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他的本性,”对这个黑发龙裔已经有所了解的玛斯克缓慢而从容地说道:“当然不,他似乎把你和那个精灵都当成了未成年的小孩子。可是呢,阿芙拉,你还太过年轻,你不知道,像是这么一个相当具有野心的男人,他或许不会被爱情动摇,却会因为权力而退让。”
“他并不爱权力。”阿芙拉反驳道。
“也许,”玛斯克没有因此气恼:“或者我们换种说法,责任,你说过,他是一个极其有责任感的人所以说,我们必须设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当一整个法帝国的人类都渴求着那一位的赐予时,他会不会被当做一件祭品被奉献出去呢?”
第794章 复活
盗贼之神玛斯克满怀恶意地投下了一颗剧毒的种子后就愉快地离开了,他在面对葛兰与阿芙拉的时候,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凶暴与虚伪,也许是因为觉得他的后裔心中仍然抱持着一丝良善的关系,作为他们最直接的血亲,玛斯克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无法捉住他们的弱点他们的痛苦在他面前根本无法隐藏,他现在最乐于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折磨他们,虽然他一直宣称对自己的血脉充满温情。
阿芙拉一抬手,那张曾经被她喜欢的躺椅就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火焰中传出了浓郁的芳香,她对这种家具没有特别的偏好,喜欢它只因为它原本是为克瑞玛尔预备的,在她的爱人偶尔提到过自己有段时间很喜欢会散发出怡人气味的木头后,她就发出谕令,让自己的追随者与信徒们去寻找,他们找到了,然后奉献给她,这种木头外皮灰白,里面却是如同深夜一般的乌黑色与深褐色,稍加摩擦就会散发出甜蜜的香味,温度升高时尤其馥郁动人,她躺在上面的时候,被打磨的如同婴儿肌肤一般光滑的表面更是让她想起小时候被克瑞玛尔紧紧拥抱时的感受。为此她辗转反侧,甚至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能够跨越过最后的那道线,成为一个真正的神祗,她会选择这种树木作为自己的圣树。她的牧师将会在祈祷与举行祭典的时候把用它磨琢的圣物高高举起,年轻的男女会争先恐后地亲吻与抚摸它。
葛兰进入她的领域时,这种气味甚至还未完全消散,有着玛斯克血脉的盗贼诡异地微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它是因何而来的,但发自内心地说,他对阿芙拉的爱情不抱什么希望,即便是神祗,也由无法得到的东西,而且他比阿芙拉更了解他的另一个主人,他固然温柔和善,待人宽容,但他固执起来简直比精灵或是矮人更麻烦,这也是为什么葛兰始终没有尝试挑战其底线的原因不然的话,阿芙拉或许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是葛兰默认了克瑞玛尔对她的教导与指引,犹如第二个父亲,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不觉得后者能够如同看着一个女性那样地看着阿芙拉,哪怕阿芙拉的容颜与微笑可以倾覆一整个国家。
阿芙拉转向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她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原先的怒意,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愤怒与浅薄就是有意表现出来的,她很清楚,玛斯克对于她,还有她的父亲都是极其危险的,她不爱在意自己寡情的父亲,但一具与她血脉相连的躯体,一个与她有所关联的灵魂,能够造成的恶果太多了。对于玛斯克的忌惮与憎恶让他们连接成了暂时的同盟,阿芙拉瞥了一眼葛兰,发现他没有使用自己的躯体,只是在她的领域中,她看见的永远是本质而非外表,所以她一下子就猜到葛兰或许已经弄到了那件据说已经被龙火摧毁的魔法用具,凭借着它,葛兰可以让自己的灵魂与另一个躯体互换,只是时间不能够持续的太久,不过如果只是用来应付一下玛斯克无所不在的耳目与眼线,这点已经足够了。
只是使用着与自己的爱人相似的身躯也不会感觉尴尬不适应的葛兰必须说是玛斯克的儿子么,玛斯克在以女性姿态出现的时候毫不介意地自称是“祖母”,而葛兰使用着一个女性弗罗牧师的身躯的时候也不会令人察觉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对于阿芙拉的嘲笑,葛兰一点也不在意,早在他对自己的血脉一无所知,只是一个盗贼学徒的时候,他就乔装过许多女性,有时候是为了窃取一份情报,有时候是为了进入一座警备森严的宅邸,又或是为了刺杀某人,反正女性的身份在很多时候都可以说是异乎寻常的便利,可惜的是,在成为盗贼的残酷磨练中,真正的女性最终脱颖而出的机会还不到万分之一,久而久之,盗贼们更愿意让年幼的,特征还不明显的学徒来装扮女人有更糟糕的,幸而,也许是因为玛斯克还没有堕落到这个地步,葛兰没有遭遇到那种过于恶劣的导师与首领。
