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炙热的气浪逐渐靠近，不过很快又追逐诱饵离去，在这个场合，队伍里的召唤职业纷纷丢出了随便欺骗过来的深渊生物，将罗戈格引诱到另一个方向。
“不要放松警惕，继续转移。”领队用手势指挥队伍，终于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后，才小声说道，“罗戈格还有个特性，抓住有理智的猎物，会与其讨论善与恶的意义，不过没有人能说服，最后都会因为善与恶毫无意义而被吞噬。”
梅菲斯特默默记住特性，然后思考片刻，真的无法杀死吗？他不信。
其实获得王冠，是法师踏上晋升的源点，无论从这个源点怎么飞翔，都会意识到万物皆有起源这样的感受，即使塔薇儿她们也不例外，就是深渊领主的祈愿有一点点大罢了。
帝国为了拯救一些被精神污染困扰的法师，都会想办法把这些源头拉出来，不管是来自天域苍穹还是深渊之下，掐灭这个源头的终点就是死亡，起码在人们能观测的范围里，对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的，或许有办法能杀死罗戈格，但它起源于黑森林，情况特殊。”
“这就是想杀死敌人，就先得把他家先拆了。”
可是英格瓦尔特帝国也没办法把黑森林拆了。
话音未落，刚刚撤退没多远，罗戈格带来的热浪还有余温，队伍前面的人又抬手，空气中掀起一丝涟漪，示意大家停下躲好。
不过一会儿，两座守护骑士巨像从队伍前方徘徊路过，梅菲斯特一眼就认出了这和他们家族的骑士铠很像，平时嵌入城墙中充魔待机，待到战时出击，辉煌的魔法战甲本身就能焚烧一切。
可是现在两个守护骑士都被不明的晶体占据，一个巨像的胸口被刺穿，螺旋长枪构造的晶体占据了它的能源，并在全身蔓延细碎的晶体，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到处都是。
“是奎斯晶簇，也是一些麻烦的东西，这些晶体具有很强的感染性，会扎入血肉之中疯狂生长，可以把人类变成结晶一样的非人存在，还会占据构装体，污染魔法的回路，尽量不要和它战斗。”
“我是不是听说过这个？”
“你熟悉反邪教名单的话，就会发现有很多人信仰黑森林里的存在，把邪物当神明的奇迹崇拜，其中奎斯晶簇很麻烦，不知道是来自哪个上位者的力量，一旦被其支配，晶簇就会转换并完全吸收宿主，就连冰棺之类的魔法也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梅菲斯特轻轻点头，黑森林里的麻烦还远不止这样，他们这个队伍也算经验丰富了，该躲的时候躲，该打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就算再怎么小心，当脚下出现钻地魔虫的时候也无法避免战斗，不过在出现在蔓延之地的顶多叫钻地幼虫，也就十来米，一口能把几个人吞下的程度。
“干掉了。”几名骑士使用长枪贯穿了钻地魔虫要害，迅速放开武器，避开那些污秽的血液，“附近没有发现其他敌人，安全。”
“保持警惕，只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危险，没有安全的地方，这里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领队看都没看死去的钻地魔虫，而是在观察地形。
梅菲斯特则是多研究了一下，乍一看钻地魔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袭击的时候突然从队伍中央的地下偷袭，打算一口吞掉几个人。
只是它显然选错了目标，被盯上的调查队员感受到脚下传来震动，立刻四散跳开，反手刺杀。
“这个怪物身上的气息毫无疑问是深渊之物……”虚空里的召唤物长相没这么抽象，深渊之中抽象但强力的召唤物有不少。
不过梅菲斯特好像明白了一点道理，即使是术士也多多少少是颜控，潜意识趋利避害，长得丑的召唤物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被术士们下意识过滤掉了，根本不想召唤，所以部分来自深渊的高阶召唤物起码正常一点点。
跟扭曲的深渊生物相比，那些卫生状况为0的哥布林们都显得清秀朴实了。
调查队并没在意梅菲斯特这短暂的研究，新人加入队伍都是这样，都会想着研究和记录，本质上都是为了保护队友，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些怪物在从蔓延之地开始到处都是，之后的时间全都是和它们打交道，战斗的枯燥和无聊会耗尽他们的耐心。
“阴蜂、绯蜂，记录下特征了吗？”梅菲斯特并没有浪费时间，尸体不能带回去，自然无法仔细研究，所以开启脑内彼女模式。
“已经记录并分析。”阴蜂实际上是有肉体的，只是她现在的身体比较特殊，在梦境里一丝不苟训练蜂群意识。
“嘁，谁会帮你记录啊？要调查就自己动手，蠢货，最好再接触它的血肉，进一步分析强弱和模拟成长状态。”绯蜂就没什么好说了，特殊模式下明明会发出腻腻的“梅菲斯特大人~”这样的声音。
