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觉得教会高层手足无措，无所应对。相反，看不出有什么应对，秩序还能这么稳定，说明他们很有余裕，还能做到不留痕迹。”
“但是……派茜”，痛苦又涌入了丹希特的意识。
谎言之子不屑的道：“哪怕是迩香最稳定的时候，也避免不了间谍的渗透啊。”
“战争结束都一个来月了，对通讯的军事管制还没有取消，人们在神陨高原上只能相互通话，不能发短信，我敢肯定通话都会被监听。”
“到现在仍然只有费共……也就是教会有权发布新闻，其他通讯社都必须接入赤红通讯社，不允许直接对外发布。”
“最重要的是什么？军团！军团乱了吗？不仅没乱，还在搞什么大比武，官兵都忙着提升自己的力量。”
“你的上司和下属时不时的来探望你，说的那些事情你都没放在心上？军团里有那么多冒险者，也有来自风暴群岛的移民，他们相互间有矛盾吗？没有吧。”
“你平常不是在组织部下开生活会吗？军团来的人跟你聊天，那不就是在开生活会？你对部下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工作，就没意识到你的战友也是在对你做思想工作？教会高层对军团的把握，真是让我惊叹。”
“但是，赤红女士为什么要我直呼祂的神名，向祂祈祷，听从祂的指令”，丹希特依旧对赤红女士和他的直接沟通疑惑不解。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啊”，谎言之子笑道：“从一开始，你的灵魂被激发了荆棘神力，我就感应到了这样的信仰之力跟以往的神力是完全不同的。”
“你分别试过了荆棘神力、破坏神力和告死神力，后两种力量的感应很微弱，只有第一种很明显。可三种力量又是如此和谐的融汇在赤红神力之下，这跟赤红神力是由多个神职编织起来的传闻很吻合。”
“那么最终编织出的赤红神力，又对应了什么样的神职呢？爱神吗？也许是，但绝对不是之前那个爱神那么简单。”
“再结合每种神力对应的赤红教义，我早就感觉到，赤红女士这个神祇，绝对不是普通的今神。”
“种种教义，都是对应着凡人之心，这样的神祇要存在的话，仅仅只是有神祇之心，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
“所以，我一直在猜测，赤红教会……也就是费共，通过什么特殊的方法，人工制造出了赤红女士。”
丹希特惊呆了：“什么！？绝对不可能！”
谎言之子悠悠的道：“别忘了，我是谎言之子，虽然不是神祇，却很接近神祇了。你的灵魂变化，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研究样本。毫不夸口的说，除了费共之外，整个费恩世界，只有我离赤红女士的真相最近。”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费共高层对这个神祇的控制出了点意外。就算是人工制造的神祇，终究是神祇，可以跟信徒沟通，发送神谕，可以汇聚起基本的信仰之力。简单的说，费共玩得过火了，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然啦，既然是人工神祇，肯定就有控制的后门。费共的高层不敢对外声张赤红女士的真相，只是在小心的观察、调整和控制，我相信等普雷尔公爵回来，他们就能找出问题，修复这个人工神祇。”
丹希特惊恐的想：“也就是说，我的信仰是虚假的，是他们制造的，比迩香那些扭曲凯姆意志的人做的事情还要邪恶？”
谎言之子呵呵低笑：“赤红女士可能是虚假的，但那些教义是虚假的吗？”
当然不是虚假的，那些信条让他获得了真正的力量。
这就让丹希特更恐惧了，他一时难以理清自己的思绪。
“你和那些愚昧的凡人一样，还没有跨过最后一步”，谎言之子说：“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神祇是什么？凡人必须尊奉神祇吗？”
丹希特的意识轰然撞在一堵如钢铁浇筑的巨墙上，那是压在他灵魂深处，以为从不存在的一道墙。
“费共的高层们还不敢向你们揭示这堵墙，毕竟这意味着推翻整个费恩世界的秩序，他们对这个问题会有什么答案，又是怎么做到的，这就是让我好奇的地方啊”，谎言之子的意念也荡起了一丝波动。
