失去了生气与希望更多的,他们在回到林岛后就悄然回归了。
如果他知道凯瑞本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克瑞玛尔,他是绝对不会让露西厄加入其中的。
对于艾洛赫的防备异界的灵魂也有所觉察,当然,它是不会迁怒于一个与这件事情可以说毫无干系的小姑娘的,但它也一样不喜欢艾洛赫。
可以理解,但不喜欢,一想到他曾经做下的事情异界的灵魂就很想去买个表。
他们不是无能为力,也不是没有机会,他们已经潜入了格瑞纳达的王都,并且成功地取回了克瑞玛尔母亲所有的遗物却把最应该带走,最应该爱惜的遗物给扔下了!WTF!哪怕翡翠林岛不能接受半精灵,那么哪怕是把克瑞玛尔带走,放在除了格瑞纳达之外的任何一个城市也可以,即使他最后仍然难以逃脱残酷的命运,但他们至少尝试了不是吗?难道这些埃雅精灵对格瑞纳达,对龙裔,对格瑞第一无所知吗?当然不是,他们只因为克瑞玛尔身体里有着巨龙的血脉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可是关键的问题是,他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你们就视而不见了吗?异界的灵魂已经可以依稀回忆起自己在另一个位面的家,它是个幸福的孩子,但不是说它就不能感同身受,如果那个被丢下,被忽视,被轻蔑的是它……
想到这里它就不寒而栗,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在拥有力量之后,居然也没有去报社他可真是一个好人啊。
小剧场:
没有来得及的巫妖漠然不语。
谁会想到一次简单的星界旅行也会出那么大的事故!
第687章 任务
“鳞片笔”之所以叫做鳞片笔,是有缘故的别看酒馆主人现在站在高台之后,和身后的酒桶简直就像是一堆双胞兄弟,但他在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如同精灵一般纤细,敏感并且风度翩翩的美公子。当然,美公子是他给自己加上的噱头,一如他始终声称自己是一个王子,只是因为厌弃了宫廷中的荒淫与阴谋才逃出王都,在乡村与城市中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吟游诗人四处游荡人们听到他这样说,就会哄堂大笑,有时候他们会把他举到桌子上,给他脑袋上扣上一个盘子,向他鞠躬,称他为麦饭国王或是苹果酒公爵而酒馆主人总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因为他们的轻视或是嘲弄而生气。
也有人好奇地询问过酒馆主人的妻子,但她对自己丈夫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见到她的时候,除了一身湿漉漉的衣裳,靴子以及一柄陈旧的索尔特利琴之外别无他物,但她还是一下子爱上了他,他们从女孩父亲的眼睛下逃走,然后,在这座细小的城市中停留的时候,酒馆主人凭借着一首婉转动听的歌谣获得了执政官的青眼,被获准在这里居住,他们就住了下来。吟游诗人的妻子做的一手好炖菜,而吟游诗人也凭借着自己灵巧的舌头借来了几十枚银币,这对勤劳的鸟儿就这样建起了自己的巢穴。
只是他妻子的炖菜未免太好吃了,一天三餐都是加了牛油,鲸油,或是猪油的土豆杂菜,蜂蜜酒,米饭的结果就是吟游诗人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那样剧烈地膨胀了起来,他的妻子说:“哎呀,这样你可真不像是一个吟游诗人啦。”而他说:“但很像是一个酒馆主人。”所以他们就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扩建了自己的住宅,把它变成了一个酒馆。
但吟游诗人还是愿意纪念一下他的过去的,所以他就决定在酒馆的招牌下挂上一片光亮而又硕大的金属鳞片,它的上面刻印着一只羽毛笔的凹痕。
所以说,酒馆主人可不是那些从来就连精灵也没有见过的,见识浅薄的家伙,不过他必须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这次令得他这件简陋的酒馆为之蓬荜生辉的精灵们,比起他之前遇到过的,要平易近人的多了,不管怎么说,不会有个精灵会仔细地询问他妻子的炖菜中用了什么样的油脂,又掺入了什么样的香料,或是用了土豆或是洋葱,芹菜之类的……他们之中的一个还亲自下来尝了尝,并且指导了一番,要知道,在厨房,他的妻子就是女王,没有道理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听的,但这次……她倒是听的很认真。酒馆主人拒绝去想那是因为站在她身边,轻言细语的是一个就像是从少女的幻想中走出来的完美之人,当然,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过去的三倍大了,他仍然是他妻子最爱的人,也是她眼中最为俊美的异性她如此专注的倾听,只因为对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凯瑞本指导着人类女性细心地剥去鱼体腔中的黑色薄膜。这种薄膜生长在鱼的身体里,或许是因为懒惰,又或是因为无知,人类在处理它们的时候,几乎不会去除,但这样的鱼放在汤里煮,或是放在火边烤,都会发苦有腥气,所以这些生长在湖水与江河中的有鳞片的生物,只有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人们才会勉为其难地尝试一下但如果处理的妥当,放入生姜与细葱,它的鲜美又是海中的鱼所无法比拟的,那是一种含蓄而温柔的味道,就像是告诉精灵如何处理河鱼的那个人。