从表面上来看完全是个美丽女性的葛兰挪动脚步,姿态曼妙地在阿芙拉身前坐下没有椅子,但她坐在地上的时候仍然如同被繁花簇拥,阿芙拉不由得恶毒地揣测道,如果那件魔法用具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葛兰必须被束缚在这具躯体里,她倒不介意多一个追随者。
“新的林岛之王已经抵达塔拉了。”葛兰说。阿芙拉点了点头,漠然地将这个消息放在一边,在玛斯克愿意给予她教导之后,她已经攀升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而露西厄……原先她或许还有与阿芙拉相互竞争的可能毕竟无论是林岛之王,还是密林之王,最终都要回到安格瑞斯的身边,与这位强大的神祗共享神国,但现在……她已经不是阿芙拉会去在意的东西了,而玛斯克所说的那些,或许有可能,但阿芙拉也同样了解她的监护人,是的,也许他的确是有野心的,不,应该说,他的野心或许要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大,只是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而已,遑论别人阿芙拉是因为深切地渴望和爱着他才能够摸索到其中的端倪没有人能够如她一样时刻注视着黑发的龙裔,露西厄要做的事情,她早在五十年前就开始做了。
阿芙拉不会感激那些教会她任何索取都必须有回报的人,但她很高兴自己不成为另一个露西厄,就像今天,虽然她不在克瑞玛尔的身边,却能够感觉到自己随时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如同阳光的暖意,花朵的芬芳与微风的清凉。
异界的灵魂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但它还无法捕捉到阿芙拉的神念,所以它虽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抚摸过它的面孔,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露西厄给了他们一个难题,而它甚至无法找寻到解决它的办法,或更正确地说,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还不够残酷,在它的世界,国家与家庭里,它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如同露西厄,阿芙拉以及曾经青睐过巫妖的女性,它就连接触的机会也不会有,遑论经验。但珍爱美好的东西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露西厄的外表还是一个偏向于少女的孩子,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而艾洛赫的敌意与不满它也隐约有所感觉,当然,对于孩子的监护人来说,无论是躯体还是灵魂的年龄都是露西厄三倍之多的黑发龙裔是毫无疑问的罪魁祸首一定要说的话,露西厄是另一种形态的熊孩子,而艾洛赫就是那个不讲道理的熊家长。
问题在于,熊孩子与熊家长掌握着的权柄着实太过沉重了,比起推搡、哭叫与讹诈之类,一整个翡翠林岛足以让克瑞玛尔等人难以承担,凯瑞本已经去找艾洛赫长谈了,不过无论是巫妖,还是异界的灵魂,都不觉得他能够让艾洛赫改变最初的想法艾洛赫似乎愿为了露西厄的愿望而不惜一切,也可以说是一种威胁吧,他已经交出了翡翠林岛最为珍贵的宝物,如果他们不好好爱惜的话,将要迎接的将会是整个林岛的怒意与仇视。
而凯瑞本所说的另一些问题,也同样危险,虽然它们现在看起来还很微小,但谁都知道放任伤口溃烂将会是什么后果,异界的灵魂觉得,哪怕这里的人类所能玩弄的伎俩还很粗劣笨拙,但精灵们,特别是埃雅精灵们,最好还是不要在这种风雨即至的时候实践这门他们放弃了一千多年的课程吧。
似乎是觉得他们还不够忙碌似的,柯玛的国王发来了一封近似于尖叫的信件,没有别的,那些曾经毁灭了蒙顿王城的巫妖们,在突然地偃旗息鼓之后,又出现在了柯玛王城的周遭,他的法师根本不愿意去面对这些不死者,而他只有寥寥数百的骑士与士兵们没有施法者协行,擅自对上巫妖难道不是给他们的骷髅军团补充兵力吗?这是法皇帝成为法皇帝后的第一封求援信件,依照传统与律法,作为主人的法皇帝是应当伸出援助之手的,所有的选帝侯与爵爷,骑士们都在注视着皇帝,他的决定将会直接稳固或是动摇这个新王座,异界的灵魂当然希望是前者,他的下属中也有相当可观的法师与术士,但他不能就这么随意地派出他们即便有足够的利益驱使,这些人是否愿意遵从他的命令也在两可之间,五十年前,对于巫妖的认识还十分浅薄的异界灵魂也许会这么做,但在五十年后,在无底深渊深刻地了解到不死者是怎样一种存在的异界灵魂却要谨慎地多,哪怕是它自己,在面对七十七群岛的巫妖的时候,也必须经过再三思量,更不用说其他人,在另一个位面,有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这个位面,这句话同样通用。
想到这里,能够前去探勘与谈判的人就不多了。
等等,识海深处的巫妖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我,我,我。巫妖重复了三次,这对他来说挺罕见的,但重要的事情需要说三遍,不是吗?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他喊道。
有什么问题吗?