谎言之子的低沉意念如缓缓潮水，渐渐淹没了丹希特的意识：“所以，凯恩·丹希特，坚定你的信仰吧，坚定你作为一个凡人，本心所愿的信仰，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的。”
第五百二一章 极度危险，费共的生死决战
贝塔城北面一处山谷里，临时搭建的接收传送法阵上涟漪荡漾，人影憧憧，不断显现，围在外面的人群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前往瓦伦丁参加纪元大会战的官兵们回来了，等待他们的是丰盛的宴会，精彩的文娱表演，以及各种表彰。很多官兵还会以战斗模范的身份，去各个军团讲授战斗经验。之后还有各类技能培训和晋升训练等着他们，总之后面一个月的活动日程都被排满了。
欧萝拉、甘比特、威尔森、蒂丝等费共高层焦急的看着法阵，当艾丽、缇娜、茵丝、米丝、芬恩等人出现时，众人围了上去，异口同声追问另一个人的下落。
“李奇去做其他安排了，具体的事情交代给了我”，立在艾丽后面那个高挑出众，戴着兜帽和大墨镜的身影用令人心灵微微酥麻的嗓音说。
这是正义圣女奇丽，之前跟他们通讯的时候见过，那时候仅仅只是看着影像都震撼不已，此时真人现身，在场众人都骤然变得拘谨。
欧萝拉除外，暗暗白了奇丽一眼，悄悄指了指腰间。奇丽恍然，微微侧身，把挂在外面的提尔之柄遮掩起来。
魔龟车向贝塔城急奔，尤赞当驾驶员，乘员只有奇丽、欧萝拉、缇娜和艾丽，欧萝拉向奇丽汇报情况。
“菲妮还在各个中队巡回感召，巩固军团政工人员的信仰，加深他们对痛苦信条的理解，这些天可累坏了她。”
“卡琳和玛达拉负责的史莱姆研究，稳定了大多数德鲁伊、巡林客、巫师，连一些魔法师都加入了研究里，成果源源不断啊。”
“万物可食会也拉着很多冒险者里的魔法师和术士搞对比研究竞赛，看魔法食物制造机和魔法食物召唤机哪个更适合大规模推广，阿丝娜一直在盯着这个工作。”
“伊芙身边聚集起了两百多个魔法师，已经搞定了紫铜熔炼法阵，正在研究秘银熔炼法阵。她自己也在冲击魔钢熔炼这个关卡。”
“她还说开始模糊感应到自己不仅可以熔炼魔导金属，似乎还能重新组合物质，这有点像是炼金术的范畴了。这让她都变成了工作狂，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全泡在工坊里，我再三警告她，她却压根不听。”
“薇姬已经把珠算术转化成法阵，做出了魔法计算器。她说魔导技术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不应该转到虚灵技术上。她正在做魔导技术发展规划，也吸引了很多高阶魔法师的参与。”
“按照你的提议，丝丝魔女们把精力集中在了防护结界和测准器上，对虚灵中枢进行各种管理功能的开发，蜘蛛的养殖和蛛丝纺织技术也都在向灰精灵部落转移。”
“不过灰精灵部落也有不稳定的迹象，事情太多之前我也没跟你细说。我们抽调加入军团的灰精灵官兵，定期回部落送温暖，还能勉强维持。”
欧萝拉絮絮叨叨着，奇丽揽着她的肩头说：“辛苦你了。”
“辛苦的是大家……”
欧萝拉眼圈微微发红，然后拍开她的手：“还有，别用这个样子碰我，恶心！”
艾丽和缇娜嗤嗤发笑，奇丽哀叹：“这是正义之美呢，你还觉得恶心？”
欧萝拉气苦：“这时候我想要的不是美！”
又一头扎进奇丽的怀里：“算了，让那个混蛋李奇去死！”
奇丽扭着身子抗议：“别吐气啊好痒！”
将欧萝拉抱在怀里，奇丽又叹道：“瘦了好多呢，没好好吃饭吗？”
“还吃饭？咱们的情况这么凶险，就算有你拿主意，很多小事情还是得我们自己做主，战战兢兢的，根本放不下心！”
欧萝拉带着点鼻音的说：“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完全睡死了，生怕假小红趁着我精神松懈，把我拎到神座上去控制住！”
“每天早上也都是被吓醒的，总觉得会有大批被假小红蛊惑的狂热信徒高喊打倒异端的口号冲进来……哪还有好好吃饭的心思？”
艾丽默默的握住欧萝拉的手，缇娜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揽住她说：“姐姐比我们更辛苦呢。”
