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娅趴在沙发上，捧着下巴，小腿悠悠蹬着，看得格外专注。
她的灰色眼瞳亮晶晶的，为战场中那一发发雷神之锤射出的炮弹，一枚枚战机丢下的炸弹而喜悦。
在她心中正翻滚着两股热流，一股属于她自己，那是自豪的热流。
另一股同样灼热，却含着她难以理解的震动和感悟，似乎在为什么没有做到的事情懊恼。
两股热流最终还是融在了一起，变作一个清晰的意念。
果然啊，就像李奇/爸爸说的那样，凡人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我也是凡人，我为自己骄傲。
归队堡后方，冥石监狱里，魅魔女王与其他魔王和魔君们都沉默不语。
战场的直播影像非常清晰，凡人赢得了胜利，魔鬼甚至都没心气撑到黑铁之王逼近前线。
他们并不是为此而沮丧，老实说甚至还有些窃喜。至少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过着这种虽然没有身体，却比有身体时安宁祥和得多，也有趣得多的生活。
当然面上还是得有所表示的，大家都还受着炼狱和深渊意志的影响，万一谁跑出去后告密呢？
梅希达丝用上了之前从幻景剧里学来的名词：“我就说过，魔鬼那帮家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
“至少我们魔鬼在战斗！你们恶魔呢？”
某个魔君愤怒的道：“你们的恶魔大军呢？你们的炎魔之王呢？还有你们那个只有名字，从来就没露过面的恶魔之王阿罗曼呢？”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啊，我们魔鬼……不，至少是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那是一个“新人”，刚刚入住隔壁房间，还没有痰盂身体，就直接挂在墙上。
“艾德蒙特！”
梅希达丝呵呵笑道：“你也来啦……”
艾德蒙特怒哼一声不理她，梅希达丝继续道：“太好了，其他人的牌路都很熟悉了，来个新人真是不错。”
其他魔王和魔君们都纷纷称是，艾德蒙特一头雾水：“什么……牌路？”
魅魔女王伸出长舌，舔着嘴唇说：“你会喜欢这里的，我保证。”
地狱第一层凡人与魔鬼的决战在主位面的直播有十多分钟的延迟，但此时都能清晰看到魔鬼在溃退了。
风暴群岛泰德岛魔法塔林中心高层，海瑟薇和夜女士附身的辛西亚沉默了许久都没出声。
看到血河峡湾里，一些黑铁要塞也开始收缩，像有生命一样，朝血河移动，夜女士幽幽叹道：“事情……起了变化啊……”
海瑟薇眨眨眼，挣脱了僵滞状态，拍着胸脯说：“还好没跟你赌，不然我就要成某人的贺礼了。”
语气里的酸味让夜女士牵起嘴角，勉强笑道：“你是在嫉妒李奇吗？说实话我也在嫉妒小红那个家伙，这一次她还真是给我……不，给费恩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惊奇呢。”
笑容渐渐绽开，夜女士说：“不过也不要沮丧，这仅仅只是内层位面的较量，而且只限于炼狱和深渊的第一层。”
“看来小红逃过了，或者说是击败了下面那套机制，那么她面临的是整个机制的反扑和围剿了。不仅是那套机制，秩序女神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接下来她和她培养的凡人会很难过。”
“海瑟薇，这是个好机会，恶魔和魔鬼被逐出了第一层的话，内层位面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我们可以更方便的去炼狱和深渊捞东西。适合米斯娅的腐化神器，在下面有好几件，只要找到一件，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推进到新阶段了。”
海瑟薇脸色好看了一些，又好奇的问：“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呢？”
夜女士说：“那得看秩序女神怎么想，能不能忍了，不过我觉得她在此之前就该有布置了。”
“小红跟她的凡人占据了第一层的话，就可以通过血河找到通往底层的通道，然后出现在天堂山与内层位面交汇的地方。”