别装傻,我知道你愚蠢,但有时候不。巫妖气哼哼地叫道,如果我能够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在一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可以去到七十七群岛,也就是说,可以避免之后的许多事情也许我们可以不受打搅的度过几十,几百年,直到我找出能够让我们分开的办法。但就像你知道的,我选择了亚速尔岛的尖颚港,为什么?!因为那里的小地精是我的真爱吗?
埃戴尔那……
哦,我以为你很早就知道他是个疯子。
这样说自己的导师不太好吧。
你应该知道他是个半神巫妖,巫妖嘲讽地说道,什么是半神巫妖,也就是说,他必须从死灵法师,到巫妖,然后才能到半神巫妖,我和你说过,我成为巫妖的时候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半神巫妖付出的代价就连我也无法想象,或者说,他还是一个龙裔的时候,也许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想想吧,曾经的法,它的分裂持续了一百多年,谁也不知道死去了多少无辜的人,但至少也有数百万乃至上千万,而这些人真的都去了哀悼荒原吗?那时候执掌死亡神职的是现在的阴谋之神希瑞克,就像我们知道的,他就是一个渎职的混蛋,在他的混乱统治下,死者根本无法得到安宁,也找寻不到归宿;最令人不安的,诸神的神国在战争中崩溃的不在少数,死亡的神祗更是比比皆是,在那时,他们也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信徒,当然也不会去探究他们莫名失踪的缘由与此同时,七十七群岛的不死者们臣服于我的导师,疯癫的埃戴尔那的原因,一是因为他的强大,二就是他的慷慨,对于不死者们来说,黄金,秘银,宝石,罕见的施法材料,这些东西都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搜集齐全,唯独大量的灵魂与骸骨……你知道在这个位面,有多少战争都是由不死者们挑起的吗?因为只有战争娩下的无数尸体幽魂,他们的研究与力量才能变得更为透彻与强大,为了这个,他们会不择手段。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天真了,但最少的,你必须清楚,巫妖没一个好东西!
……也包括你吗?
包括我,巫妖冷冷地答道。
“阿嚏!”
骨龙霜白斜睨了身边的不死者一眼:“我以为一副骨头架子是不会感冒的。”
“骨头架子不会感冒,”埃戴尔那说:“但他也会因为被人惦记而打喷嚏啊。”
第795章 艾欧
“我真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骨龙霜白喃喃地说,半神巫妖将她的躯体缩小到可以缠绕在手腕上,而后在他虚假的胸膛里,骨龙可以感受到那枚正在被无数人类与神祗暗中寻找的符文盘在跳动着,就像是一颗活生生的巨龙的心脏,其中浓郁而强大的本质让她狂乱地渴望着想要掠夺,但埃戴尔那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脊骨上,让她无法动弹。
半神巫妖抬起头,龙脊山脉最为高耸的一段正在他们的眼前,而那道无从寻觅的狭窄缝隙却难以如同逃脱凡人肉眼一般地隐藏在埃戴尔那的视线下,半神巫妖从他的半位面中抽出法杖,将它尖锐的尾端指向铅灰的虚空之中,冰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从法杖的尖端落下,笼罩在骨龙与埃戴尔那的身上,骨龙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死去,即便如此,当这个法术成型的时候,她仍然无法控制地颤抖与哀叫起来,幸而这个过程所持续的时间很短,骨龙眼眶内的灵魂之火再次燃起的时候,她的视野变得奇怪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像是在原地,又不在原地,它们像是有一个形态,又随时产生着奇异的变化,她知道她与埃戴尔那也是如此,毕竟埃戴尔那曾经详细地与她描述过这个由他创造出来的新法术它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样莫大的威力,用途也很单一,但如果,正有存在窥视着这里的话,那么他无论看到了什么,都只能产生错误的认知,并且这种错误的认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即便是神祗也不例外。