“我总没断一只胳膊！你啊，经常跟你说不要仗着会隐身瞬移就随便浪，你就是不听！”
欧萝拉的火力转向她，缇娜的脸皱成一团，却少有的没有开口辩解。
“总之，你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奇丽这么说着，魔龟车进了贝塔城。中央街道一片冷清，只看得到巡逻的战斗魔法师和魔武士。地面还残留着片片暗红色的污渍，那是没有清洗干净的血迹。
欧萝拉愧疚的道：“还是没有防住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而且是在你回来的几个小时前……”
“不，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奇丽眼里闪着精光：“时间也的确很巧啊，这就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接着她问：“那么，塔伦斯怎么样？”
欧萝拉低沉的道：“照着他自己的要求办了，关在罗丝大神殿深处。丝丝魔女们一直在监视着他，级别还能维持在四级，可精神不太稳定的样子，我觉得他更多是因为愧疚，自己在折磨自己……”
奇丽在瓦伦丁那边，还没踏进传送门的时候，就得到了贝塔城发生流血事件的消息。
几十条人命的确很严重，但跟很多还不显山露水的隐患比，就算不了什么了。
比如，塔伦斯的动摇……
奇丽叹道：“我先去看他吧，老头不能出事，不然菲妮也会受到影响的。”
欧萝拉斜着眼看她：“用这个样子？”
“我……”
奇丽捂脸，无奈的道：“好吧，先去统合部了解具体情况，然后……”
“然后跟假女神决战吗？”
缇娜先是两眼发光，再又懊恼的道：“我的手还没有好啊！”
的确是决战，却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
认真说起来，自从小红完全变成了桑妮，假小红窃占神国开始，决战就开始了。
那时候李奇人虽然在瓦伦丁，却跟费共中央一直保持着联络，提前做了若干布置。
“高层不能乱，军团要抓紧，骨干要隔离，一切冷处理。”
这就是费共中央定下来的决战方针，到今天回头再看，凝聚了李奇前世历史经验，以及欧萝拉等高层对现实的清醒认识，总体上是正确的。
当假小红高踞神座，通过神力直接跟费共成员沟通时，费共就面临了足以决定生死的重大考验。
要知道除了本质上是在世女神的魔女外，其他费共成员对革命的认识，都还没有触及到赤红革命不仅要推翻凡人对凡人的压迫，还要推翻神祇对凡人的压迫这个本质。
没错，费共高层和骨干成员，在革命理论的熏陶下，都认识到了赤红女士跟凯姆之类的神祇不同，只是道路的指引者和革命的设计师。但当这个指引者和设计师直接跟他们沟通时，凡人与神祇的力量落差，不可避免的让他们产生了动摇。
这很容易理解，即便是在凡人没有力量差别的地球世界，高位者对基层的影响也是无所不在的。轻的可以走法外之途，重的可以背离人伦之道。在有超凡之力和神祇存在的魔幻世界，所谓“道路”，在凡人的潜意识里，仍然是跟神祇两位一体的。
连塔伦斯这样的高层，在收到“神谕”之后都动摇了，假小红对他的许诺是升入神国，成为永恒的神侍。
如果假小红能不那么急躁，不是直接让塔伦斯联络甘比特、威尔森等军团要员，用武力控制教会，另立中央，甚至宣布李奇是异端。而是更有耐心一些，用更隐秘和曲折的手段渗透高层，组织一个“影子中央”，伺机而动，塔伦斯还真要倒戈了。
经过一番挣扎后，塔伦斯向中央坦白了自己的情况，这时候才知道甘比特、威尔森、史丹等人也收到过假小红的神谕。
“高层不能乱”这条方针就变得更具体了，李奇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向所有高层通报了小红的情况，承认神国出了状况，现在神国里的女神是个伪神。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仍然没有向大家讲清楚革命道路，但现在并不是开展“神祇非神”思想大运动的好时机，而且以费共一直坚持的赤红女士仅仅只是道路指引者和革命设计师的信仰来看，这个说法也没错。
高层的认识由此统一，但塔伦斯还是被隔离审查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住伪神的诱惑。