“死神也会因此受惠，祂可以方便的前往第三层，清理炼狱亡灵魔王喀鲁扎。由此死神的冥界也会扩展到炼狱和深渊的第一层，冥河女神势力跟着大涨，有力量渗透到更深处的内层空间。”
“他们会结成更稳固的同盟，同时在内层位面获得坚固的堡垒。”
“小红再举起也要修补天堂山的大旗，去炼狱和深渊最底层打击恶魔和魔鬼，秩序女神就得面临抉择。是现在跟小红彻底翻脸，宣称赤联为秩序之敌，不死不休，还是暂时容忍，等修好天堂山再来算总账。”
“现在翻脸，就会耽误天堂山的修补进度。以后翻脸，就得坐视小红那边发展壮大，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夜女士又摇头：“小红当然不会这么顺利，她还面临那套机制的威胁。不过秩序女神必须这么估算形势，修补好天堂山是她建立永恒秩序的根基，她不能容忍一丁点意外。”
海瑟薇蹙着眉头算了算，嘀咕道：“怎么感觉恶魔没什么动静呢？炎魔之王始终没有出现。”
夜女士眼睫急速眨动，眼中光彩闪烁，片刻后她说：“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秩序女神早有布置。”
海瑟薇沉吟了片刻，瞪眼道：“你的意思是，秩序女神在跟恶魔合作！？”
夜女士摇头：“从结果上看可能是合作，但对秩序女神来说未必是合作。”
“不管怎么样，总是有关联的啊”，海瑟薇难以置信：“这会是动摇祂根基的吧？祂是费恩的秩序善良之巅啊！”
夜女士冷笑道：“祂的秩序善良之巅是永恒秩序，这是祂的大局。哪怕是恶魔，只要顺应这个大局，就是秩序善良。至于凡人，只要损害这个大局，就是混乱邪恶。”
第九百七一章 秩序女神的骚操作和海灵的统治阶级
黑铁要塞在入水，黑铁之王在后退，魔鬼在奔逃，魔君没影了。
所有雷神之锤，所有飞机都顾不上其他目标，加速攻击黑铁之王。
虽然干倒了岩石公主，收拾了几个魔君，可跟黑铁之王相比，这些战果都黯淡了许多。
黑铁高墙片片垮塌，城垛和堡垒座座崩裂，中央城堡被纵横交错的火力轰击，不断露出大洞，里面的宏伟传送门已经受到了相当损伤。
可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留不下黑铁之王了，除非有超过禁咒级别的武器，否则他们能做的就是给黑铁之王制造更多更大的伤口而已，这家伙毕竟是个面积上百平方公里的庞大大物。
“不要膨胀了啊……”
凯恩在指挥部劝解前线的奥图，指挥官还想组织突击队乘坐运输机冲到黑铁之王上做更多事情。
“凡人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够可怕了，我们还没把禁咒炸弹搬下来呢……”
这是奥图和凯恩最大的遗憾，赤联的禁咒炸弹是用高阶史莱姆充能剂制造，在地狱里效果并不比矮人火药强多少，体积也大，必须要鲸鱼级别的飞机运送和投放，就没有在这一战里使用。
曙光帝国的禁咒级别元素炸弹赤联也有，但还是机密，在这里曝光也没必要。
所以，这个黑铁之王，只能放走了。
“本来是准备同时收拾岩石公主和炎魔之王的”，奥图遗憾的道：“恶魔那边却全缩卵了，这可不是恶魔的风格啊。”
说完这话没多久，血河另一处峡湾，就是恶魔的熔炉魔曾经群聚的地方，血河再度沸腾起来。
在凡人大战黑铁之王的时候，这些熔炉魔就溜进血河不见了。
现在是想干什么？
看魔鬼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要出手拉一把？
归队堡结界塔顶层，欧萝拉抱着胳膊不屑的道：“恶魔要讲江湖义气的话，那就不是恶魔了。”
影像里血河分开，一股股烈焰冲天而起，卡琳、蕾塔娜和奥蕾莎这个失望三人组顿时来了劲。炎魔之王终于克服了堵河的困难，在凡人们难以啃下黑铁之王正满心不爽的时候赶来送人头了吗？
烈焰凝结而成的巨大手掌从血河中探出，把住河岸，将像是大号拉格纳罗斯的身躯一点点拉出来。
果然是炎魔之王！
那一刻，奥图和所有位面军战士，所有冒险者，天空中所有飞行家公社的飞行员，当然还有地狱公社航空队的魅魔们都精神大振，士气高涨。
虽然打得很疲累了，虽然很想休息，但如果在这里干掉炎魔之王，不仅解决了原本预定的目标，多少也能弥补一下啃不下黑铁之王的遗憾和不甘。