酒馆主人的妻子忙碌着,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精灵,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站在他的身边都像是一种亵渎,而她从来都清理的很干净的厨房对他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玷污,但他坚持的时候,大概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吧她将处理完毕的鱼放在锅子里面煎,等到两面焦黄,才倾入沸水,投入香料【生姜与细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香料】,而在之前,她就闻到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浓烈的香味即便站在厨房里,她都能听到酒馆里有人在大声询问里面在做什么。
等到锅子里面的东西从覆盖着一层薄薄油脂的清汤变成了如同牛乳一般雪白的浓汤,她才小心地放了盐,将勺子从汤水里提起来后,她习惯性地尝了一口妻子与母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她烹煮过无数大鱼,多数来自于海边,但也有一些来自于河流,但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鲜美的汤,虽然它整整耗费了她可以用来喂饱一桌子人的时间,但太值得了。人类的女性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又是感叹,又是惊讶,人们都说精灵们除了花朵与果实什么也不碰,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如何做出那么好吃的鱼汤的呢?
“翡翠林岛的埃雅精灵确实如此,”当悦耳的如同索尔特利琴般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酒馆主人的妻子才羞愧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将疑问问出了口。但精灵看上去没有生气的样子:“银冠密林的辛格精灵们并不忌讳这个。”只要别徒然地虚耗与挥霍就行了。
酒馆主人的妻子窘迫地捏紧了裙边,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抱歉吗,还是说谢谢,最后她犹豫不决地问道:“……那么……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再给我一些发酵的饼吧,”凯瑞本和善地说:“和面包一样放在炉子里烤,但是扁平的,上面要洒满细葱和芝麻,最好再有一点夹在里面的肉。”这个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灰岭守夜的时候,克瑞玛尔曾经向他描述过这个,并且表示出了强烈的渴望他描述的还有用豆子磨成的汁液,和长毛的豆腐豆腐这种东西还是凯瑞本在阿尔瓦法师那里吃到过,那种食物来自于瑟里斯,非常的干,带着韧劲,淡而无味,还有点腥气,但确实是纯植物,只是精灵不知道它竟然还会长出毛发,难道这是一种可以在植物与动物之中转化的奇异存在吗?
但鱼汤和夹肉的饼还是能够做到的,他们的晚餐就是这个,只有身为埃雅精灵的露西厄与艾洛赫不,他们的晚餐是一堆悬钩子,还有几颗无花果。
阿芙拉一看见露西厄,就知道她曾经对这个陌生的女性精灵所有的恶感是从何而来的了她显然也对她的监护人抱持着热烈的爱意,虽然阿芙拉从未在克瑞玛尔口中听到过露西厄的名字,或是相关的描述,但她也同样知道,黑发龙裔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是个柔软又宽容的好人,他不习惯拒绝任何善意的款待,并且傻乎乎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报更多。当然,除了阿芙拉的奉献之外,啧,他简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阿芙拉知道为什么,虽然她爱的那个灵魂什么也不愿意说,但那位曾经的不死者可没有这样的好心但那实在是太可笑了,阿芙拉的父亲是葛兰,一个盗贼,而他是阿芙拉以灵魂爱着的人,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成为他的女儿!
