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拿魔物做过实验,不过从结果来看传播方法和人类没有区别,不过好处是……这具哥布林可以给我们拿去解剖吗?”
“请便,现在可以基本确定活尸本身就是诅咒的能量,接下来我想测试诅咒对不同元素之间的反应,给我点时间。还有,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们的研究报告?”
“没问题,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们虽然在此地救援许久,但经过整理下来的情报并没有多少。”
“有多少是多少,诅咒有施法者和创造者,只要找到蛛丝马迹就能追根溯源,术士本来就是捞这些东西的。”
“提前谢谢您,魔女小姐,我会吩咐神官们强化地下室的神力,而且为了安全起见,等我回来再进行下一轮测试。”
哥布林很快就被抬走解剖,对付活尸,这看起来是诅咒的第二轮感染者,力量依旧很强,到哥布林身上时效果已经很弱了。
接着继续召唤哥布林,让他们吃掉变成活尸的哥布林,这一次所有哥布林又变成活尸一样的生物。
继续,让神官们准备了笼子,把活尸哥布林和新召唤的哥布林放在一起,战斗厮杀之后,受伤的哥布林逐渐感染诅咒变成活尸,但被杀死的活尸哥布林却没有回溯的反应,死了就是死了。
“这就是不能让诅咒扩散的原因,变成活尸的孱弱哥布林可以轻易杀死六七个同类。”
“不过从伊兰王国扩散出去的诅咒,可以被杀死。这么说诅咒的目的还是在于折磨最初那批受难者的灵魂。”梅丽莎贝尔扶着下巴,“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同样在记录研究结果的钱伯斯主教头也没抬:“我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伊兰王国中最悲惨的受害者是这些奴隶,可是怎么说呢?奴隶诞下奴隶的后代,只用几代人的时间,他们开始把奴隶的生活当做理所当然的时候,有时候会产生一个异类但掀不起什么波浪,在那位先生拼上性命四处奔走试图伸出援手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敢于踏出那一步,对于这些奴隶来说,怒其不争吧。”
梅丽莎贝尔继续用活尸的血测试元素反应,她这是在寻找一种可以抑制诅咒的魔法,甚至可以拿梅菲斯特的封印术过来,再之后的战斗中当然是哪种魔法好用用什么。
大家手里都有工作,梅丽莎贝尔只好询问主教:“可以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吗?”
钱伯斯主教从口袋里拿出一本随身的手记:“我不想说,不过我把这件耻辱的历史记录在这里了。”
这是一段糟糕的历史,在钱伯斯的视角里,他将克洛里斯视为提灯女神教会的神选,留在这个国家建立教会的目的也有拉拢克洛里斯的想法,当时和治愈女神教会都在争取这个年轻人信教,不过法师在信仰问题上特别难缠,而且还是个术士,还跟暗魇龙有了一腿。
钱伯斯每次给克洛里斯传教的时候,克洛里斯都因为忙碌而“下次一定”,可惜再也没有下次了,在王子的推荐下他走进王室城堡,具体商谈了什么内容不得而知,结果就是被处以绞刑。
“难得出现一个挺有名的术士居然是这么死的,真是可惜。主教阁下,克洛里斯和王室接触了几次?”
“那段时间很频繁,我有提醒过他,可惜他并不明白。王族对他的医术感兴趣,国王更是只关心如何延长寿命,而且是个利欲熏心的混账,王子殿下或许有一些想法,可惜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国家。”
“王子是个改革派吗?”
“说到底不过是想借用解放奴隶在积累政治资本,奴隶在这里不过是工具,长年累月下已经有相当的数量,争取这些工具的拥护……该说是傻还是天真呢?好吧,我承认这段话里对王族有所偏见,这位大王子还算个不错的人,起码跟他父亲比起来,是个正常人。”
钱伯斯主教的话变多了,看着那边发呆的梅菲斯特,直接上手就能治疗诅咒的年轻人,现在好像还受到女神大人的感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塔薇儿在旁边戳梅菲斯特的脸,脸上也是充满兴趣。
“这个国家本来就是封闭落后,常年都忙着给那些生命、自然、治愈之类的神系输血,当然,也包括我们。不过最后只有我们和治愈教会的人留下了。”
梅丽莎贝尔也有点庆幸,也幸亏是提灯女神教会这样靠谱的教会留下,而且诅咒缠绕五十年之久,形势严重到逼退了其他教会势力,不然和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解决烂摊子?
“塔薇儿,梅菲斯特怎么样了?”
“还在做梦哦。”
“做梦?”
