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传来塔薇儿的声音,但她并不存在于这里,只是红眼的空间开始被另一股力量侵占,两个无形的庞然大物赫然撞在一起,以难以理解的方式绞杀着。
不过梅菲斯特很难想象塔薇儿这种自称“无穷智慧”的角色会怎么打架?或者说两边掐架的方式,就好像把无穷的意识、不同维度的投影撞在一起,身体和身体撞个支离破碎。
在这个过程中,下方的深渊涌起更强烈的泡沫,有一个庞然大物即将“浮出水面”,梅菲斯特看到一个黑云般的巨大怪物靠近,然后伸出无数的肉须抓住那些红色的眼球,一个一个拖进身体上开开合合的大嘴。
这画面太刺激了,或者说真的无法直视,对于人类还为时尚早,梅菲斯特一下有种身处巨大怪兽特摄片,看到怪兽打架时的普通路人感觉。
“啊,无法理解,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说无法理解,那确实是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怪物,至于说好像明白了什么,那当然不是觉得明白了老婆和她闺蜜的本体是啥样,单纯是理解现状罢了。
“真是无聊的男人啊,好不容易把你带到这个地方,只要你穿过那个门,就能回到熟悉的世界哦。”
“抱歉,我已经送了个……那谁回去了。总之,那边的世界没有萝莉魅魔之类的。”
【能抵抗这样的诱惑,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呃,稍等一下,我刚刚送过去的是啥?”
【一只梅菲斯特】
“那我是谁啊……?”
【你大概忘记了曾经的名字吧。反正你选择了留在这里,那就别管了,快点来帮忙吧。】
“哈?你们二打一还要我帮忙吗?”
【再打下去也不知道要厮杀多久,所以一并封印放逐吧,魔法早就交给你了,在这个环境下魔法的规模能无限扩大。】
“一起?”
【一放开亚弗戈蒙它又会重启一次时间,要放逐只有趁现在了。还有,不要犹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情吗?这是必要的。】
“我以为你要送死的只是个化身。”
【快点,别废话了,快支撑不住了,不想波及现实的话就是现在!】
梅菲斯特很少听到塔薇儿的声音有情绪波动,这次格外明显。
一直以来,塔薇儿都给梅菲斯特两种感觉。
1.塔薇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2.如果哪里有疑惑,请参考第一条。
“将你和亚弗戈蒙一起封印放逐?我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你要告诉我之后怎么办。”
【那就看我们有多心有灵犀。】
“什么答案啊,你这个……女人?”
梅菲斯特苦笑,然后叹气,接着脚下张开魔法阵,开始引导封印的魔法。
这片空间的光辉正在逐渐熄灭,老实说梅菲斯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之后该怎么回到现实,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亚弗戈蒙这么暴躁必须封印下来,否则灾难的余波来到现实,他所关心的那些人也会遭遇危险。
“塔薇儿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那天召唤的是你还是?”
【两者皆有。】
封印与放逐的魔法阵开始无限扩散,笼罩了争斗中的泡沫与眼睛,梅菲斯特突然踉跄了一下,脑子里满是嗡嗡作响的声音,然后产生无数的幻觉,有一瞬间感觉宇宙大爆炸的过程都可以在眼前回溯一遍。不过这么久的纪录片,可能得花很久很久时间才能看完吧?别好奇,他可不敢打开这个盒子。
妮古拉丝这时率先松手,巨大的身体远离了魔法阵,然后迅速消失。而被魔法阵笼罩的塔薇儿和亚弗戈蒙则不分彼此的缩小、结合,梅菲斯特在一瞬间想要放弃施法,因为他感觉这个过程好像把塔薇儿的身体一并绞碎了。
【冷静、思考、反思。】
“……”
梅菲斯特强行冷静,闭上眼睛。
重新睁开眼睛时,漂漂亮亮的妮古拉丝伸着懒腰从他身边经过。
“就是这样,让你受苦啦。”
“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哎……虽然你没放弃过,但中途几次拜托我干掉你还是挺难受的。嘛,多余的事情你就别想了,反正你是最后一个。”
想想那些尸体,梅菲斯特大体明白了发生什么,还有现在塔薇儿和亚弗戈蒙的力量都被压制了,这片世界却依旧黑暗,即使梅菲斯特的灵魂里拥有光辉的碎片,此时却一点都不想拿出来点亮周围的空间。
反正到处都是梅菲斯特的尸体吧,真是辛苦自己了。
“可是,接下来……”梅菲斯特放平手,前方封印的魔法,塔薇儿和亚弗戈蒙还存在于此,只是看不见了。
这时是不是应该放一首《射杀恋人的那一天》?算了,想点开心的事情。
尽管期待真正的塔薇儿重新降临到身边,可玩闹的性子随着封印与放逐的魔法结束后,梅菲斯特感觉一直束缚身体的某个契约消失了,那是他与塔薇儿的契约。
在逐渐缩小的封印与放逐的魔法阵里,塔薇儿抱着一个透明的人形坐在地上,看起来有些虚弱的样子,脸上都是汗水,不过依然散发着迷人又神秘的笑容。
“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
“呀~趁这个机会庆祝一下怎么样?梅菲斯特,现在身上还有没有束缚感?”
