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巫术。”塔薇儿提醒道。
梅菲斯特通过一个据点营地的佣兵记忆，差不多了解了整个城市的信息，当他准备深入据点内部，探探伦道夫和精锐们的底细时，他发现几个精锐身上居然有抵抗精神系魔法的护符，同时脑袋里又缠绕着一股巫术。
这个世界巫术是一种必须用媒介才能释放的咒术，和魔法的诅咒比效果更强力，而且大多都是以咒死为主，这些恶毒的诅咒解咒时不会直接消失，而是必须转移到一个替死鬼身上，不能以动物代替。
可以说只要释放诅咒就必须死个人，就算降咒者大发慈悲放过你，也只会给你一个媒介让你找替死鬼，随即转嫁杀死个陌生人。
叫做伦道夫的小军官和几个精锐身上都有这样的巫术，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异样的魔力，看来使用禁药后已经达到准骑士的水平。
准骑士是个比较模糊的说法，一般都是形容军官学院、训练所的萌新，这些人经过系统的骑士训练，纸面数据达到骑士水平，但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用金钱武装起自己，和铁打的罐头们比较明显弱了一节。
“寄生树果实的汁液经过提炼加工后，算是不错的补药，尽管副作用很大。不过一个男人的青壮年时期都在成长发育，这个阶段配合寄生树汁液只会感觉一天天变强，而不会意识到五十岁开始就迅速下滑萎靡不振吧，最多感觉是不是自己虚了。”
“即使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出来打拼不就是趁着年轻，给自己活着给家人拼个出路吗？也许他们不知道寄生树果实的来历，但这个药物让他们赚得比同行多，存活率比同行高就行了，一直当佣兵谁能保证自己活过五十岁，况且他们就熟悉佣兵的工作，你让他们种地、经商，他们反而一筹莫展。”
所以梅菲斯特不考虑在这些人里寻找内应，更不指望精锐之中有谁良心发现，在梅菲斯特一顿慷慨激昂的感化下从良配合调查，这里就是泥潭，越陷越深。
而且说个笑话，人贩子和毒贩有良心。
梅菲斯特倒也不想把浪子回头的可能性锁死，不过恐怕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到一两个。
“不过他们为什么那么执迷禁药？”
“您这话说的，属于没吃过肉的野狗在墙外空想，这可是能让女人在你面前露出‘你想要的那种表情’的力量。”
塔薇儿悄悄凑到梅菲斯特耳边。
“试想三年后和梅丽莎贝尔一起去海滩游玩，她的衣着这三年始终没有变化，在海水沐浴和阳光下一边脱掉湿透的衬衣展示这次旅行特意隐藏到戏水时的泳衣，一边用戏谑和挑衅的笑容对你说‘跟新婚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咕，别说了别说了，工作呢工作呢……”
“啊~梅菲斯特，求你了，承认我，爱我，我什么都会做……”
哗啦啦，梅菲斯特反手一个稻草人头套罩住塔薇儿。
“不要打扰我工作。”
梅菲斯特十分小心，用尽身上所学的魔法，绕过那些暗哨，潜入伦道夫和精锐们的房间入侵梦境。
“你得快点，12分钟后会有一个法师从旁边路过，还有，如果半夜里这个房间没人出去上厕所的话反而太显眼了，毕竟这些人每天都会喝很多酒。”
“知道了知道了。”
侵入这些人的梦境用了点时间，梅菲斯特勉强破解护符调查记忆，梅菲斯特通过伦道夫知道了佣兵高层所在的地方，那个老混蛋没有住在城市里，在外人眼里这是个阴狠毒辣的男人，不过以前遭遇过刺杀，所以在山上建立了城寨，一直住在那个地方，奴隶和禁药也都是从城寨里转手的，并没有贸然流入自由城邦。
秘密警察也知道城寨的事情，但现在还不清楚禁药和奴隶都藏在哪里，他们的路线是什么。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个佣兵团的上下层是割裂的，上层完全没心思了解所有下属的消息……”
虽然是秘密组织，但还是太简陋了，也没有酒厂，人数多了之后管理就松散了，从城市到城寨消息有延后不说，两边的人也不一定全都认识对方。
