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这种严格的规定没有把顾客推给竞争对手,反而使蘑菇小屋的格调一下子提升了。再加上这里每周都会推出新的菜式,保持不断的创新,其它以昂贵香料做卖点的酒馆和餐厅就远远抛在身后了。”刚刚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思诺森端起侍应生冲泡的淡绿色香茶,温度和口感都刚刚好,不由地为好友和乔登解释。
“这里的门口没有大排长龙,私人马车也只是看见几辆,我还以为生意并不理想,想不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兰切洛斯放下双耳瓷杯,满意地低头嗅闻茶水的香味,“每周都推出一款新菜式,这不容易吧。”
“没错,即使是资深的美食协会的大厨,也无法长久保持创新力,他们往往会在积累一段时间认识了解新的食材、尝试用上已知的烹饪手法,亲身食用或者邀请友人品尝后发生井喷,就像那些缪斯骑士。”思诺森说到这里,鼻子轻轻抽动,试图攫取香茶里的精华,“而据我所知,在蘑菇小屋的厨房里,拥有一群这种等级的大厨,或者称之为美食家们。”
兰切洛斯疑惑地抬起头:“这里难道是激流城美食协会的总部吗?”
“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不知道!医生,从那座山上的学院回到激流城的年轻人几乎都是美食协会的会员,他们的胃口和舌头都被魔法烹调的美食惯坏了。”
“哦!真是不幸。”兰切洛斯想了想,“嗯,也是一种幸运。”
“这个星期推出的水雷布丁,你知道出自哪一位巫师大人的手吗?”思诺森眯起眼睛,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怎么会知道!你就别再卖弄了,快揭开谜底吧。”
“待会,他可能改头换面后作为耍戏法的魔术师登场表演,就看你的眼力了。”思诺森的话还是半遮半掩,弄地兰切洛斯心里痒痒的。
过了没多久,侍应生端着一个椭圆形的瓷盘过来,上面还放着银色的盖子。轻轻地放在小圆桌上,侍应生转身又端上其它几款配菜。
乔登已经等不及地双手握住刀叉,他一下下地抽动自己的鼻子,就像一只馋嘴的小花猫。
侍应生揭开银色圆盖,一团压抑许久的热气团扑面而来,乔登感觉呛鼻的灼热很快败退下来。
思诺森等到热气消散,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我闻到了蓝色的大海的气息,热情的南国水果的甜汁,还有上佳的伊苏斯平原新麦在精细的小手磨碾滚过后的阳光味道。”思诺森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松开手,任由刀叉掉在桌面上,“不敢置信,我仿佛经历一次前往南方海滩的旅行,这不是凡人的技艺能够办到的,他竟然在上面施加了魅惑法术。”
兰切洛斯同样也有这样的感觉,眼睛一亮:“我知道蘑菇小屋为什么拥有如此大的名声了。”
“我也明白了。”思诺森好笑地摇摇头,“难怪那么多仿冒者没有成功,缺少了这个,同样的菜式品尝过后,两者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啊。”
“来吧,我们还等什么?其他客人都已经动手了。”兰切洛斯的话刚落,乔登就毫不客气地在吹弹可破的海蓝色水雷布丁上挖了一大勺。
思诺森连忙小声地提醒:“慢点慢点,这种罕有的珍馐只有细细品味,让它在舌头的味蕾上自由徘徊,才能体会到碧海蓝天白浪银沙的幻象的美妙。”
乔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感觉不出来,只是嫩滑的口感和甜蜜的果汁,也许是我还没有吃够。乔登又挖了一大勺。
兰切洛斯从沉醉中醒来,“我知道为什么叫它水雷布丁的原因了。它几乎满足了我对布丁的所有期望,让我的虚荣心承受了触电般的洗礼,就好像夜袭的海贼船触碰港口前的水雷,接二连三冲天而起的水柱撕裂了这些不起眼的小船。”兰切洛斯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就像一片孤独的舢板,在广阔的海面上随波荡漾。”
思诺森不能自控地笑出声:“医生,我发现你有非常丰富的舞台天赋,你太感性了。”
“不,我只是被感动了。”兰切洛斯狠狠地瞪了思诺森一眼,“短时间情绪失控是难以避免的,刚才你也不是同样的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吗?”