在施放了这个法术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简单得多了,埃戴尔那随意地一指,坚硬光洁的山壁顿时化作泥沙倾泻而下,作为七十七群岛的无冕之王,埃戴尔那的力量当然不容小觑,“化石为沙”只能说是一个中下阶的法术,只要不是学徒,施法者们几乎都能施展,但就像是克瑞玛尔等人遇见的法师那样,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能够将一方石头化作泥沙就很值得称赞一方了埃戴尔那的法术却笔直地贯穿了大约有五十尺的山壁,宽长也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的人类男性昂首阔步地在内行走,山壁的墙更是平滑的如同镜面一般,骨龙霜白转头望去,可以看到自己散发着荧光的影像倒映在上面,还有永远伴随着她的无尽黑暗。
“如果你真的要做那件事情,”霜白忍不住提醒道:“不带着我似乎会更安全点。”
“别说傻话,”半神巫妖亲昵地说:“我发誓过我们永不分离的。”
霜白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很愚蠢,但不管埃戴尔那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没有办法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爱意,哪怕埃戴尔那曾经无情地利用了她【现在也是】,并且以誓言为名无耻地将她转化成了一只骨龙曾经被巨龙,尤其是金属龙们深恶痛绝的不死生物,她仍然不能看着他受到伤害或是覆灭。正是因为如此,在埃戴尔那容许她知晓了他将要做的事情后,霜白不止一次地警告,劝说与祈求过他,但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埃戴尔那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动摇,只有他说服她,不会有她阻止他……霜白蓦然发现,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埃戴尔那所说的,与他永不分离。
穿过骨龙空洞躯壳的风突然变得锐利起来,霜白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没有一丝光亮的隧道,来到了一个广阔的犹如外界的空间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卷起了地上的白沙,将所能看见的地方全都用烟尘覆盖与填充,如果他们不是巫妖与骨龙,或许早就因为吸入了太多的尘土窒息而死,这里没有太阳,月亮与星河,也没有火焰与熔岩,但有灰白色,会让注视着这里的人倍感不适的光亮,他们脚下,身边与头顶就只有这种沙和光,别无他物。
“这里是……”
“是巨龙之神艾欧的最后栖息之所。”埃戴尔那说道。红龙格瑞第用符文盘打开的地方只是在艾欧的本质离去之后,它就封闭并且从原先的位置上转移到了这里,如果该处仍然只有艾欧的骨殖,埃戴尔那可能还需要时间来寻找,幸而,这里还有红龙格瑞第被撕裂时留下的血肉与怨念,既然如此,像是埃戴尔那这种对于生命与灵魂有着深刻理解的不死者,施法者,想要找到这里就很容易了。他垂下手,让骨龙霜白恢复到原先的大小,然后连续撕开了三份卷轴。一封卷轴用以固定流沙一般的地面,一封卷轴用以消弭狂风,一封卷轴屏蔽了阵法内的声音与影像。
而后,他开始念诵咒语,龙的鲜血从他的椎骨中流出,滴落在地上,埃戴尔那的意念引导着它们流往应在的位置,勾勒线条,画出符文,他毫不吝啬地抛洒着普通的施法者可能听也没有听说过的施法材料,不断地将阵法逐渐扩大,骨龙霜白陪伴着他,脚步也随着不住地后移,直到她的尾尖撞上了石壁,她才惊觉,埃戴尔那的阵法竟然已经覆盖了就连她也不能一眼望到边际的地面。
风早已停息,灰白的沙砾浮动着深红色的线条,符文,它们有序而紧密地向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就连混沌的天穹似乎也被它们浸染上了一层血色,
埃戴尔那也早已不再是个生者,在完成了这个阵图之后,竟然连他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它是灵魂上的,而非肉体上的,“上一次我那么疯狂的时候,”埃戴尔那犹如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是在我将自己转化为巫妖的时候。”那时候,他同样付出了当时他所有的一切,而如今,也是一样。