这些佣兵精锐的梦境是太怪了，嗯，再看一眼。
“在战场上虐菜也算蛮子的传统了，不过习惯暴行甚至当成‘战术动作’来看，这些人从根上都没救了，血腥、金钱还有女人是维持他们生活的三个要素，为了禁药连家庭都不管。”
“对吧，历史是历史，实际看到的话有些人类真是连猴子都不如，快点动手吧，读取记忆释放暗示，我教你一种很有趣的魔法。”
“哦哦？怎么用？”
“首先，用利斧劈开头颅，然后，第一步可以省略，开始为对方塑造梦境……”
塔薇儿现场授课，手把手教导，新的催眠暗示魔法才学了个开头，外面传来脚步声，某个鬼一样浑身都散发不详的巫师靠近屋子，从窗口看向屋内，然后轻轻摇头。
尽管英格瓦尔特那边还没什么风声，但自由城邦这些佣兵一年比一年傻，做事鲁莽，短短四年时间让他们上位，上位之后人数多了就越来越不好控制，不像最初只有十几号人，每个人都记得住。
而且现在选出来的精锐实力也不好，当年他设计救下的佣兵团长，可是有胆子出海的猛男。
虽然船理所当然翻掉了，但在陆地上依然敢打敢拼，各种混乱的地区都耍的开，一开始做事还算缜密，这才能贿赂到帝国的贵族，逐渐打通奴隶和禁药的通道，然后就犯了所有人的通病，安逸久了逐渐糊涂。
“这是最后一次，不管成功与否该离开了。”巫师暗暗想着，已经收集了寄生树种子，也通过这种禁药控制了很多人，组织到哪里都能东山再起，至于底下这些杂鱼随便自生自灭，甚至需要的时候只要再拿着药出现就能重新拉拢。
只是巫师检查房间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梅菲斯特拿着一个酒瓶趴在桌子上，就好像顺理成章多了个人一样。
其实梅菲斯特就是玩了一下，他感觉外面的人也不够强，没有展现王冠后那种庞大的魔力，可能是上层的马前卒，对下层不是很熟悉，就赌一赌，不行就先谎称送饭的时候被拉着喝酒一起醉倒了，再不行直接虚空漫步逃跑。
结果对面毫无反应。
巫师可能是来看个人数就匆匆离开，梅菲斯特等他离开后继续侵入梦境，之前对付精神力守护护符还有点麻烦，熟练后这些低级护符就保护了个寂寞，梅菲斯特在精锐们的梦境里扶着轮椅也能过中路。
先是看记忆，许多记忆惹人生气，催债暗杀、欺男霸女都是小儿科，在酒馆里用阴暗的手段给女战士下药，结果对方是酒蒙子，硬扛着把六七个男人放倒后逃走了，后来去风俗店宣泄怒气，结果梦魔小姐姐因为太害怕直接让他做了一晚上梦，早起的时候身边连毛都没有，感觉被骗钱了找风俗店的老板理论，结果老板娘是个高级吸血鬼。
“嗯？不太对吧。”梅菲斯特虽然看到很多坏事，但这恶人的生活也太丢人了。
这个精锐的生活基本遵循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这个规律，通过记忆看到他在战斗中都有些癫狂上头，其他精锐好像也是这样，梅菲斯特记住了。然后他们好不容易赚到钱就回来赌，牌品酒品都差，往往十赌九输，基本把军饷可持续性的接济了其他同伴。
呃，这大概就是说失败的人生总有失败的原因。
梅菲斯特给佣兵植入一点暗示，让他把自己当理所当然的存在，不过刚动手的时候，手背被塔薇儿狠狠打了一下。
“太小儿科了。”她是这么说的，“你想当然的暗示根本不牢固，这里的人虽然是垃圾却也在生死之间搏杀，甘愿为生存付出性命的家伙怎么可能记错自己的同伴呢？毕竟遇见危险的时候，得跑得比同伴快啊，替死鬼如果不在掌握之内不就没意义了。”
“那该怎么做？”
“哼~我先给你演示一次。”
塔薇儿的手上出现一根魔力形成的针刺，来到一个佣兵身边，从耳朵扎了进去。
重新观看梦境，塔薇儿直接给佣兵来了个模拟人生，这场漫长的梦境里梅菲斯特是队伍里的伙夫，理所当然出现在各个场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梅菲斯特都会用笨拙的方法救他狗命，在梦境里两人算是朋友，等漫长的梦境结束后，塔薇儿伸手一捏，梦境变成碎片，但这些碎片自然停留在了他的精神世界里。
他醒来依然会把梦境当成梦，梅菲斯特也不是真正的精锐和同伴，但起码混了个脸熟。
“哎~这么麻烦？简直是大型连续剧。”
“暗示的特征太明显了，梦境却是潜移默化的，现在他每天做梦都会偶尔闪回一下你的样子，知道佣兵团里有这么一个人，好玩吧？”