“嗯,别人的梦。”
梦里什么都有,梅菲斯特通过梦境能清晰读取到克洛里斯的所见所闻所想,许多并不属于自己的想法也强加了过来,比较不舒服。
而且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吸收着克洛里斯数十年的时光,从他幼年开始解梦,本该是漫长的时光又被特殊的力量压缩在短暂的时间里,庞大的信息量也在冲刷他的灵魂。
有些术士随便接受虚空里的馈赠的力量会变傻就是这原因,他们迷失在别人的记忆里,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又对突然得到的力量肆意妄为,不小心就走上歪路。至于那些碰到古神残骸,死法就更多了。
梅菲斯特对付这种考验有了经验,吐槽就行了。
克洛里斯的梦境里存在许多疑问,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小时候家里穷父母被迫信教,那个教会宣传天圆地方的理念时克洛里斯就在思考“为什么”,然后梅菲斯特就吐槽当然是错的。
以此为例,梅菲斯特完全将克洛里斯的人生记忆当一本书来看,看完之后遇到问题就吐槽。
克洛里斯的人生就是充满疑惑的一生:“骑士们都称赞殿下行事沉稳果断,有解救苦难者的勇气,即使面对国王的愤怒也不落下风,亲近民众对士兵也关切有加,为什么始终没有在救治奴隶的事情上取得进展?”
梅菲斯特真实想法:“因为无能。”看过记忆后就觉得这王子有想法但没实力,该强硬的时候因为没有资本无法强硬,被控制欲强大的国王吃死了,估计未来多半是孙子辈继位,轮不到他。
好在克洛里斯也有世俗的欲望:“伊尔莎到底看上我哪里?”
梅菲斯特表示:“我们一样帅,我比你还帅点。当然,你无偿帮龙,还陪孤寡宅女聊天数月解闷,会被看上很正常。而且被强推了,说实话我很羡慕啊!”
然后克洛里斯又在为病人的问题奔波:“为什么这些农夫宁愿忍受重病也不去治疗?”
梅菲斯特看一眼就明白:“因为穷啊。”
克洛里斯还是不明白:“即使我给你接济,数年后再次返回农村的时候,他们依然还是那么贫困。”
梅菲斯特懒得说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穷的原因。”
克洛里斯开始购买奴隶,他一边给伊兰王族的人看病,讨论到一些不死药的话题,一边用得到的诊费购买奴隶,给予他们土地和庇护。
“我买下这么多奴隶该怎么养活他们?尝试开垦土地育种育苗吗?虽然很努力了,但土地上的一切都很艰难,周围的领主为什么那么敌视我?”
“你认为自己在做正义的好事,在他们眼里却是天方夜谭。”
“这个国家从来没有人让奴隶成为自耕农的传统,也许我是错的……”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
“我的做法可能有些错误……”
“是啊,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为什么不改变?因为你那时犯下的错误,却又是你那时心中的真理。你这个笨蛋啊。”
梅菲斯特在幻觉里叹气。
“但凡你让伊尔莎跟在身边也不会被国王给绞死,你过去旅行了那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好了,记忆就看到这里吧,我们还是直接谈谈。”
幻觉的时间停止了,画面产生裂纹,然后彻底粉碎,周围陷入一片光幕组成的世界,梅菲斯特面前站着满脸不好意思的克洛里斯本人。
尽管对方是个灵魂的碎片,不过还剩下一丝自我思考的能力。
“我没想到国王对不死药的偏执让他疯狂,也没有想到伊尔莎会为我的死而疯狂,而且当时太累了,每天都在想世界怎么会这样。”
“世界就是这样,你的错误是盲目投机而不是相信自己,但凡你多依赖一些伊尔莎也不会变成这样。实际上,在这个世界用暴力达成梦想并不是错误的。”
“由于施展了暴力而死去的人们呢?”
“不去战斗,就只有死,奴隶的孩子还是奴隶,这就是答案。流血牺牲是有意义的,如果你认为奴隶们应该活得像个人,就该给他们自己争取的机会,让他们自己站起来,同时也多听听他们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个人禹禹独行。”
克洛里斯的幻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梅菲斯特递来一团不完整的光。
“真是对不起了,我是个连打架都不会的男人,除了会点医术之外什么也不擅长,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了,以及,请抚平伊尔莎的噩梦。”
“我只会说尽力,我来到这里,为你的事情奔波,可能会因为能力不够被杀死,但我既然来了,我只有尽力。那位暗魇龙小姐的噩梦能不能平息,我感觉最后还是要看你怎么道歉。”
“我吗……?”
“别以为死了就能安息。”
梅菲斯特一下拿走这份不完整的光,能感觉这也是医者碎片的一部分,同时还记录着大量知识,让梅菲斯特变成一个不逊色克洛里斯的医者。但是,大部分医术都是五十年前的东西,绝大部分“土方”在帝国都看不到了。
拿走碎片的力量后,克洛里斯的身影缓缓变淡,梅菲斯特向他摆摆手。
“最后问个问题,治好那个国王身上的恶疾,你后悔吗?”
“如果说是治疗病人的话,我不后悔。”
“所以我是从复仇的角度上问,你医者仁心,愿意原谅那个国王的所作所为?”