梅菲斯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钢丝，特殊的魔力丝线扎入钻地魔虫的身体里四处游走。
“好了，保存精力，没必要研究这样的怪物。”
“我可以收集它的信息，回去慢慢研究。”
“那随你吧，这些小型钻地魔虫应该都是从黑森林中央被排挤出来的，由于在深层区域处于食物链下层，不得不涌向外界，像这样的蠕虫还有很多，在黑森里也算最普通的存在，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就很擅长钻地。”
梅菲斯特轻轻点头，这个蠕虫除了会喷射一点酸液外，只有钻地能称得上厉害，沙虫这种陷阱型的捕食者完全不是对手，钻地魔虫简直就像能在地下游泳。
“雾气好像越来越浓，这情况有些不正常，暂时撤退回上个集合点，等待浓雾结束。”
调查队勇敢也不是鲁莽，调查任务才是核心，在浓雾中什么也信息也获取不了，继续前进如果一头撞上邪神就麻烦了。
梅菲斯特也发现黑森林的浓雾几乎可以隔绝感知，随着浓雾弥漫，能见度不知不觉就降低到百米之内，还在不断加强，可以预见视野被完全遮蔽的情况。
领队表示这也是正常情况，秽月出现时总会伴随浓雾，而浓雾之中也会出现相应的怪物，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贴身的同伴都彼此无法看清对方。
现在唯一能给队伍指示方向的只有女神的提灯，每一个灯火都代表一名调查队员的位置。
“理论上这种时候应该彼此刻下标记，或者手牵手来保证队员不会失踪，但在黑森林中千万不能这么做，相信感觉，感觉就会欺骗你，依赖直觉，这里反直觉的诡异事件不要太多，在黑森林里只有靠自己。”
这时梅菲斯特都迷惑了，如果魔法和感知都不能相信，那组队前进有什么意义？其实每个人都得孤军奋战？
“如果浓雾弥漫，再持续下去，差不多就如此。女神的提灯不是万能，没有真正的守护之力，谁也不能保证手牵手的时候队员之间会不会多出一个神秘的无面人，黑森林的力量会在不知不觉扭曲现实。”
梅菲斯特开始后悔这次贸然带娜尔梅亚进入黑森林了，他自己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反而是担心会不会让同伴陷入险境。
这里的异常事件太多，怪物也太多了，现在浓雾弥漫，渐渐地视野完全一片灰蒙蒙的，只能看到调查队的女神提灯。
现在开始，不能相信陌生的声音、不能相信看到的画面、不能轻易相信身体的感觉、也不能轻易相信直觉的判断，因为黑森林意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捕食者一般。
调查队深入黑森林，一边焚烧腐地蔓延的节点，一边调查新的怪物，这个过程又会不断遭遇强大的生物，即使周围怪物环伺也要硬着头皮上，前往指定的深度，确定没有异常为止。
按照领队的说法，在蔓延之地最多看到目前所见的怪物，基本可以确定这些怪物就是今年魔物浪潮的主角，它们之后冲击要塞也好还是怎么样，从黑森林中滚滚而来，帝国都不怕。
怕就怕出现大量的新物种，不知道特点和战斗方式，弄不好一下就冲上要塞然后杀死大量战士。
曾经就有亚米达拉冲上来，头部乱放光炮，虽然身体脆弱但攻击性极强，那光炮几乎无法用通常手段防御，差点削掉城墙一角，在阴死几位法师后很快就被击毙了。
不过了解这些怪物的特点后，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师都有办法消灭和阻挡它们了。
调查团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带回情报，拒绝初见杀。
这些灰白的浓雾因为秽月的缘故变得血红粘稠，连精神力的延伸都被隔绝，给法师带来的感觉就是很没安全感，而在最敏感的时候，梅菲斯特却发现有人拉住自己的手。
是娜尔梅亚，毕竟大姐姐一样的娜尔梅亚真论身高比他矮一头多，平时都是非常坚强沉着的，当然现在也不是恐惧，反而从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意志，娜尔梅亚仿佛在向自己传递“我会保护你”这样的信息。
明明应该遵守领队教导的生存手册，但梅菲斯特还是没有拒绝娜尔梅亚的善意，他起码确定自己能分清娜尔梅亚的存在。
是了，梅菲斯特又反应过来，他其实和别人又略有不同，整个队伍，甚至连阿拉贝尔、娜尔梅亚都警惕黑森林腐地的力量，但那些所谓的安全守则他要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遵守。
“哒哒哒哒”这时森林里传来奇怪的脚步声，梅菲斯特看到周围一圈女神的灯火都压低了高度，可以想象队员们谨慎躲藏的样子了。
梅菲斯特也小心低调，半蹲下来，和娜尔梅亚背靠背，接着他们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压了过来，同时又带来一阵不自然的光芒。
“百目鸟……”梅菲斯特似乎听到有人低声惊呼，队伍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梅菲斯特急忙联系自己的梦灵：“克洛里斯先生，能借助你的力量吗？”