梅菲斯特皱眉微笑，他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即将当这些糙汉子的梦中情人也太过了吧，哪里是好玩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塔薇儿提供的魔法当然是更好用，这种梦境入侵并不是粗暴的催眠暗示，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梅菲斯特在他们精神世界留下什么烙印了没有？完全没有，只是做梦。
轮流给这些佣兵植入梦境后，梅菲斯特最后调查伦道夫的记忆，看看这边传话的人是谁，一般从哪里获得补给。
接着就果断离开，顺着记忆，梅菲斯特找到伙房的伙夫，虽然他们也是佣兵，不过都是老弱病残不被注意的类型，上面的人也基本不会看他们几眼。
一个晚上大概操纵了几十号人的梦境，忙完之后天已经亮了，梅菲斯特暂时撤退，不过他撤退的地点不是回到旅店，而是蹲在伦道夫据点附近，根据记忆看到几个眼熟的佣兵打着哈欠走来，他用了降低存在感的魔法，悄悄跟在队伍后面，跟着返回据点的时候，门卫看着梅菲斯特似乎愣了几秒。
“早啊以利亚，忙了一晚上辛苦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哦……”
好像是个新人啥的，似乎认识挺久的。
叫做以利亚的守卫拍了拍脑子，确定有这个印象。
普通人不可能完全回忆起梦里的内容，现在梅菲斯特也是结合实际装扮、武器、新人的模样让他找回梦境的内容，然后寻思着佣兵团最近确实有招募新人，这小子也是一股家乡话的味道，那就是自己人。
一个穷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梅菲斯特昨晚制造梦境的目的就在这里，对于这个据点的人来说，他是个任劳任怨的乡下小子，对于以利亚头目和几个精锐来说他是人狠话少的新秀，最近才渐渐熟悉起来。
直接催眠暗示容易让人显得生硬，比如明明觉得梅菲斯特不是自己一方的，却必须违背本能听从他的话，没有新的指令还容易发呆犯蠢。而现在，虽然见到梅菲斯特有点疑惑，但梅菲斯特所作所为符合梦里的新人表现，再看到其他人也都一副熟络的样子，就放心了。
于是，一个看起来是自己人、做事符合脑海里印象、完美符合记忆里轨迹的新人佣兵是不是自己人？那的确是啊。
很多佣兵都是酒蒙子，大部分时间都迷迷糊糊过的，反正梅菲斯特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佣兵们今天活得跟昨天没区别。
在佣兵里，老兵欺负新兵是很正常的事情，打杂、重活、洗衣服、送饭都是新兵来干，梅菲斯特也很自然就被人叫去工作，那的确是任劳任怨。
梅菲斯特潜伏佣兵团的第一天干义务劳动，然后心情挺郁闷的，穿越过来当了十几年贵族现在收拾狗窝有点呛，然后在工作中无论好不好都会被指责，情感大概是有些佣兵爱吃甜有些爱吃咸，两边争论的时候就把怒气发在新兵上。
争吵多了也好，这在其他人眼里又是熟人表现，只有熟人才会被呼来喝去。
梅菲斯特后来被安排在伙房劈柴，这好了，他为了计划也是为了报复，开始偷偷使用一些轻微的疫病魔药，这种魔药量很轻，也没有魔力波动，感染疫病的佣兵并不会有明显反应，只有一个症状，偏头疼。
中午饭之后，这些偏头疼的佣兵自己不说，但会开始摸鱼偷懒了，有任务也会推脱。
伦道夫这时带着几个精锐在据点里巡视，似乎找人干活，但找了几圈后，好几个佣兵都暴躁拒绝了，伦道夫虽然是这里上级，但这次的活好像让很多人反感，再加上偏头疼之后显得易怒，可是对小头目军官也是敢怒不敢言，就找理由推脱，毕竟偏头疼不是很明显的痛苦，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突然来活当然想摸。
老子为佣兵团拼过命，今天就想休息一下，怎么了？
伦道夫也没觉得有啥问题，外围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本来就指望不上。
“喂，新兵，愣在那里干什么？你想一辈子给男人洗衣服吗！你个蠢货，过来搬东西！”
