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只在灵魂世界里用过的名字叫道：“蕾娅……”
特蕾希娅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她哑着嗓子说：“什么？”
李奇说：“你跟神祇之心有了冲突对吧？”
特蕾希娅表情凝固，眼瞳中缕缕金光浮现，直至将灰色眼瞳充盈得金黄璀璨。
“不，我之前与凯姆同在，现在与凯拉特蕾希娅同在”，她的语气变得肃穆凛然：“未来我，特蕾希娅，将与永恒秩序同在！”
“要始终保持人神合一的确很艰难，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问题，但永恒秩序是神祇与凡人的共同追求，只要这一点不变，再大的矛盾都不会将我们分离。”
李奇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不是凡人特蕾希娅了，而是凯拉特蕾希娅，准确说是凯拉特蕾希娅在特蕾希娅灵魂中的投射。
这依旧是特蕾希娅，至少是一部分，但已经转换为连接秩序神座的……接口。
“叙旧到此为止”，凯拉特蕾希娅冷冷的说：“为了永恒秩序，为了能够团结费恩所有凡人的力量，把你们，尤其是你，李奇，把你清除掉，是最佳的捷径。”
“这也是必要的代价，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对完美的追求，让我始终无法定下决心。”
“在灵魂世界里跟你相处的经历，让我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即便是神祇，力量也是有极限的，对神祇来说，取舍更为重要。”
“我只能放弃作为凡人，拥有完美的幻想，这样才能确保神祇所希望得到的完美，那就是永恒秩序。”
手中的忠诚之剑金光喷薄，凯拉特蕾希娅发出了神祇之音：“你不会还在妄想靠一张嘴就说服我吧？”
事情最终还是回到最初的轨道上了……
李奇凝聚心神，说出了他来此的目的：“凯拉特蕾希娅，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
凯拉特蕾希娅笑道：“你居然妄想跟秩序女神谈交易？那违背了她的秩序之路。”
李奇也笑道：“所以我们才会干掉了曙光帝国的浮空舰队，堵住了你离开这里的退路。”
“只有在这个你无法直接传送，也无法降下天使大军的地方，你才能平心静气的跟我们谈交易。而不是因为神祇的尊严被冒犯，以及交易违背了秩序之路，断然拒绝我们。”
他抬起手，掌心里多了一个缓缓转动的晶格魔方。
“我用这里面的东西，跟你交换……特蕾希娅。”
魔方的暗金光幕渐渐变得透明，一颗流溢着淡红焰光的宝石漂浮在里面。
“这是……”
凯拉特蕾希娅眼中金光暴涨，身上也溢出了淡淡光尘。
“这是永恒之石……”
李奇说：“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凯姆之心，是的，就是当初凯姆遗失到主位面，再辗转流落到深渊的凯姆之心。”
“我不清楚凯姆之心是怎么遗失的，又怎么跑到深渊去了，也不知道魔君为什么没有用它搞出什么大事情，或许是拥有它的绝望魔君不敢公开，所以始终没人知道。”
“总之它就在这，就在我手里。”
李奇指了指山谷里那座巨大水晶棱柱，继续说：“有了这颗凯姆之心，再加上凯拉斯卓的遗体，凯姆应该可以回归，并不需要特蕾希娅了。”
这就是李奇的A计划，把特蕾希娅逼到这个空间碎片里，再把空间碎片拉到冥河里，让她无法离开，也无法借助神祇的力量一言而决，这时候再来谈交易。
凯姆之所以消散，凯拉斯卓之所以要找特蕾希娅，都是因为失去了凯姆之心。现在把凯姆之心还给秩序神座，凯姆重新归位，特蕾希娅就能获得解脱。
当然特蕾希娅自己不情愿的话，就没有交易而是一厢情愿了。李奇只能赌一把，赌凯拉特蕾希娅跟特蕾希娅已经出现了裂痕。刚才跟特蕾希娅的交谈印证了这一点，让李奇信心大增。
如果A计划顺利的话，就没必要动用B计划了，那毕竟有点……下作。
“荒谬！”
凯拉特蕾希娅厉声呵斥，感觉不只是祂，神祇之音中还混杂着一个声音，构成了隐约的叠音。
“我就是特蕾希娅，我与凯拉特蕾希娅一体，你让我放弃我自己！？”
