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皇宫的廊道上，目光投向皇宫后面那片园林，皇后忒温丝就住在那里。
格芮塔的脚步渐渐变慢，之前卢西安说过的话在脑海中飞掠而过。
跟着这些记忆泛起的是从风暴群岛到现在，这些年来她载沉载浮的回味。
她的心跳渐渐加快，目光也越来越亮。
卢西安不在了，艾弗比埃不在了，但不等于栓在罗姆罗斯身上的那些线头也消失了。其中最关键也最有力的线头，就在那里。
当初自己刻意接近，只是为了讨好罗姆罗斯吗？
不，那时候自己就在未雨绸缪了啊。
格芮塔脚下一转，朝园林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这些年一路走来，她在哥哥和父亲之间周旋，在忠诚神廷与家族之间周旋，在罗姆罗斯与忠诚神廷之间周旋，在艾弗比埃与罗姆罗斯之间周旋，到底为的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从棋子变成棋手的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只懂得追逐力量的人，终究只是棋子，哪怕是罗姆罗斯。
格芮塔的嘴角翘起，步子更加有力。
……
龙域中心，被称为“巴哈姆特之脊”的巨柱冲破云雾，直抵苍穹。
云雾之中漂浮着若干浮陆，三个身影立在一块浮陆上，与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龙影相对。
两团比银月之心还大的金月穿透云雾，月光投在中间那个身影上。
风暴般的轰鸣从云雾中传来，其中蕴含的信息只有神祇才能明白。
“是您啊，陛下，好久不见……”
“我猜想得到您有很大的变化，但亲眼看到，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费恩世界的变化，果然太剧烈了。”
巨大龙影是白金龙神巴哈姆特的投影，那一对金月就是它的龙瞳。与祂相对的正是赤红三神小红、夏安和那个谁。
双方如约在龙域的金龙巢穴会面，见面巴哈姆特就来了这么几句，让小红这边大喜过望。
“听起来是熟人呢！”
“这事就好说了！”
“看我怎么勾兑！”
小红在自家频道里嚷了一通，用熟络的语气说：“是啊，好久不见啊老巴！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回想当年我们一起打拼的日子，还真是沧海桑田啊。”
金月闪烁了几下，轰鸣的节奏也更强烈了，夏安嘀咕：“我感觉是在笑呢……”
那个谁附和：“而且带着负能量的笑！”
巴哈姆特说：“看您现在的装扮，就知道您肯定不认得我了。至于……打拼，以前的确都是您追着我打，我拼命的跑。”
小红脸颊一僵，暗地嚷嚷：“我以前那么牛掰吗？”
然后她注意到了重点：“我的装扮怎么了，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啊？既保留了费恩世界的传统风格，又糅合了继往开来的革命风格，充分展现了我作为大同主义事业设计师和引路人的特性。同时强调了我们代表费恩世界绝大多数生灵的正义资格，以及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
两边的夏安和那个谁脑袋分别转向左右，努力克制自己不在频道里吼叫：“我们早就说过这样不行！”
小红这个分身完全是本体的翻版，身材高挑，曲线窈窕，黑发雪肤，秀丽绝伦。
不过翻版的仅仅只是身体，如果李奇在这，看到她这身打扮，也会转头就走，逢人就说不认识这逗比。
粗看是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红裙，细看却是套汉风满满的曲裾深衣。
她要全套照搬，再把头发梳个峨髻，最多也就是画风违和，被李奇数落是壳丝九天玄女娘娘而已。
问题是她没有搬全套，头发就梳了个高马尾，用金环扎起来，插了两根有两倍身高像蜡烛芯一样燃烧着的不死鸟羽毛。大红深衣之上则套了层马甲形制的暗金无袖罩衣，罩衣上绣着若干纹章，细看是人类、半精灵、灰精灵、矮人、半兽人、兽人乃至狗头人蜥蜴人等各个种族的简洁图示。
棉被王同款的棉被斗篷披在身上，六杆红旗从左右肩头伸展而出，旗上分别是微笑太阳和五颗金星，跟戏台上的齐天大圣比也就差一张猴脸了。
花巧还不只这些，她脖子上还缠了一根血色围巾，头尾垂在胸前，上面还有白字。一边写着“赤红光辉普照费恩”，另一边写着“大同歌声响彻宇宙”。
