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绫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很好!你记住了本大人的真名。我很开心。”
“真名对你们很重要吗?”
“对,特别重要,比我是恶魔这件事儿,还要重要。”
小希又问道:“你是鬼吗?”
“你这丫头话怎么那么多呢?”苏绫刚想挪个身子,以腚对敌不去理会睡个安稳觉,仔细想想这不又把尾巴留给那熊孩子了吗?只得挪回来,答道:“对,我是鬼。死掉的鬼,变成恶魔啦。”
“哦”她嘀咕着:“可是鬼怎么会有体温和心跳呢?”
苏绫一怔,随即催促说。
“还想不想变美了?赶紧睡!话这么多,怎么没见你之前那种文静端庄呢?”
“嘿嘿”
小希也不说话了,单单睡过去。
而刚才
她好像笑了。
依然是那种半笑不笑的冷面煞星模样。但是
很开心的样子啊。
第397章 Day-5
小希醒来时,身边留着恶魔的半个躯壳,像是蛹一样,石化的角质鳞狰狞可怖,那半具残骸落在床单上,硬邦邦的。
“怎么回事?”
恶魔出事儿了?
她心急如焚跑到客厅,看见苏绫准备好的午饭,窗帘也拉上了,还有苏绫身上,脸上残留的焦黑痕迹。
“你没事儿吧!”
小希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人,第一眼看见床上的残骸,她几乎能急的哭出来。
“没事儿,早上让太阳晒醒了。晒得动不了。就使了些小手段。”
苏绫真该庆幸自己是侧躺面对小希入睡的,因为恶魔天生的自我保护,面对阳光时会被动开启石化皮肤,心脏和半边身子还没被完全石化,靠着顽强的生命力再生躯壳。这太阳是真的不能晒了,否则暴毙当场是不在话下。
“今天呢?”小希一脸期盼的模样,“今天呢?”
“什么今天?”苏绫让小希这半白不白的问题问的一头雾水:“今天怎么了?”
小希:“今天周三,我已经好久没去上课了。”
苏绫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你想去啊?”
小希:“不知道,我就想问问你。今天该怎么办?”
“拜托,我是恶魔,又不是你妈。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
“那”小希扭扭捏捏道:“今天那个魔法,得怎么做。”
苏绫答:“洗澡,洗脸,吃东西。”
小希立马狼吞虎咽起来,仿佛浑身都是动力。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潇洒帅气的班长。一股脑扎进浴室,却发现平时的阴冷灯光,都换成了白炽灯的高亮,像是温暖的太阳。
洗漱过后,小希换了身衣服,重新站在镜子面前,她又开始哭。
不过不是那种怨恨与绝望的泪水,而是
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脚板踩在地暖木板上,仿佛有种发疯的痒,从脚后跟一路渗进神经,重新将她和这个世界链接起来,重新回到人间。
不停用衣袖擦着眼泪,又因为咸涩的泪水刺激皮肤,开始发生过敏,道道红斑爬上脸颊,她吓坏了,又开始绝望,又开始抓挠后颈,那神经性皮炎像是根植在她的贱骨头里,怎样也治不好。
“我
“我不要这样我再也不要这样了。”
苏绫拿着湿巾给她脸擦了一通。
“小希,眼泪可不会让你的脸变好。”
小希哽咽着,又恢复了那种残酷冷静的模样。强行让情绪平复下来。
“我明白了。”
依是那种丧气的眉眼,可空洞无物的双目中,有星星亮了起来。
“接下来呢?”
苏绫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的膝盖疼不疼?”
小希听了苏绫这话,像是遮羞一样退开几步,仿佛很害怕苏绫发现她的小秘密。神色慌乱不敢直视苏绫的眼睛。
“今天别去学校了。”
“好!!”
小希突然大声的回答,语气中掩不住喜悦,看来这姑娘还很讨厌上学。或者说
她很讨厌学校。
苏绫:“同学不待见你?”
小希眼神缥缈,说道:“你想听?”
苏绫:“说说看。”
小希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个好朋友。”
苏绫:“嗯。然后呢?”