李奇笃定的道：“你的人神合一状态是不稳定的，你自己清楚。凡人与神祇的本质是不同的，二者不可能平等。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哦，不是神祇奴役凡人，就是凡人掌握神祇。”
他淡淡笑道：“真正有资格说人神合一的，只有我们赤红神祇，小红的本质仍然是凡人，阿丽珊也是凡人。”
在后面远处飘着的阿丽珊赶紧帮腔：“是啊，我是从我爸灵魂里生出来，趁热摁进了我的尸体里，这才有了我。”
李奇剧烈咳嗽，喂喂，什么趁热什么尸体，你这已经不是黄段子手而是变态段子手以及史诗级别的画风破坏者了！
果然，不好好说话的结果就来了。
凯拉特蕾希娅呵呵冷笑：“你们想让大同主义那种妄想在费恩变成现实，我追求人神合一和永恒秩序，都是费恩前所未有的事情，你们就是正确的，我就是反动的！？”
“交易？如果永恒秩序可以靠交易得到，那也可以当作交易出卖！”
“李奇，你到底要幼稚到什么地步，才会以为我会接受这种放弃信仰，放弃自己道路的交易啊？你的情商点数是不是都点到怎么引诱女孩子在各种场合欢爱的事情上了？”
李奇惊讶的张开了嘴，这不是凯拉特蕾希娅，就是特蕾希娅……
最后一句质问满含愤懑，确实是他在灵魂世界里干过的荒唐事。
“没有交易，李奇……”
特蕾希娅缓缓飘起，金光自她体内一波波喷涌而出。
“连小红都只是中等神祇，说明你们这些人……还有神祇，对强大神祇的力量还毫无概念。”
“你们以为让我进到这样的空间碎片，再拉进冥界里，就能逼迫我低头。”
“你们啊，对力量真是一无所知！”
片刻之间，她就升到了天穹智商，像耀日一般将这个狭小空间照亮。
天穹以及罩住空间的屏障上涟漪荡动，很快就如浪涛一般翻滚。
阿丽珊惊呼道：“打破了屏障冥河会灌进来的！”
特蕾希娅冷哼：“区区冥河水而已，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李奇更急，喊道：“你这具身体会损坏的！到时候你还怎么保持人神合一啊！？”
金光在极为短暂的瞬间闪烁了一下，特蕾希娅哈哈大笑。
“就算如此又如何？我不在乎！”
“人神合一并不是最重要的，永恒秩序才是一切！”
“必须做取舍的话，我宁可舍弃完美，也要坚持信仰，坚持我的目标！”
“来吧！就让我，特蕾希娅·哈德朗的凡人之身，在这里消散吧！”
光辉更加炽亮，骷髅王都不得不缩到角落里躲避这股光明之力，还传讯给李奇，急切的催促他动手。
李奇咬牙，这时候只能执行B计划了。
他正要冲向水晶棱柱，金光再度闪烁起来，然后急速黯淡。
“不——！”
特蕾希娅自天穹坠下，还惊恐加愤怒地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该与我同在的！”
金光化作漫天光尘，缓缓洒落，特蕾希娅坠落而下，被李奇接个正着。
“蕾娅，刚才你不小心说出了禁忌之语啊，那是反派的标准台词……”
李奇压住因为剧变而猛烈跳动的心脏，笑着对她说：“你不答应，神祇之心答应了，对吗？”
他悠悠叹道：“你跟秩序，跟凯拉特蕾希娅不再同在了。”
特蕾希娅脸色苍白，两眼失焦，低声呢喃着：“不……不可能的……”
秩序神座，一道金光落在殿堂中，凝结成三对光翼喷薄的大天使长特蕾希娅。
她缓缓坐上神座，用空洞冷漠的目光看向神座下面。
一直抱着膝盖，坐在“格罗妮娅灵魂轮回”神迹旁边的小萝莉站了起来。
原本淡薄得快消失了的虚影稍稍凝实，小萝莉凯拉斯卓顺着与大天使长特蕾希娅对视的目光，飘到了神座上。
凯拉斯卓沉到特蕾希娅的金光之躯中，让这个特蕾希娅的面目变得模糊起来。
两个声音叠为一个，在神座里幽幽回荡。
“这是个不错的交易……”
第八百八二章 B计划，特蕾希娅的抗争与野心
金铁铿锵交鸣，亮金暗金光芒爆绽。李奇的魔钢大剑拍在胸甲上，倒飞而出，在山脊上撞出大团烟尘。
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李奇挣扎着站起来，特蕾希娅只是随手一剑，就感觉像是几十个凯恩轮着动力锤砸中了他。
不是早有防备，用大剑挡了一下，他的五脏六腑恐怕已经碎成了肉馅。
魔钢大剑的剑身开裂，李奇随手丢开，从腰带里拔出一把通体银白的大剑。
这是柄晶钛大剑，魔导金属冶炼局前不久才开始冶炼晶钛。因为材料太少，还只用在魔女武装的护甲上。李奇都没换护甲，只是弄了把大剑。