于是在稍微转了一圈，抓了几个倒霉鬼之后，伦道夫路过伙房，看到正在劈柴的梅菲斯特，这似乎是一路走来唯一在干活的人，突然就觉得顺眼了。
“知道了。”梅菲斯特假装口音，装出沉默寡言的样子，放下手里的斧头就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吉米。”
吉米，很普通的名字，小头目因为梦境的关系感觉梅菲斯特挺面熟的。
“你加入佣兵团几年了？”
“4年，之前都是在科恩老大手下做事。”
“4年……行，你有点资格了。”
伦道夫今天有事要做，点出来的都是没有案底和背景的新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是年轻，最年轻的看起来只有15岁，最好笑的一点就是新人相互不认识，反而是梅菲斯特熟悉这里每个人。
“你们来团里也有段时间了，熬过了几个冬天，也该想想未来的事情。今天这些钱放在这里，需要你们替团里做点事，想就点头，你们现在就可以拿走这些钱，不过，今天晚上去替佣兵团解决一个麻烦。”
伦道夫把四个人带进小黑屋里，点燃蜡烛，将一把金币洒在桌子上，烛光刚好强调着一桌金币，闪闪的金属光泽倒映在每个人的眼眸里。
这些年轻人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梅菲斯特顿时也脑补塔薇儿的胸，同样非常渴望，完美。
伦道夫满意点头，看到几个小子都这样的表情觉得稳了，毫无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治安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城东的治安官是个愣头青，金币和宝珠都不要，那就只有让他消失了。他每天夜里都有巡逻城墙的习惯，有个地方偏僻安静，他最多在那里停留几分钟，你们就在那里动手。”
梅菲斯特呆了三秒，直呼运气好，他还想要打断多少佣兵的腿才能轮到自己接黑活，结果刚来第一天就被看上了。
“出手要快，下手要狠，这件事情做好了，团里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梅菲斯特果断伸手拿钱，退到一边。有他带头，另外三个人也就跟着做了，不就是杀个人么。
等梅菲斯特他们拿钱走了，伦道夫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之后，门外走进来两个精锐。
“还不错，都答应了。对了，那个吉米你们有印象吗？”
两个精锐略微回忆，梦里天天见，的确有印象。可现实中么，既然在这个地方混那么熟，大家都觉得梅菲斯特没有问题，他们也觉得没错啊。
“见过，经常在伙房劈柴的，有任务出任务，不太爱说话。”为了不显得自己没心没肺，对团里事务一点也不了解，一个精锐上来就打了包票。
“不经常打交道，而且太年轻了，没意思。”
伦道夫摸了摸下巴，既然两个左右手都确认了，那梅菲斯特应该没问题，用常理思考，一个装备残缺、毫无魔力、年纪轻轻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不就是来混日子的吗？不过这种人也好控制，用酒色财控制起来。
这三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开始抱怨最近上头的安排太多了，这次杀治安官恐怕会引起领主的警觉，各种麻烦什么的。
他们完全没注意，或者说也没办法发现，当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搬了个凳子大大方方坐在房间角落的塔薇儿，指尖对准他们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发出微弱的光芒。
另一边，梅菲斯特带着三个萌新离开，路上有一个人问了一句。
“那个，你们杀过人吗？”
“……”
暗杀小队陷入沉默，梅菲斯特只是单纯不说，另外三个年轻人完全呆住了。
良久之后，一个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