高层稳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以李奇的认识，牢牢抓稳军团是重中之重，军队不乱，什么都好说。
当然，这条地球世界的经验，要放在费恩世界过去的时代是不灵的。过去的军团并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武装力量，面对高阶职业者根本无力抗衡。
还好费共的军团今非昔比，各类威力巨大的技术兵器，以及各种用途的魔导装备，都掌握在军团手里。
费共高层通过三个途径抓稳军团，第一是用各项事务让军团活动起来。团队的军事大比武，士兵的力量晋升特训和技能比赛，指挥官的战术大讨论，总之用荣誉和进步推着官兵们忙起来，让他们一刻不得松懈。
这一条足以稳定其他职业者，但假小红可以直接跟赤红职业者沟通，向他们发送神谕，展露神迹，这就麻烦了。
费共高层稳定军团的第二个途径就是抓牢政工人员，这时候欧萝拉和菲妮就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毕竟大多数赤红政工人员都是旌旗系和痛苦系职业，由她们巡回感召，一同训练神术，学习理论，让大家感受到力量是来自信条和理论，来自自己的灵魂。并且这样的力量跟魔女之间的感应，比赤红女士的关联更紧密。同时还让他们互相监督，对“邪神蛊惑”保持警惕。
这个时候，也只能先将假小红的异动定性为“邪神企图颠覆费共的邪恶阴谋”，从本质上看，这个说法也没错。
第三个途径就是从各方面改善军团待遇，这不仅仅包括物质待遇，从制服、武器、军衔、小队中队大队军团各级集体荣誉等各方面，加强军团的荣誉感建设。让军团更有凝聚力，让军团官兵们感受到强烈的、好的变化，由此扼杀因为不满现状而接受假小红蛊惑的思想苗头。
稳定了军团，仅仅只是站稳了一只脚，还有很多高阶职业者，他们基本都分布在科研领域。于是科研方面也被纳入到了军团体系，同样采取了“科研大运动”的策略。由魔女们带领，让那些高阶职业者们忙起来，同时给他们展现广阔的知识和技术世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之前欧萝拉谈到的主要就是这方面的事情，虽然细节上还有很多问题，但大局是稳定的。
军团和高阶职业者稳定下来了，数千分布在军团和科研之外的费共成员又成了隐患爆发的重灾区。他们的思想动态，影响着整个神陨高原二十多万人。
费共采取的策略是“骨干要隔离”，学习班规模扩大，将那些骨干抽调到厄普西隆进行深造学习。像对待军团政工人员那样，巩固他们的革命信仰，抵御假小红对革命思想的颠覆和革命队伍的渗透。
这些力量被稳定后，贝塔城乃至神陨高原上，还处于活跃状态的就是基层居民和冒险者了。
费共高层并不清楚假小红还在打什么算盘，但能猜到祂必定会在这部分人群里搞鬼。除了控制通讯和传媒外，也高高举起《公共安全管理条例》之类的法令，以社会稳定为先。
最初费共高层还以新建的公共安全局为主体力量来稳定社会秩序，可没想到假小红将安全员当作了突破口，很多只是初步接受了赤红信仰的安全员都被她蛊惑了，差点爆发了由安全员主导的“街头革命”。
于是大多数安全员也被拉去“特训”了，这时候夏安迪亚圣武士，风暴群岛魔武士和战斗魔法师就体现出了他们的独特价值。假小红无法蛊惑他们，而他们又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作为军团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萨达尔来统领这股力量，也让大家都放心。这个对革命信仰油盐不进，还是个修玛骑士的家伙，依旧顽固的将自己视为“公爵卫队长”，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大家最信任的人之一。
在任何场合，对假小红挑起的信仰之争都做冷处理，让事情变成各方的寻常冲突，这就是最后一条方针。
以李奇……呃，奇丽和桑妮回归为标志，决战的第一阶段，费共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