特蕾希娅飘在半空，低着头默然不语，李奇叹道：“蕾娅，你难道要跟神祇之心决裂吗？”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特蕾希娅抬头，叹息道：“看来你真的是奔着这个来的，破坏掉我的人神合一，让我不再跟凯拉特蕾希娅同在，让我放弃永恒秩序，让我只知道沉湎于凡人情爱，只知道与你相守……”
“李奇，你跟灵魂世界里那些死废宅有什么不同呢？你要的不过是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偶而已！”
老泰山和女儿都在场，李奇当然得辩白：“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点……不够自制，但这不仅仅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这个交易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而是完完整整的你。是抛开信仰和认识，拥有纯粹善良、仁慈、勇敢和坚强的凡人特蕾希娅！”
“真是高兴你还能这么看我”，特蕾希娅摇头道：“我可不认为自己如此完美，从康拉德城事件开始，什么善良仁慈，就跟我无关了，这是我注定背负的宿命。”
“至于交易……”
特蕾希娅呵呵冷笑：“只是纯粹看利益的话，这的确是场不错的交易，所以神祇之心才会动摇。可你要觉得我的人神合一能这么轻易的破坏掉，还真是幼稚啊！”
冷笑变作愤怒：“我还只是哈德朗公主，还只是凯姆圣女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尊卑贵贱的想法。我也跟你一样，认为诸灵平等，每个人都有权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为了给奴隶和平民主持正义，我连王国的公爵，自己的叔叔都杀过！”
“当我作为裁决者管理王国的时候，我才明白秩序有多重要。永恒秩序是为整个群体声张正义，为此不得不牺牲个人。这与善良本心是矛盾的，我知道，我至今仍然饱受煎熬。”
“就像康拉德城的事情一样，我知道无数无辜者为之牺牲。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痛苦只有你知道，后来才明白，你不过是在怜悯我。”
“再后来，艾兰尼斯、瓦伦丁、芙蕾雅……死去的人其实都不是敌人，每个凡人都是牺牲，是恢复秩序的代价。我并没有变得麻木，只是不再那么软弱。”
“贝努因也好，布莱德也好，在你看来我变得麻木不仁了，我的想法是毁掉世界再重建秩序，你错了！”
“我只是在过去那些经历里学到了教训，总是想着要拯救所有人，到最后一个人都拯救不了！当致死性的传染病开始肆虐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有嫌疑的人隔离开，总之越软弱损失越大！”
“我坚持的永恒秩序，在你眼里充满了压迫和痛苦，我也清楚。可这就是现实，这是让凡人凝聚起来纷争最少，牺牲最小的必然选择。”
“在你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即便精神世界的认知远比费恩先进，凡人之间的差别仍然不比费恩世界小多少。凡人仍然充满了压迫和痛苦，仍然盼望神祇和救世主，这就是现实！”
“你不是说过吗？对凡人来说，世界没有最好，只有最不坏，这就是现实！”
特蕾希娅拔高了声调，泪水也夺眶而出：“为了这样的现实，我失去了多少啊！我杀了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好朋友，杀了几十万几百万人民！这一切真的出自我的本心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这时候李奇收到了信号，掏出另一个晶格魔方，伸展为传送门。高挑身影穿透光幕，落在他身边。
是凯瑟琳，她先握住李奇的手，再看到半空中的姐姐，松了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