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尔张嘴想这么说,可跟少女的浅蓝眼瞳对上,里面盈盈荡动的期待,期待之下又压着的深深惊惧,他居然看了个通透。
即便他脑子不好使,也知道说真话的后果会很糟糕。
骑士有责任保护弱小,包括安抚受伤的心灵。
美德篇章里的信条让他做出了正确反应,他咧嘴笑道:“当然啊,我是骑士啊。”
然后他被少女抱了个满怀……
娇嫩而柔弱的触感像刀子一样捅着萨达尔的心口,痛得他不迭推开少女。
芮萝尔正在愕然,地窖的门被重重敲响。
……
白鼠隐没在一块石头后,在他的灵魂感应视野里,光团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该死,果然是贝利诺的人来追捕工作组了!
英雄之下的杂兵他完全不在乎,告死者的隐身能力堪比夜女士的暗影主宰,就算那些杂兵贴着他走过,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不过若干在灵魂视野里像熊熊火团的存在越来越近时,他不得不考虑后撤了。
作为五级告死者,即便面对传奇,都有周旋一阵子的能力,前提是对方的职业和能力没有克制自己。
可现在出现的这些人,大部分身上都散发着长期隐没于阴影甚至黑暗中的力量波动,个把个还没问题,十多个就是大麻烦。
正想后退,再感应到一个接近传奇的残虐神力源带着汉森出了城堡,向山脊移动时,白鼠又停了下来。
这必然是贝利诺的身边人,说不定掌握了什么内部情报,或者拥有特殊的追踪手段。总之这个级别的人出现,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工作组还没走远,他们危险了!
白鼠停下脚步,转瞬重新确定了行动方案。
又一队士兵从石头边走过,走在最后的那个士兵背后荡开微弱涟漪,一柄魔钢匕首悄无声息的捅入背心,匕首上的神力将心脏瞬间搅碎。
前面的人毫无察觉,直到第三个士兵没了声息,前面的人觉得脚步声有问题,猛然转头,一个虚影立在身前,将匕首送入他的心口。
一队队士兵就此消失,直到一个四级暗影刺客发现背后的部下全都消失了,一柄匕首已经刺破皮肤时才反应过来。
他竭尽全力散作阴影,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潜入夜色后又尽责的发出了警报。
刺耳的哨声像枭兽鸣叫,划破了夜幕,白鼠松了口气,朝着某个方向急奔而去,还刻意弄出了脚步声。
“果然有哨探!”
在另一个方向的戈米斯冷声道:“说不定就是赤红教会的人,公主肯定是他们劫走的!”
汉森装得异常惶恐:“一定是东南边克斯特群鹰军团的那帮人,那里面也有王党。”
“我知道”,戈米斯说:“你也脱不了干系!”
汉森显得很积极:“我亲自去追!”
戈米斯摆手:“不必了,我派了两个暗影杀手过去,一个六级一个五级。只要不是传奇,没人逃得过他们的追捕。”
“而且这很可能是他们转移视线的举动,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公主离这里不远!”