“习惯了。”
“被我谎言欺骗也没关系?”
“习惯了,再说你哪里说过谎,顶多不说全。”
“以后会被卷入更多麻烦的事情里哦。”
“习惯了,只要活着都会遇见怪事?”
“那么你也感觉到了吧,契约消失了,我将永远消失,你和梅丽莎贝尔享受完美的异世界生活吧。”
“别开这种玩笑,不然我会忍不住松开封印术。”
最后梅菲斯特的声音很严肃,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我会消失一段时间,这取决于你……然后,妮古拉丝。”
“嗨嗨~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独享梅菲斯特的,你安心去吧。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他了,这是什么可爱的一个人类啊~当然,我也喜欢塔薇儿,还有亚弗戈蒙,我发现只要我喜欢的人多起来,最快乐的还是我。”
梅菲斯特瞬间就感觉气氛没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妮古拉丝,这是什么异世界DD头子?
妮古拉丝对亚弗戈蒙的态度确实是喜欢,只是深渊领主对于爱的理解不同,不过平时找塔薇儿贴贴,总是被塔薇儿冷嘲热讽,至于找亚弗戈蒙嘛,那结果自然是物理上被打成贴贴,于是在人格逐渐成熟之后,妮古拉丝越是喜欢塔薇儿越是想挑衅她。
参考小孩子为了引起某个女孩注意力的时候,选择挑衅和欺负的方式,然后被女生一拳怼地上。
“来啊,打我啊,你打我啊,来呀孙……”
突然间,齿轮扭动,时间停止。
锁链从后方贯穿妮古拉丝的胸膛,得亏梅菲斯特已经有所预感,提前躲避,不然又被溅一脸番茄酱。
“啊!!!”
发出这样短促的惨叫后,妮古拉丝之后就趴在地上了,看起来陷入濒死状态。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梅菲斯特低头望着妮古拉丝,然后再低头确认一下自己的魔法,封印和放逐是把塔薇儿和亚弗戈蒙捕捉起来了……吧?大概。
算了,放空脑子,深渊领主的事情没必要搞那么清楚。
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重新闭上眼睛,从幻觉中清醒吧,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梅菲斯特微微皱眉,因为已经感受到了现实的温度,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就是梅丽莎贝尔,金发卷着他的身体扶正在椅子上。
“醒了,真是的,入梦之前坐稳身体啊。”
“……嗯,下次会的。”
梅菲斯特有些疲惫,先拿出怀表确认时间,根据记忆距离他卷入深渊领主大战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怎么样?”
“噩梦解决了,我想安娜伊尔小姐会恢复健康的。”
毕竟安娜伊尔身上的精神污染就不是冲着小姑娘去的,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方,然后必然等他出现。
简单解释了精神污染已经被解除,梅丽莎贝尔和御都一脸不可思议,毕竟学院方面各种专家会诊,一系列治疗措施实施后,安娜伊尔没回归正常生活,梅菲斯特你入梦两小时搞定?
御有些担心,身后尾巴不安摆动着:“我觉得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当然,我是非专业人士,十分乐意相信你的判断,也希望侄女快点好起来,不过能不能提供一些让人安心的……证据之类的?”
梅菲斯特回归平常心,进入法爷角色:“为了确保安全,我们走流程就是了。我们三人对安娜伊尔小姐做初步评估,然后报告学院,之后学院也会派人过来进行三轮和四轮的确认。”
由于本质上是亚弗戈蒙蹲点搞事,梅菲斯特身后两位深渊领主帮忙搞定,依然是机械降神般的行为,梅菲斯特现在最多把安娜伊尔当做一般的精神污染患者处理。
总不能说安娜伊尔是自己好了吧?那情况就变成安娜伊尔得了精神病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所以梅菲斯特还得有模有样的进行一番心理辅导,根据实际情况编一套治疗过程。
“对了,有见到塔薇儿吗?”
