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仁王从竹桌下,取了杯子和冰块和一口大碗,又拿出一张编织物。苏绫认不得那东西是什么,仁王一边用那丝绸一样的东西滤了酒,过了绸缎的酒水,变得清澈起来,而绸上多了一层沉淀物,像是污垢黄泥。
仁王接着滤过第二遍,开口了一句让千绪婆婆与苏绫颇为震惊的话:“我也是个半灵。”
接着来了个二连击。
“半灵,不生不死,非正非邪,似人似鬼。”
滴滴答答的酒水砸在碗里,溅起些许,珠落玉盘般消散于竹条桌面,溢出沁人心脾的香。
“你们可知道,这里的神,是怎么来的?”
苏绫跟着千绪婆婆摇了摇头,同步率还挺高。
一滤,过了泥。
二滤,酒香都能醉人。
这第三滤。
“信的人多了,自然有了神,我神道教传的紫电五行雷法,才让我从游魂野鬼,成了万家香火供奉的仁王雷神。”
苏绫听得,这话里的意思,他和鸣神正在抢地盘?
而且,还不止这层意思。
酒液烫过第三层纱,化作一口泛着微光的清泉,酒香也没了,就像是全数收敛进了杯中。
“如今神不好当啊”仁王端起杯子,一口饮尽,又起一杯,喂给身后的雷电化身,他指着天。
“若不是半灵,如何成神?没有人的一己私欲?那不就成了无私无欲天照的一部分了吗?”
那颗太阳,照不过厚厚云层,而北国,阿努伊人也只能接受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现实。
苏绫觉得,这雷神在暗示什么,显然,他要自己去干点儿什么。
苏绫当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清淡如水,只有点点辛辣以及醇厚如油的口感,滑过喉咙,落入胃袋之时,苏绫先是打了个冷颤,而后双颊微红,鼻腔一阵酥麻,一股酒气冲上天灵,差些不省人事。
【你的魔力上升了,请在通关结算中查看。】
心中一惊,这玩意
苏绫当即抱起酒坛,裹着三层纱布开始海饮!
却也看到了雷神微微扬起的嘴角。
千绪妈妈则是稍有担心的样子,微皱着眉。
“小七小七,别喝坏了脑子。”
咕咚~咕咚~咕咚~
一坛下去,苏绫头顶生烟,眼冒金星,似乎还能看见雷神的分身成了七八个。
“还还有吗?”
仁王拿出第二坛。
又开口道:“你一家,想要成神,不如帮我们一个小忙。”
苏绫立马点点头!
心中还清明得很,这雷神居然知道千百年之后谈生意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真是精明。
而且他口中的“我们”,说的是谁?
“我和鸣神,都忌讳着海外圣光大宗,前些日子入梦后光明天皇,闭关锁国,为的就是保持天照的香火不断。”
苏绫明白了,幕府初期为了避免基督教动摇天皇的统治,下了禁海令。如今雷神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当个传教使者?下去证明一下人民的天照大神还没嗝屁,还能保佑他们?