“你就跟在我身边,毕竟你熟悉这里的地形。”
汉森不敢再多嘴,唯唯诺诺的跟在戈米斯身后,暗暗盘算着该在什么时候结束这场自导自演的失踪戏。
大半个小时后,距离后山堡几十公里外的山谷里,铿铿闷响声不断,像是鸭叫的声音刚蹦出来一半就戛然而止。
月色下一片阴影扭曲翻滚,变成人体扑在地上,脑袋像被打烂了的蜜瓜,还冒着股股烟气。
山谷边缘,水银般的涟漪跟另一片阴影绞在一起,不时绽出点点火星。
许久后大片火星炸开,涟漪与阴影分离,凝结成两个清晰人体。
白鼠喘着粗气,身上几处伤口的毒素正渗透血液,让他视野有些发飘。他暗暗懊恼走得太仓促,没能装备齐全。
对方也在剧烈喘息,眼里喷射的愤恨目光有如实质。身上有好几个枪眼,手里的弯刀断了半截。对一个接近传奇的暗影杀手来说,没能第一时间收拾掉最多只有五级的对手,还让对方杀掉同伴,重创了自己,真是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两人不约而同的这么想,接着的念头也完全同步。
“援兵应该到了吧……”
一道粉红射线从半空射下,暗影杀手毫无防备,被射线贯通头顶,直渗脚下。
暗影杀手身体一僵,粉红光芒如粘稠液体从七窍溢出,急速将整个人裹住。
烟气升腾,这个削瘦人体噗哧变成一只膘肥体壮的……猪,粉红色的。
这只猪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状况,胡乱迈着蹄子,跌跌撞撞的原地转圈,发出吭哧吭哧的哼声。
从空中跳下来一个娇小身影,挥着比身体还大的棒子,狠狠砸在猪头上。
粉红大猪再度发僵,变成木偶直直倒地,散出一圈雾气,恢复原本的身体。
“呃……”
白鼠在旁边看得傻了眼,直到那个娇小身影扛着大棒转身,都还没回过神来。
那是个十岁出头的萝莉,抬头对着天上说:“你还真会变猪术啊,这不是抢魔法师的饭碗吗?”
“这不是变猪术……”
又一个身影落下,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语气却老气横秋的:“是变萌术,效果随机,可能是猪,也可能是萝莉。”
萝莉惊叫:“哇,萝化术?好恶心,而且变成萝莉了让人怎么下手啊!?”
“好啦,办正事”,少年看向白鼠:“你……应该是白鼠吧?”
白鼠呆呆点头,少年又道:“我是夏安。”
白鼠先看看那个被打昏了的暗影刺客,再看看萝莉,想想刚才的对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你肯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夏安叹道:“少年啊,要抛开成见……”
第七百一六章 戏精莎佳妮与克斯特王室血脉
地窖大门被轰然撞开,几个卫士一拥而入。
领头的骑士叫道:“肯尼!你们在搞什么鬼!?”
地窖里漆黑一片,只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骑士正要放出神光术看个明白,绚丽的彩光在旁边亮起,瞬间伸展为一个光人。
那不是骑士的虹彩神光,而是混合了暗金淡金水晶水银艳红淡紫等各种色彩的怪异神光。
“丝丝殿下!随便哪个也好,赐予我力量!”
萨达尔在心灵中呼喊,他感应着与某个丝丝的心灵联系,原本消退了的那些体验和感悟自他灵魂中再度喷涌而出。
“我要守护善良,保卫弱小,铲除邪恶,惩罚罪人!”
“我才是真正的骑士!”
“丝丝殿下,你们是真正的骑士之神!赐予我真正的骑士之力,让我打倒这些邪恶的假骑士!”
不像上一次,他的意识沉浸到那些体验和感悟里所有显得模模糊糊,这次他坚定的恪守着“自己是骑士”这个认识,同时又不分类别的驱动着各种赤红神力。
萨达尔两手各持一把夺来的骑士秘银剑,像狂战士般挺胸展臂,发出无声怒吼,以身体为圆心荡开一圈淡金冲击波。
这几个骑士被冲击波掠过,如遭雷击的打着哆嗦。
接着萨达尔左手剑劈出艳红的解放之剑,右手剑再劈出暗金的赤红破乱斩,两剑又一同推送出森冷惨白的骷髅光流。
他完全没有用什么神力什么神术的概念,他只知道将在灵魂中涌动得最活跃、最灼热、最想喷发出来的力量倾泻出来。每一股力量都蕴含着相应的赤红信条,那足以让其他人灵魂燃烧的体验和感悟被“我是骑士”这个念头裹住,让他的灵魂在推送出这样的力量后,又像霓虹灯一样变色,翻腾起另一股赤红神力。
地窖里彩光变幻,那些骑士在光污染里啊啊哦哦的惨叫着,身体变换着各种姿势上下弹跳、折叠、解离……
萨达尔再度陷入暴走状态,这次他自己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但跟他有所关联的就有了强烈感应。
急速飞驰在群山中的浮空三蹦子上,茵丝两眼翻白,仰头就倒,嘴里喊着:“萨达尔!我不是萝卜,别拔我啊!”