像是听到了两神的心声，小红在频道里辩解：“我也知道这么穿就跟唱戏似的特尬，不过那是从我们的视角和审美观来看的啊。”
“对费恩的土著来说，不就是把能彰显自己信仰和背景的各种元素堆砌起来吗？”
“为了让这个巴哈姆特一眼就明白我们的立场，相信我们是站在保卫这个世界的一边，我这也是做出了巨大牺牲啊！”
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就算是对我们这些土著来说，这种装扮也是戏台上才有的啊！
夏安和那个谁努力忍笑，又为接下来跟巴哈姆特的沟通而担忧。
“好啦这只是疑兵之计，我就是想过过壳丝瘾而已！”
“再强调一次不准拍照！不准发给李奇看！”
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完全白费，小红很沮丧，当然也没忘重申保密。
她语气一沉，显得极为沧桑：“我的确不认识你了，因为我并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也一样啊巴哈姆特，你只是仗着以前留在金龙巢穴的遗产，让自己还能投射出强大神祇的力量痕迹，真正的你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金月剧烈闪烁，然后黯淡了许多，云雾中的轰鸣也缓和下来：“是的，我们都不是原本那个我了，仅仅是一缕残影，还在执着的履行前身留下来的使命。”
小红的语气又变回欢脱状态，仿佛刚才的沧桑是幻觉：“那个……你还记得自己以前是谁，我却不记得了，这太不公平了。要不你给我透透风，我的前身到底是谁？”
巴哈姆特神念悠远：“在黑暗时代前，能追着我打的神祇并不多……不过我无法具体指明，因为我已不再是真正的巴哈姆特，与黑暗时代之前有关的所有记忆，都有可能被扭曲过。”
“我只能说，在黑暗时代之后，您是曙光女神。从我感知的世界变化来看，您也该知道了这一点。”
小红泄气的道：“我当然知道，问题就在这里，我成为曙光女神之前，到底又是谁？”
“黑暗时代前能追着白金龙神打的神祇多得是啊，凡人的源初神祇都可以，神上神更可以。你们龙族不过是给包工头泰坦帮忙的外来户，因为什么原因回不去了，在费恩世界落草……咳咳，落户而已，认真算产权的话你们还拎不清呢。”
龙瞳的闪烁有些紊乱，显然对小红这话很不感冒，不过说到神上神，金月又稳定下来了。
巴哈姆特叹息道：“那种主宰世界一切，包括神祇生灭的神上神，在费恩世界是不存在的。但是像母亲一样孕育出这个世界，抚养出诸灵的神上神，却是存在的。”
小红两眼闪星星：“说的是我吗？”
巴哈姆特断然否认：“当然……不是……”
小红不爽的嘁了一声，巴哈姆特话归正题：“我们今天在这里相会，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说到这个，小红胸脯一挺，手臂一挥，棉被鼓荡，意气风发。
“对！说正事！”
“自古善神居于天堂山之巅，统御费恩世界，未闻有……呃这个梗有点多你听不懂我就直接说吧。”
“我们都知道，巴哈姆特你当权那会，才是整个世界的善良与秩序之巅。”
“现在费恩世界大乱，秩序女神独断专行，祂的作为，祂的目的，完全背离了善良与秩序的准则。”
“祂的借口是费恩世界正面临外界的巨大危机，必须依靠她创造的永恒秩序，让费恩停止一切变化，回归到过往那种永远静滞的落后时代。”
“我们虽然还不清楚外界形势是怎么样的，费恩世界面临的具体危机又是什么，但我们相信，这种缩头鸟的作法就是祈求敌人的怜悯，让费恩世界任人宰割。”
“这种出卖费恩其他神祇和凡人根本利益的事情，我们绝对不答应！”
“我们赤联上到神祇，下到凡人，已经通过自己的实践，证明了大同主义在这个世界的优越性，我们相信运用大同主义信仰对费恩世界进行彻底的改造，足以让这个世界面对一切挑战！”
“好吧其实不是一切，如果外面来个维度神放一发降维打击，什么主义都没用。但这意味着永恒秩序也没用，既然都是完蛋，为什么不穿好战衣，拿好武器，踏上战场，死得更有尊严！？”
“巴哈姆特，我们相信你也是出于保卫费恩的目的，才回归这个世界的。”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根本目标是一致的，我们就该紧密的团结起来，与秩序女神做彻底斗争！”
“你应该也感应到了，龙族里的银龙和蓝龙都加入了我们赤联，黑龙和白龙也加入了反抗秩序女神的阵营，而你的后裔，不是被虚空龙神侵蚀，就是在这座屏障里苟延残喘，结果沦为秩序女神对虚空龙神的酬报。”