“她中途说是不耐烦,想出去转转,就在外面。”
“知道了。”
感觉同时活在三个世界一样。
梦里、现实和不可名状的地方。
梅菲斯特按住心中的焦虑,着眼现实,先处理病人。
安娜伊尔醒来后,她的表现和之前明显不同了,最初见面的时候这位占星术士的肢体语言十分局促,身体里自然产生一种自卑与恐惧感,知道自己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也生怕传染给身边的好心人们,同时那种悬挂头顶的危机感始终没有消除。
现在不同了,被细线勒住心脉血管般的危机感消失,体内魔力重新复苏,尽管外表依旧憔悴,可从内而外散发的生机给人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再经过梅丽莎贝尔和御的询问下,她说话越来越流利清晰,而且提出想去外面走走的想法。
梅丽莎贝尔感觉这事情有古怪,梅菲斯特叹气,就解释说自己在入梦之后消灭了困扰安娜伊尔的噩梦灵。
“就跟你的情况相似,污染程度……轻。”毕竟学院已经做过大量处理,于是梅菲斯特也顺势强调了前期治疗的效果,表示在心理上给予患者信心与安全感。
梅丽莎贝尔则是在旁边监督报告规范,每当梅菲斯特对于梦境里的描述避重就轻时都会点出来。
“什么叫‘潜入梦境后引诱噩梦灵出现,然后将其消灭’这也太肤浅了,重新写。”梅丽莎贝尔反正是监督,指导意见张口就来。
梅菲斯特心系塔薇儿,而且写报告确实枯燥,就想跑路,现在每写一个段落就叹气一次:“要改成什么?”
梅丽莎贝尔寻思了片刻:“这么写吧,就说你阅读了大量安娜伊尔的记录,对她的人格进行了一次完善的描绘,潜入那寂静而扭曲的梦境里,举着微光的提灯默默前行,寻找最真实的安娜伊尔,终于,在记忆的引导下,你找到隐匿在梦境深处的噩梦灵,用勇气和决心将其驱逐。”
梅菲斯特眼角抽了抽:“一句话就能写完的事情,干嘛拆成长难句吗?我就潜入个梦境驱逐个噩梦灵。”
梅丽莎贝尔也急了:“方法呢!说清楚啊,你的理论呢?”
梅菲斯特沉思,客观存在这个问题,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站在一旁的御,此时安抚好侄女,注意力也转移到梅菲斯特这里来。
御觉得梅菲斯特帮了他们家亲戚这么大忙,报告太朴实无华可不好,看不见几分功劳,于是以吟游诗人的角度缓缓描述:“其实可以这样,我来帮你们转达吧,我就说高大而强壮的术士先生梅菲斯特屹立在黑暗无边的梦境之中,您独自前行、意气风发,即使面对凶残的噩梦灵也充满骨气,您始终贯彻了帝国贵族伟大的勇气,一次又一次朝着无边的黑暗发起攻击,尽管噩梦灵几次将你的身躯摧残,您为贯彻至高的荣誉战斗到最后,直至胜利。”
梅菲斯特抖了抖,这报告写上去大概会被同学们笑三个月:“我们是写报告,不是写史诗传记。”
御这个大龄狐狸的耳朵抖了抖:“是有点浮夸了,这样吧,在这个荒谬的天气下,梅菲斯特先生只带着简易的魔法道具走进这栋庄园,来到饱受精神污染折磨的安娜伊尔面前,您……”
梅菲斯特双手交叉:“打住,这不是让你写小说!这是写报告啊!”
梅丽莎贝尔歪头:“要不神秘一些,我们终于见到了安娜伊尔,瘦弱的少女用那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完全不为所动,她也像凝固的蜡像一般,眼神空洞无光……”
于是乎,这就引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安娜伊尔小姐本人勇敢站了出来:“我觉得我没有呆滞成那副模样,起码可以正常对话,只是说着说着,就咬了一口小蛋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我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睡得很死,很安详。”
三人回头看着病恹恹的安娜伊尔,好吧,尊重本人意愿。
“确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