神国位面深处,虹彩迷离,又冷清荒寂的神国里,努曼艾尔漠然端坐在神座上。
祂的目光投在神座上方那条彩虹上,那里有一丝涟漪在异动,祂感应得到一个无比虔诚的灵魂在牵动骑士神力,但祂将神念投过去时,却根本找不到那个灵魂。
祂尝试了若干次,结果仍然如此,这让祂愤怒了,居然有凡人在偷窃祂的神力!
万千神念在神祇之心中瞬间掠过,定位到不久前祂曾关注过的那个凡人,祂品味了片刻,发出深长的叹息。
“难怪修玛要改变,难怪今神的意志会被扭曲,原来是这样啊。”
已经失去了凡人之心的努曼艾尔,这一刻也露出苦涩的笑容:“修玛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将忠诚于特蕾希娅陛下,直至永恒。”
萨达尔自然不清楚自己闹出了什么动静,他非常辛苦的平复了灵魂中的狂乱奔流,不然那些骑士连尸块都留不住了。
这一次的对手是六个骑士,连反抗一招的余地的都没有就被他干掉了,甚至还鞭了好一阵尸。
“不……这、这也不对……”
“要有节制,要罪罚相等,不能亵渎死者……”
看着自己搞出来的惨剧,萨达尔恐惧的后退,下意识的念起了骑士的美德篇章。
他很快清醒过来,关上门用身体死死顶住,地窖重归黑暗。
“萨达尔!萨达尔!你还在吗?你受伤了吗?”
躲在角落里的芮萝尔怯怯的唤着,她听到了骑士的惨叫,再听到萨达尔的粗重呼吸,确认萨达尔获得了胜利,对此她毫不怀疑。
“我……很好……很好”,萨达尔说:“公主殿下,你好好躲着,肯定还会有敌人下来。”
芮萝尔叫道:“我害怕!快让我看见你,至少让我能闻到你的气味!你不来,我就过去!”
萨达尔苦恼的道:“我的力量……控制不好,不要靠近我。”
“不会的萨达尔”,公主用毫不怀疑的坚定口吻说:“你是女神派来保护我的骑士,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
萨达尔怕公主过来看到地上的惨状,他的脑子这时候好用了一点:“我给你讲故事吧殿下,讲……殿下!?”
他忽然惊喜的叫出了声,芮萝尔没明白,茫然的道:“我、我在啊,怎么了?故事?呃呃……好吧,讲故事吧。”
萨达尔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最终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身体滑落到门下,像是一桩绝大的心事终于放下。
他用疲惫的语气说:“我给殿下讲个……大家都是叛徒的故事……”
“那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神陨高原上还到处都是邪恶的巫妖、亡灵法师、奥术师和药剂师……”
萨达尔的语调变得舒缓,在黑暗的地窖里飘荡着,老男人的粗浑嗓音因为刻意压低,听惯了之后居然感觉也富有磁性。
原本因为黑暗而瑟瑟发抖的芮萝尔身体渐渐放松,眼瞳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彩,沉入到故事里。当身上散发着一股什么味道的侍女摸过来,哭泣着向她认罪时,她也没有呵斥和怒骂,只是按着侍女的肩头说:“和我一起听故事。”
“巫妖玛达拉抱着少爷的腿说,我才是叛徒,那些邪恶首脑没资格当叛徒。其他的坏蛋争先恐后的冲上来抱腿,说他们至少算阵前起义……”
萨达尔说到这时,芮萝尔和崔茜抱在一起开心的大笑。
“接下来?接下来说说我们种田的故事,是啊,我们和泥腿子一起种田,不,我们就是泥腿子啊殿下,我们城堡卫队还拿过秋季翻耕赛的团队第七名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外偶尔响起脚步声,却没有一个人再来敲门,萨达尔安安心心的讲着故事。当地窖猛然通亮,一个少年出现时,他也没一点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