乔登使劲地点头,没有看到思诺森脸上的不自然的讪笑。
“哗哗哗!”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思诺森立即转过头,看见一位穿着棕色皮甲外面套着旧披风的吟游诗人抱着一架竖琴走到蘑菇小屋准备好的舞台上。
他轻轻拨动琴弦,所有人听到一阵林间小溪潺潺的水流,听到茂密的树叶被风吹过的清鸣。
这个开场白,让等候多时的客人们再次鼓掌,就连挑剔的思诺森以及兰切洛斯也情不自禁,只有乔登,还在和水雷布丁奋战。哦!原谅他,乔登只是一个孩子。
荒野上,野兔班尼在离自己的小窝很远的丘陵小坡上啃食着鲜嫩多汁的青草,最近雨水期刚过,沉睡了一个冬天的草籽喝足了水分,纷纷冒出头。班尼啃了一块草皮,纵跃着跑到附近,继续填饱自己的兔子。这时有古怪的声音传来,它竖起自己的耳朵,警醒地停止进食,接着班尼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头,不过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古怪的声音又来了,班尼站起身,竖起长耳朵,还是没有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在兔子班尼的头顶,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圆环打开了,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伸下来,左右转圈地捞了一会,忽然抓到它的长耳朵。
班尼赫然大惊,它挣扎着想要脱身,却发现自己的脖子麻酥酥的,好像吃了腐坏的草叶。班尼眼睛里的野性渐渐褪掉,直到温驯占领它的身体。
接着,兔子班尼经过色彩斑斓的圆形甬道,身体不断上升,来到一个人声鼎沸的地方。浅红色的眼睛看见一个陌生人,应该称为人类男性,温柔地抱着它。
吟游诗人打扮的艾斯却尔轻轻揉动兔子班尼的长耳朵,顺便还搔了搔它的耳根。
那里是班尼的弱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这只刚才还是原野上游荡的野兔已无法回到自己的熟悉的小窝里。
尽管所有客人都知道出场登上舞台的魔术师不会是三流的只会耍戏法的流浪法师,可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惊人的一幕,都热烈地鼓掌。
当然在掌声的深处,也有一些好奇的客人的猜测。
“那个长筒帽是装了机关的道具吗?”
“不是,是随机抽到的某位客人的礼帽。”
“那位客人会不会是精心准备的表演者?”
“能请动政法署的副署长配合表演的人不会是一个魔术师!动动脑子。”
“兔子呢?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它为什么这么安静?会不会吃了药?”
“我无法看穿,也不清楚那件贴身的皮甲和旧披风下面能藏下一只兔子。还有,你的话可真多啊。”
“诺尼,你得明白,凭空变出一只兔子,可不是什么魔术,这已经是相当高明的法术了。”
“医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实在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好吧,刚才发生的一幕,的确是很精彩的魔术,让我大开眼界。”
“你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可没有这样想。我猜测,你已经打算把那只兔子解剖开来,想看清楚里面会不会是一只小型的构装体。”
兰切洛斯收起笑容:“除了救死扶伤,我亲手打造的手术刀永远存放在密封的盒子里。”
“好吧,说点别的。据我的观察,那只野兔是南方的安格斯长毛兔,它一般生活在阳光充沛的平原上,草食,偶尔也有杂食。它的嘴角还有青草汁液的痕迹,可见刚才还在进食。而在舞台上,根据我的判断,没有安装任何可以利用的机关。也就是说……或许有些不可思议,那只兔子真的有可能是魔术师刚从南方千里迢迢的原野上捕捉的。”
“这只能以法术的角度来解释了。神奇的魔法!”兰切洛斯想到了某些往事,脸色有些复杂,难堪、懊悔、希冀,还有一点淡淡的羡慕。
“可是,这种魔法已经渐渐绝迹了,只有那座山巅学院还保留着薪火的种子。”思诺森曾经去过一次,而且是仅有的一次,“真是怀念啊。”
第188章 野蔷薇戴佩妮
在连绵不绝的掌声中谢幕退场的艾斯却尔抱着兔子班尼离开蘑菇小屋,走到后面的阴暗巷子里,一堵厚厚的花岗石砌墙壁前,陈旧的披风自动解开活扣落在地上,随后地面慢慢拱起,出现两只獒犬雕像看守拱卫的弯月形门扉。
艾斯却尔伸出右手轻轻抚摸雕像的头部,淡蓝色的光芒在獒犬的眼睛点亮,它们咬住门扉的阴影,缓缓地遮蔽弯月,黑暗迷雾顿时笼罩着小巷。
等到一切散去后,艾斯却尔已经原地消失不见,就连獒犬的雕像和门扉也开始缓缓下沉。
野蔷薇戴佩妮从附近的楼房窗户一跃而下,摘下嘴角的蔷薇花,轻轻一抖,发动自己的独特能力,一条遍布尖锐的荆棘铁刺的长鞭子从她的握拳的左手里源源不断拉出。
“看你躲在哪里?”戴佩妮挥舞着蔷薇鞭不停抽打地面,獒犬雕像和弯月门扉已经沉入地底,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除了敲裂厚厚的石板,一点线索也没有发现。
“停手,野蔷薇,别干白费力气却毫无所得的蠢事。”红后的声音从附近某个地方传来,“那位巫师大人已经通过自己的门进入街道,甚至连开门的钥匙也被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