雷神之锤的阵地上，操作员开始调整锁定目标，炮手们更换附魔模块。飞行家公社的战斗机和赤联航空队的轰炸机纷纷回航，准备装上新弹药。痛苦系的冻结术就是专门用来对付炼狱炎魔的，相应的模块、炮弹和导弹鱼雷，早就准备好了。
算上周身飘摇的焰火，体量比岩石公主还大的炎魔之王奥博洛立在血河岸边，天幕都被遮蔽了大半。祂身上仿佛带了传送门，无尽的小火苗不断落下，变作几米十几米高的火元素灵，如潮水般向四面铺开。
祂先转向几十公里外正狼狈撤退的黑铁之王，发出沉闷而混沌的声音，像是在嘲笑魔鬼。
接着转向归队堡方向，身上焰火高涨，示威般的咆哮仿佛无数座火山同时喷发。
所有战士、冒险者、奥图和凯恩，包括归队堡里看了大半天幻景剧的魔女们同时跳了起来。
卡琳摆着婆司，昂扬的道：“你要战，我便……”
还没说完呢，炎魔之王轰然散作漫天焰芒，没入炎魔之潮中，向远离魔鬼和归队堡的方向奔涌而去。
“咳咳咳……”
卡琳扶着腰呻吟：“我的腰子……”
不只是她，所有凡人们都觉得一口气没出顺。从归队堡到前线，从地面到天空，从雷神之锤频道到冒险者频道，咳嗽声也如潮涌一般奔腾。
这家伙在玩什么花样！？
结界塔上欧萝拉反应过来，低叫道：“不好！”
前线指挥部里，凯恩跟阿特也两个念头合作一处：“糟糕！”
血河之上烟气蒸腾，凝结出一张狰狞巨脸。
“凡人们，感谢你们的努力！”
巨脸吐出轰鸣之声，语气无比狷狂：“炼狱和深渊第一层归你们了，你们同时也打开了通往主位面的无数捷径，亿万恶魔迫不及待的要去主位面透气了！炎魔只是第一波！”
战场之外，正赶回归队堡的另一支队伍也看到了这幕景象，听到了这张巨脸的声音。
“高拉兹克……”
李奇恨恨的道：“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加疯疯癫癫呢，我们占据了这一层，严重削弱了炼狱和深渊意志，也让内层位面跟主位面之间的屏障产生了剧烈扭曲，多出很多位面缝隙，给了恶魔钻空子的机会。”
夏安皱眉：“这没道理啊，恶魔和魔鬼现在最在乎的还是底层通往天堂山的通道。现在转头挤进主位面，图的是什么？在这里都打不过我们，还想在主位面找回场子？”
李奇摇头：“具体原因不清楚，但必然会让主位面乱上一阵子。”
小红胸口破了个大洞不能行动，躺在担架上被狂天使抬着，她咳嗽着说：“原因很简单啊，高拉兹克不是勾搭上了秩序女神吗？这肯定是秩序女神的授意。”
夏安难以置信：“秩序女神？这么……邪恶的事情，祂居然也干？”
小红哼道：“那个……婊子，为了祂的大局，什么干不出来？这种骚操作，不过是小意思。”
李奇也认可这个判断：“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么一来，秩序女神就能宣称是我们放出了恶魔，破坏我们也去修天堂山的大义名分。”
“恶魔的行动这么快这么巧，这显然是秩序女神事先就跟高拉兹克商量好了的计划。祂绝不容我们掺和进祂的大局，哪怕为此跟我们全面开战都在所不惜。”
“祂会以这次恶魔入侵为契机，在神祇和凡人两个层面向我们发动全面攻势，而且不仅是舆论上的，也是物质上的。”
李奇催促道：“加快速度，我们得尽快回去布置应对。”
小红还不以为然：“战就战，谁还怕祂来着？神祇层面不说了，主位面的事情，完全就是给我们的冒险者OL免费制作资料片。”
“冒险家公社的运营团队正愁没有足够的新内容呢，现在好了，资料片‘恶魔入侵’在线更新！”
李奇还想训她两句，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哪怕是在旧时代，恶魔和魔鬼跑进主位面都占不到多大便宜，何况是凡人力量有了翻天覆地变革的现在？
他揉揉小红的头发：“不错，你主持的这个冒险者OL真的是正确方向。我会建议中央允许你加入这个资料片的运营工作，当然只能呆在赤红神座里远程办公。”
小红惊喜的看着他，对她来说，小白的赞许还真是难得啊。
热流在胸口荡漾，却被那个大洞滋溜吞了，泛起无比难受的空虚感。
小红下意识的朝他伸手，眼中秋水荡动，带着点鼻音说：“痛，不舒服，艾梨德唉喂……”
求安慰就求吧，能不能正经点？
李奇暗暗翻着白眼，可对上她的眼瞳，心口马上又软了，握住她的手，什么话也不说。
夏安、尤赞等人在旁边看得清楚，交换着“就知道是这样”的默契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