他们之间固然有年龄的阻隔,但一对有着如同巨龙一般悠长生命的人说这些难道不是很可笑吗?六十岁与十六岁听起来对凡人来说固然惊世骇俗,但五百六十岁与五百一十六岁之间难道还能有什么差距可言吗?凡人的名誉,法律,与道德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道虚无的光线那样无足轻重,有时候阿芙拉真难理解那位大人在想些什么他为何总是这样顾虑重重呢?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难道还要为了屈服于弱者的想法与视线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对那个幼小,卑微,容貌平平的孩子伸出手来吧……阿芙拉闭上眼睛,她咀嚼着克瑞玛尔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龙语中的涵义并不好,但有着这个名字的人却要已经击破了诅咒的铁链,飞向高空,倒是那些曾经轻视过他,羞辱过他与虐待他,想要杀死他的人倒在了肮脏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房间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叩响了,阿芙拉的心头掠过一丝不满,但她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平静的面孔下,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居人,发现她也在紧张地看着自己,盗贼的女儿晒然一笑,走到门前,在间隔着一层木板的情况下,她还是清晰地辨认出了熟悉的气味在有机会与克瑞玛尔一起用餐的时候,餐桌上时常出现这道汤。
阿芙拉几乎是雀跃地将门向内拉开,但让她有些失望的是,站在门外,端着鱼汤的是酒馆主人的妻子,而不是她期望看见的那个人。不过转而之间,她又高兴了起来,她同样不想让他过多地见到露西厄。
鱼汤和夹着肉的发酵饼被放在了房间里的小桌上,为了避免麻烦,精灵们都没有下去用餐,并且决定在这里暂住一夜,等到拂晓时分再离开,酒馆的房间并不多,瑞雯,露西厄,还有阿芙拉作为唯三的女性,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但因为瑞雯有事情暂时离开的关系,房间里只剩下了这对小女孩【至少看上去如此】。
阿芙拉在坐下的时候,不那么高兴地发现,露西厄虽然看上去也同样带着几分孩子气,但她的一些地方却并非如此,阿芙拉一边不引人注意地打量着凸起的位置,一边考虑着是否应该在自己的餐点中加上类似于木瓜之类的东西瑟里斯人是这样说的,也许翡翠林岛上长满了木瓜也说不定,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精灵连肉汤也不喝也能长成这个样子。
露西厄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有放在阿芙拉身上,她看到汤里那只死不瞑目地鱼头时就有点想要作呕,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她将视线移动到悬钩子上,这些小鲜艳的果实一开始还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但鱼汤一来,她就只能闻到鱼汤的味道了,虽然嗅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坏……但是……
阿芙拉发现了这个,她带着点恶意地用勺子搅了搅鱼汤,将那只完整的鱼头举起来,等看到露西厄的脸色开始发青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的监护人很喜欢这个。”她将鱼头放回去,然后开始一口一口的喝汤:“他喜欢这个,我经常和他一起喝这样的鱼汤克瑞法的厨师还是在他的教导下学会怎么煮出这种鱼汤的。好吃极了,怎么样,你要尝尝吗?”
拒绝已经到了露西厄的舌尖,但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强迫她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她想要尝尝这种汤如果这确实是黑发龙裔喜欢的东西,那么她也应该喜欢。
她接过了阿芙拉的勺子。
在露西厄无法控制地呕吐了一身的时候,阿芙拉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瑞雯只是离开了一会,但等到她回到房间里,才无比愕然,以及茫然地发现,房间里已经因为两个孩子的战斗而一片狼藉。
异界的灵魂瞪着夹肉的发酵饼,还有鱼汤,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提到过这些了……精灵们的记忆力真可怕,它一边想到,一边提起勺子,也许是因为胡椒放多了的关系,它总觉得有点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