克洛里斯垂下双手,在即将消失前认真看着梅菲斯特,坚定摇头。
“我不会原谅他,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最后憎恨的人,就是史尔拉蒂夫,请您为我复仇,我能给予的报酬,就是这点力量了。”
“可以,如果还是个圣母心的话,那我才是最扫兴的那个,既然你也想复仇的话,那我就颠覆这个国家吧。”
【能做到吗?】
“啊,以前看了太多方法,我理论知识丰富。”
【……】
梅菲斯特从幻觉中恢复,发现他还站在女神像前,不过身后地下室里就很热闹,他回头一看,发现梅丽莎贝尔已经来了,贾斯汀在旁边打瞌睡,主教在研究半死的哥布林,以及地下室里各种正在吃草药的哥布林。
“怎么样,做了个有趣的梦吧?”塔薇儿从梅菲斯特看不见的角落窜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盈盈的。
“这么一想,挺头疼的,很多故事我并不感兴趣,但必须认真看完,还要防止克洛里斯改变我的思维,然而,这个梦并不有趣。”
梅菲斯特举起手托起温暖的光芒。
“这个故事能告诉我的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是多么脆弱,但他的存在就像光芒一样。要问世界为什么会向着美好的一面发展,就是因为他们来过。”
“你确定自己身体没问题了吗?”
梅丽莎贝尔望着梅菲斯特脸上充满担忧表情,她开始担心闯入这个王国之前可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也许应该强化马车,多带点魔法道具,然后魔女的呼朋引伴,找找这边有没有自己的朋友。
“没有问题。”
“那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那些瞒着我的事情了?”
“塔薇儿都知道。”
“那么……塔薇儿小姐?”
塔薇儿这家伙,她扮演的形象就是个人畜无害、温柔体贴、十项全能的好女仆,她已经完全有别于帝国里正常的居家女仆,比奇奇莫拉还恐怖。
首先居家女仆的主要职责就是为雇主打理家务而已,奇奇莫拉最多兼职家庭教师,能把一代代家主养大。
这套标准套用在塔薇儿身上就会发现她的诸多僭越,无论何时都和梅菲斯特有平起平坐的感觉,甚至还在那之上,不过就算这样塔薇儿的女仆工作还是无可挑剔,不仅照顾梅菲斯特,包括整个队伍都得到照顾,尤其是做饭很香。
在此基础上,她大部分时候都会跟着梅菲斯特,几乎快到了从上床到入土都会跟随的程度,比一般的居家女仆来说过于博学,几乎没见过难倒她的事情,从采蘑菇到分辨草药,就连研究魔法的时候也能讨论一二,根本就是在高等学校接受过英才教育的大小姐。
然后然后,梅菲斯特身上的钱全部交给塔薇儿了,这算什么啊!她随意支配了梅菲斯特的钱包,花销什么的完全不用打招呼,无论是买书还是购买强化车辆的素材都很随意,完全把梅菲斯特的钱包当成自己的钱包来用嘛。而且……实质上单看到这里,也能发现塔薇儿其实比梅菲斯特还能干。
想到这里,再仔细观察塔薇儿,她的女仆装看似朴素但好像又很华丽啊,看起来低调但料子和边角的艺术纹理都充满古典美感。
综上所述,这么好的女仆,她能是正常人吗?
“梅丽莎贝尔小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们是来到这里才知道啊,你应该早就知道吧!否则为什么会指定到这个国家旅行啊?”
“啊啦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是否旅行取决于梅菲斯特大人,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基础的信息,而且最开始我的故事可是国王与龙一起图财害命的笑话版本~”
装傻吧,塔薇儿,反正别人也无法戳穿你的真实身份。
梅菲斯特在旁边嘀咕了一下,就发现塔薇儿突然看向自己,一阵莫名心慌之后又硬气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她。
“一开始我是被你连续忽悠着才想出来旅行的,然后听说又看到那些悲剧的故事,现在都成为被宣召的孩子了,约等于被你推着来当英雄,那就只能干到底了。”
梅菲斯特说完之后又正色道。
“研究诅咒的事情可以先缓缓,但是防患工作就拜托提灯女神教会的诸位了,我想稍微提点建议。”
钱伯斯主教走过来,这年轻人好像在他们家女神面前站了许久,神力与人类之间产生莫名的联系,那么听听他的建议也没什么。
梅菲斯特提供的建议也不复杂,主要是拿前世防疫方法改良压缩之后推荐给教会,除了让居家隔离之外还得组织人手提供生活支援,别等他们讨伐邪龙回来之后一群人悲惨饿死在家里的。
人员管理是个麻烦活,现在这状态教会管理着村子,他们本身就忙着治疗被诅咒的普通人,然后还接管大村落的吃喝拉撒,每天还有逃过来的难民。光这么说可能不太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就用眼睛来看,村子里每一百人分不到一个医生,每一百人得不到一个人的管理,每一百人发生的邻里纠纷可能得不到一个人的协调,每一百人里发生一次犯罪可能找不到执法者。
“你们现在人手紧张,就更不能让村民们完全呆在家里不流动,筛选完全健康的人,做好防备诅咒的措施,让村子‘运转’起来。”
“这很难。”
“很难吗?”
“我们不是武装教会,只有少数的护殿者,就连维持分发食物时的秩序都很吃力,更别说安排居民们做事了。这些人,如果没人管着恐怕早死于诅咒了,我对他们不抱有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