“还有呢?”苏绫从雷神手中夺过第二坛,喝完只觉得脑袋里开了个风雨雷电水陆道场,一片锣鼓之声不断,偶有车马轱辘滚过乱石,全是杂音。
雷神又拿出来第三坛。
“你猫神道统,也可借此机会塑了金身。”
千绪婆婆一听,双眼亮了起来,这么多年,忠明给自己的香火钱连神社里的塞钱楠木箱都填不满,更别说香客了,她当即抢过苏绫手中的酒,正要饮下。
又被苏绫夺了回去。
“阿妈你年纪大了,我来我来嗝~”
雷神笑道:“我这口酒,只有三坛。汇聚秦朝万民渴求长生的信力,经三次封禅的香火,你可要好好珍惜。”
苏绫迷离眼眸中,却有一颗澄明机警的心。
“成交。”
雷神再挥手,酒寨消失不见,言道:“私,些许小心思,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绫有些上头,她灌着酒挥手点了点头。
“自正保年来,日莲宗大兴,天皇唱了一曲佛经,神道教便与泥瓦匠一同成了风水选址的下三流之人,本神不好在人间行走,天照诸事不管,只知道自己香火少了,便不再去理会雪国,不再庇佑民间,如今也只有小友你这拥有太阳太阴的半灵,活得潇洒自在。”
苏绫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那帮子神都不怎么管事儿,太阳的说法,应该是“阳光长存”这个咒文,而太阴的说法,是自己化形之后的妖怪之身。
“如果能弘扬一番神道教”雷神欲言又止,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卷起袍子,露出手上的镣腕。
解下后,拷在苏绫手上。
苏绫喝完第三坛,只觉眼前飞蝗过境,漫天都是彩色的光斑,耳边好似有万只蜜蜂,嗡嗡不停响。
“哎呀,大家都是熟人了,还送什么东西嘛客气”
苏绫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神智弥留之际,还能瞧见那装备的名字。
【仁王腕轮】
第83章 两世神武,鸿雁归来
滴~嗒~
双眼发麻,头昏目眩。
滴~嗒~
清凉的水珠落在额头,苏绫缓缓睁开眼。
一片雾蒙蒙。
眼睑瞳膜蒙了一层水汽。她又猛眨几下眼,好不容易,才稍稍看清眼下的环境。
她回到了祠堂,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不过,眼前滴在额头的口水,来自她三哥。
啪~
苏绫拍着大黑猫的下巴,让它稍稍挪开了头,只听得黑猫一声巨吼,欢喜得不行,在苏绫身边上蹿下跳,用背脊上毛皮噌着苏绫。
“好了好了,怎么和丫头似的。”
苏绫推开三哥,她蹲在祠堂大厅,见木地板结了一层冰。
四下无人,不知一刀斋和婆婆去哪儿了。
苏绫觉着有些冷,身上依然是那副白板内衣裤,后堂里,篝火安静的燃烧着。
入了夜,看不见月亮,唯有小房子里的点点火光。
苏绫应着光,擦亮地板上的冰,她依稀能瞧见手指甲上,生了一层钢齿,就像是爪子。
划过冰面,发出一阵沙响。
镜中,是有些陌生的脸。
眼睛与三哥一样,绿油油的,椭圆形猫瞳和双眼下,泪痣一样的斑点,就像是戏子的彩妆。
苏绫捏着颧骨上那点儿肉,还有点儿刺痛。
“莫不是,我原本长了点儿猫胡子,让鸣神给拔了,顺便还烫了俩戒疤?”
苏绫一瞧自己的BUFF。
【生死戒:鸣神白玉宝伞佛宗,为你点上两个戒疤。】
【备注:不循肆意妄为杀生,不遵金银财宝护生。】
“还真是叫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这两戒,大概是鸣神叫我这妖怪,要当个好人。
苏绫想着,不由得出了神。
良久。
依稀能从云里瞧见浅薄月光,苏绫起身回头,三哥早已不知去向,她只得往后堂走。
走的急了些,尾巴一下甩在房柱上,疼得她咬牙切齿
“哎哟哟哟哟嘶!~~~”
“嘶---”
一声悠扬呼吸。
苏绫愣住了,她轻轻推开门,后院另一边,面对十胜川的那片庭院空地上,古井旁,一刀斋在练剑。
推门而入,猫婆婆坐在走廊上,双腿摇晃,痴痴呆呆,膝上枕着二哥的脑袋,那三花睡得很香。
“呼-----”
“真剑-起手三十式,终了。”
一刀斋刚走了一遍步法,他扛着刀,身形不算漂亮,但是有种莫名的厚重感,就像是一座山。
麻布裤腿扎在草靴中,半裸着上身,姿势很奇怪。半扛着黑刀,未出鞘,就像是在干农活一样。
挑担的姿势,下身频频腾挪翻转,上半身却稳如泰山。
“厉害!”
苏绫晓得,一个剑客,基本功便是刀筋。
刀筋为何物?
一刀出,从砍到肉,到脱离肉,一条直线,就是刀筋。
而刀筋有偏斜,有变动,则会产生过肉的凝滞感,甚至会卡在肉里,最为严重的,可能会因为骨头和软组织而崩口。
一刀斋能在换位时,保持着上身的稳定,这点已是剑术的基本功登峰造极之像。
“绝妙剑-十六式,终了。”
一刀斋拔出黑刀,皮肤已是一片赤红之色,这副老骨头下,还有着尚未燃烧殆尽的灵魂,以及一腔滚烫的热血。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