说到这小红语气更加炽热：“加入我们赤联，好处多得没法说啊，你看蓝龙和银龙都找到了各自的事业道路，作为前辈大佬，您完全可以在我们这老树发新枝嘛。”
“我们赤联的大同主义道路，追求的是按需分配，各尽所能，实现诸灵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全新世界……”
到最后几乎要唱出来了：“作为龙族之祖，你的加入会让龙族获得彻底的解放啊！”
巴哈姆特沉默了好一会，叹息道：“陛下您引入的新维度的确令人赞叹，我对海姆陛下的决定也不认可，希望能够用温和一些的方式拯救费恩，化解危机。”
“现在我确切的知道您的想法和做法了，但我还无法马上做出决定，毕竟希望拯救这个世界，也有自己道路的神祇，并不只有您一位。”
轰鸣平息，云雾消散，另一片浮陆显现。
浮陆上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也是黑发雪肤，身段妖娆，却有一双神秘又魅惑众生的银眸。矮的相貌并不出众，散发出强大并且晦暗森冷的神力波动，俨然是与赤红三神相当的神祇分身。
两边浮陆上的人马对视着同时呆住，紧接着小红高喊：“小黑你个孙贼！休走！”
身躯拔高，虚影冲天，十万八千吨金箍棒跳在手中，小红战意喷涌，瞬间烧开了大片天幕。
“吃俺老红一棒——！”
第一千一三九章 巴哈姆特，我们就是奔着颠覆整个世界而来的！
巴哈姆特之脊高处，云雾沸腾，天幕碎裂。
暗金光流伸展，如伊斯特塞斯长龙，追逐着灰暗光团。轰隆震响连绵不绝，一块块浮陆碎裂，碎石泥土在金龙巢穴的屏障上砸出片片涟漪。
在暗金光龙面前，灰暗光团明显落于下风。每一次躲避都显得惊险无比，到最后终于还是没躲过光龙之中那根炽亮巨棍，被打出一圈暗光冲击波，将后方好几公里长宽的浮陆撞得四分五裂。
暗光远遁，光龙回转，小红的虚影拔高到数千米，看向在浮陆上缩成一团不知所措的海瑟薇。
金芒巨棍微微抖动，带起凛冽的风雷滚动，小红大呼：“打死这妖精也是赚！”
“巴哈姆特陛下！救命——！”
“她要来杀我了！陛下您就眼睁睁看着吗！？”
“这是您的地方啊，我只是凡人，能站在这里就很辛苦了！”
海瑟薇身上闪起道道蓝光，套上道道防护，身影变幻得虚实难定，连空间扭曲都用上了。不过这对至少有新生神祇级别的小红分身来说，这些防护就跟超薄清凉套没什么区别。
作为九级传奇，她还有血肉聚合术、传奇任意门和替死傀儡等压箱底的自保技能，不过她确信在小红喷溢出的暗金光焰，也就是红网之力的具现下，这些法术必然会被干涉扭曲。
当然她只是跑路的话还是有把握，身上带着的大堆空间石就是为此准备的，不过好不容易跟巴哈姆特接洽上了，就这么被赶走，实在不甘心。
燃烧的巨棍距离海瑟薇还有几百米时，亮金光辉自下方的参天石柱上升起，牵引着浩瀚磅礴的力量，层层裹住巨棍。亮金暗金亮光交织，映亮了大半天幕。
“陛下，您跟莎尔陛下都经历了这么大变化，彼此之间还是这么水火不容啊。”
巴哈姆特诚恳的说：“这里毕竟是我的家园，大家都是我的客人，就不要相互争斗了。”
这边夏安和那个谁也赶紧拉住小红，在巴哈姆特面前表现得这么蛮横甚至……残暴，这不是把巴哈姆特往外推吗？
巴哈姆特最厌恶的就是仗着力量为所欲为，虽然祂自己当初就是仗着力量把自己当作费恩世界的善良与秩序标尺。
这时候巴哈姆特分出另一股神念，化作浮陆上的轰鸣，用通用语说：“泰德阁下，您现在可不是纯粹的凡人，您不仅与莎尔陛下有特殊的灵魂关联，在你灵魂之外还有一个堪比神祇，却又不是神祇的独特灵魂，您可没那么容易死。”
海瑟薇呆了呆，气愤的道：“陛下您能不能别当着他们的面说啊！”
光焰收缩，虚影回卷，小红恢复到正常形态，嘿哟冷笑：“我还以为你跟小黑真的能丢开贪婪本性和自私本质，为了一个目标团结一心呢，原来是找了另一个灵魂，靠什么旁门左道才搞定了人神契约。”
海瑟薇脸颊抽搐了几下，又呵呵笑了：“小红陛下，作为一个神祇，却被李奇那样的凡人束缚，您这又算什么呢？对凡人的男女欢愉就那么贪恋，连神祇的颜面都不要了吗？”
小红暴跳如雷，金箍棒抖着，遥遥指住海瑟薇，咬牙切齿的道：“老娘……不，本神还是黄花……”
旁边夏安和那个谁在频道里连叫糟糕，自家老大这么容易就中了激将法！
可这事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不由为今天没带着李奇一起来而万分懊恼。而且这里还被巴哈姆特的力量隔断了红网传讯，没办法跟李奇实时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