“和我一块念的国小。”
苏绫:“从小就认识了啊。”
“对,从小就认识了。然后”
“我们都在升学的时候交到了新朋友,新的宿舍,新的生活圈,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她会照顾我,不让我受欺负,她会在四人宿舍里合着其他两个一块,在晚上一两点时不睡觉,开始聊天,各种东西都聊,她们会嘲笑我的发型,我的脸,我的衣着品味。她们用我的纸巾,洗发水,她们刷我的饭卡,因为大家很熟的原因。对,我们很熟,所以借饭卡用用吧?她们还往我床单上吐口水。让我做了一百七十天的公共楼道卫生,每一天,我在忍受她们的夜话嘲笑之后,得五点爬起来,扛着拖把水桶开始劳动。宿管还奇怪为什么我们寝室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卫生,我说完后,那个老女人笑得非常开心,她讲:‘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苏绫:“那你还。
小希仿佛出了神。她喃喃自语:”我知道,她们还没长大,青少年的攻击性总是很强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试着和她们做朋友,给她们买吃的,帮她们去食堂排队,打热水,上课时她们会困,会因为熬夜想要偷偷睡一会,我会放哨。”
这校园暴力有点厉害啊
“我以为她们会对我好一点,但是恶魔,你不晓得,你不会明白的。我妄图进入她们的生活圈,走在一块,那些男生看我的眼神,就和见了瘟神一样。自然,我最好的朋友也会开始嫌弃我。那是第一次,我让她摁住脖子,举着软弱无力的我,卡在门后,直到我开始求饶,开始说‘你想杀了我吗?’,那个家伙才放手。
小希的眼睛刚有点儿神采,说着说着,又黯淡下去。
苏绫:“爸爸妈妈呢?你没和他们说?”
小希:“我想逃开,想换宿。和宿管大吵一架。因为不许我换宿,但是明明已经有人开了先例,她们串寝从来不会征求宿管的意见,而我得去和宿管讲道理。为什么?”
小希回过头来,两眼中是滔天的怒火,血丝满布,形如恶鬼。
“为什么我要忍受这些不公?”
“为什么?”
苏绫却依然在问小希毫无用处的父母:“你爸爸妈妈呢?”
小希:“当然,我得保护好自己,爸爸妈妈比较胆小,所以,他们喊了十来号亲戚,一块堵在教室门口,你不会知道老师是如何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形容不出来。仿佛在看着一堆垃圾,只会添麻烦的虫子。”
苏绫改口道:“那代表爸爸妈妈关心你啊。”
“不,那些亲戚是来问我要父母还债,口口声声说‘谁欺负你了?谁让你不顺心了?有事尽管提。’下一句立马就是‘蓝希,你爸爸呢?你妈妈呢?’,你知道吗?还有个表叔往我‘最好的’朋友脸上扇了十来个耳光。”
嘶------
苏绫瞬间感觉这个副本进入了地狱级难度。
这姑娘何止是混沌的温床,简直是恶魔降生最好的材料。
“第二天,我的手机就被某个人偷走了。兴许是扔进了学校内湖。”
小希满脸的兴奋,仿佛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
“然后我看见了,看见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在老师面前哭得声泪涕下的模样,也忘不了老师对我说的‘蓝希同学,我今天对你彻底改观了,原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还有舍友的联手佐证,没人再敢与我说什么狠话,他们、她们,都怕我,怨我,恨我!”
“只有柏枫只有柏枫没那么做。”
苏绫突然想着。
这陈柏枫,反倒有些耀眼了。
在如此黑暗的大环境里,就算是袖手旁观,不盲从伤害小希的人,往往已经算是头脑清醒的好人了。
小希:“你不是想问,我这条腿怎么瘸的吗?”
苏绫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小希答:“说起来很奇怪,我们学校宿管十一点关门,舍友们自那一次被扇了耳光之后,就再也没同我讲话,有一天,她们说,晚上去通宵吧,哪儿都行。一块拉上了我。”
“然后,我们翻墙出去。我是最后一个。”
“从两米五高的墙壁跳下来,踩在一块石子儿上。”
“我就瘸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回了家,因为她们都觉得不需要叫医生。这种小伤,比起去酒吧、KTV、夜宵摊,或者某个老男人床上要零花钱,不值一提。”
小希的两眼几乎能冒出火。
“我家,离学校不远,只有四千米。只是要走过一大段空无一人的废弃飞机跑道。”
苏绫灵视中都看见她的魂魄发出的震颤,已经开始渐渐泛黑。
小希仰着脑袋,看得苏绫几欲要移开目光,可胸中的勇气不允许她逃避。
“喊着疼,看着月亮。”
“一路上没有灯。没有人陪着我。”
“我怕得要命,你知道吗?”
小希突然抓住了苏绫的手。
“你能感受到吧?”
神经质地发问。仿佛迫切得到回答,得到认同。
“你能感受到吧?”
苏绫索性将小希拉近怀里,死死抱住了。
“到家了,也没人给我开门妈妈不在家了,爸爸睡得太死我叫不醒他”
小希依然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