他略略后退了一步,这只能说是基础而已,相对于之后他要做的事情。霜白看着埃戴尔那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也就是说,像是一条蛇,或是一根鞭子的椎骨状态,颈椎骨有七节,胸椎骨有十二节,腰椎骨有五节,骶椎、尾椎共有十节,共计三十四节,这是他从巫妖转化成为半神巫妖的时候选择留下的部分,但能够看到这个形态的人或说非人很少,少到用一双手就能计算清楚。在胸椎与腰椎的骨节之中,镶嵌着八颗灵魂宝石,其中一颗曾经囚禁过霜白的灵魂然后,紧紧与其毗邻的一颗,如同黑欧泊般的宝石浮腾而起,落在埃戴尔那的身前,这下子就连已经有所预料的霜白都不由得直起了身体这正是埃戴尔那的根本,他的秘藏,以一个庞大帝国的覆灭为代价获取的数以百千万计的灵魂与骸骨,毫不夸张地说,七十七群岛就是以此为基石而建立的;在埃戴尔那转化为半神巫妖的时候,又耗费了一部分,而现在如果站在这里看着哀嚎着的灵魂洪流倾注进阵图的中心的不是霜白,而是任何一个不死者的话,它一定会变得疯狂的。
埃戴尔那的“神情”,更正确点来说是姿态,却是非常的平静的,就像是霜白看着他将自己转化为巫妖的那一次银龙对埃戴尔那不可谓不了解,这个龙裔与其说是疯癫,倒不如说是具有着深刻的赌性,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孤注一掷的,越是重大的决定,他下得就越是快速、坚定,只是在这次之前,他还从未输过。
在空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下来的时候,骨龙霜白警惕地张开了只有骨头与残破皮膜的双翼,遮挡在埃戴尔那的上方,这个场景甚至是有点滑稽的,一条镶嵌着八颗宝石的椎骨就像蛇一样盘在地上,最末的尾椎抵着最顶端的颈椎,彷如一个正在慎重思考的人类,但相比起骨龙,它太小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假如现在有人走进这里,或许会将埃戴尔那误认为骨龙随身的一件饰品但暂时性的,似乎还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们,地面的白沙与阵图也没有变化,难道是法术失败了?霜白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尤其是作为一只曾经的银龙,她并不愿意看着埃戴尔那为了筹集又一次施法所需的灵魂而在大陆上掀起血腥的波澜。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霜白“听见”或说感知到了轻微的波动,一如虫蚁在沙堆中爬行那样细小的声响,环绕着埃戴尔那的灵魂之火猛烈地燃烧了一瞬间,而后又有如怕惊吓到什么,突然收缩成了几个小点,而霜白根本一动也不敢,不能动,她已经死去了那么久,却还是可以感受到来自于血脉的重压,它还是那么的弱小,但霜白高傲的头颅还是被迫低垂了下来。
沙砾与沙砾重新融合在了一起,变作只有指头那么大的石子,紧接着,石子又与石子融合,成为巨大的石块,石块融合之后是丘陵,丘陵之后是山峰,霜白与埃戴尔那近似于敬畏地看着这些细碎的沙子不断地汇聚在一起,构架出顶天立地的白色骨架埃戴尔那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走神,但他觉得必须礼貌性地夸奖一下一千多年了,又曾经崩溃过,重新组合起来的骨架居然还能这么的完整,洁白,光滑,真应该让七十七群岛上的一些懒鬼来亲眼看看……
重新搭建起来的骨架并非是个终局,在最后一块尾椎骨回到族群中之后,随着埃戴尔那的吟唱与材料投掷,微红色的线条沿着白骨向上攀爬,它们经过的地方,生出了筋、神经与肌肉,在埃戴尔那第三次重复以上的行为之后,赤红色的线条从前三者上爬过,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皮肤如同晨光一般披覆其上,鳞片随即从皮肤下刺出,展开,与这个位面曾经存在过的任何巨龙都不同,巨龙之神艾欧的躯体犹如坚石那样剔透与坚硬,当光线穿过其中的时候,会被折射出九种不同的色泽,它们在鳞片之上流动,变幻不定,当人们凝视着它们的时候,可以看到火焰,也可以看到水流,可以看到天穹与大地,也可以看到光明与黑暗,所有的特征仿佛都集中于此,这是你所能知的美与善,以及浩瀚无边的强大力量。
埃戴尔那只看了一会就低下头来,或许龙神之主艾欧曾经确实如此,但现在的呢,它也不过是一个被后裔与人类遗忘抛弃的亡魂,在一个邪恶的半神巫妖的召唤下重归生者世界的……傀儡,它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身躯不受污染这些污染并非来自无底深渊,或是埃戴尔那,而是来自于它的后裔之一,红龙格瑞第,当红龙被兽人之神卡乌奢撕碎的时候,她满怀怨恨与诅咒的血落在艾欧的骨骼上,即使它们全都化作了沙砾,但看吧,看那具完美躯体中一丝丝深黑色的刻印,它们是那样的污浊,却又与这具躯体紧密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