克洛里斯的治愈之力缓缓散发：“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请随意使用。”
下一刻，梅菲斯特感觉视野清明了许多，被抑制的精神力又能扩展出去，进而看见了前方的景象。
一只四米高的黑色生物缓缓靠近他们队伍所在的位置，外表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胖鸟，翅膀却犹如人类的手臂一样灵活，提着一个用骨头制作，燃烧奇怪火焰的灯笼。
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它身上没有多少羽毛，反而是全身长满大大小小的眼睛，眼珠四处摆动似乎在寻找侵入者一样。
可是下一刻，梅菲斯特发现四周的景色消失了，塔薇儿突然出现在前方。
“真是的，连这种弱小的幻术陷阱都躲不开吗？”塔薇儿一如既往出现就嘲讽。
“咦？”梅菲斯特愣了片刻，急忙检查自己的精神状态。
“用你的脑子仔细想想啊，既然我都出现在这里了，那肯定代表你已经陷入幻觉中了啊。”
“那还真是麻烦。”
“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来带你出去。”
“……”
梅菲斯特轻轻摇头，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在耳边打了个响指，微弱的火苗产生一阵冲击，梅菲斯特大脑微微一偏，产生轻微的刺痛和震动，精神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接着发现娜尔梅亚正死死牵住他的手。
但并非是梅菲斯特有陷入危险的趋势，反而是现在娜尔梅亚好像看见了什么，但因为相信着梅菲斯特没有放开手去追随所谓的幻觉。
梅菲斯特发现队伍里所有人好像都陷入了这场幻觉中，大家都在忍耐什么，领队则在下一刻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梅菲斯特看到身边有个提灯的灯火动了起来，没记错，这个位置是阿拉贝尔。
果然，伴随着脚步声，他看见阿拉贝尔走向百目鸟所在的位置，他顾不上多少了，立刻使用脑海中光辉的碎片，一下驱散精神笼罩的黑暗，可是阿拉贝尔一样来到百目鸟的跟前，眼神完全被什么东西迷住了。
“早就想说了，没有酒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真是白痴……”
梅菲斯特呼唤出魔导器，急忙向阿拉贝尔冲过去，为时已晚，百目鸟的身体突然裂开，变成一张巨大的嘴，朝着阿拉贝尔的头颅咬下，随后一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
好像，没什么关系？梅菲斯特突然放慢了动作，对于阿拉贝尔的牺牲完全产生不了情绪波动啊。
“娜尔梅亚，没事吧？”梅菲斯特把光辉碎片的力量分给娜尔梅亚一些，娜尔梅亚也从幻觉中挣脱出来，而且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她看见了什么吗？
“没事，刚刚稍微有些被吓一跳，因为师傅又朝我摆出奥义的剑招。”
“哦，那确实可怕。”
怪物频繁来袭，阿拉贝尔掉头，梅菲斯特也只能动手殴打那巨大的黑鸟，其实对方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装填魔炮连续轰炸之后也会倒下，暂时是……死了吧。
黑色大鸟的尸体倒在地上，身上不是炮击就是剑斩，缓缓化作飞灰。
娜尔梅亚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了，才缓缓收刀。
娜尔梅亚脸色并不好看，看来也对黑森林的诡异心有余悸吧：“这频繁的幻术真是好诡异，怪物手里的灯笼散发着巨大诱惑，数十次映照我内心渴望的景色，既有不存在的亲人，还有家乡的景色，以及梦寐以求的未来。”
梅菲斯特好奇娜尔梅亚这样境界的剑姬，不，应该称呼她为斩姬更合适了，真是没有斩不断的东西：“你也有梦寐以求的事情？”
娜尔梅亚轻轻点头：“当然有，最近我就在完善我的奥义，剑技.屠龙，达到剑术的巅峰是一番什么景色呢，那就是我所追求的无人之境。”
“说起来，你还渴望过和那位老头子再次死战吗？之前你说的幻觉里还看见了……”
“若是我能更强一些，正面斩杀师傅的话，也许他在离世时能更畅快一些。”
“战斗脑我搞不懂，为什么非要打生打死才会愉悦啊？不过，这种享受技巧碰撞的快乐也不是不能理解。”梅菲斯特遥想前世打格斗游戏的时代，玩到高手的境界不也在追求逐帧级别的操作了么？不管能不能每次都打出华丽的连招或者精准捕捉对方的破绽，但只要有一次神来之笔的操作，也足够乐个五六天了。
梅菲斯特摇了摇头，看到巨大黑鸟的灯笼没有消失，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封印后拿起来简单看了看，好像就是这个能制造强力的幻觉，引诱人接近那大鸟，然后一口咬死。
连他都看见塔薇儿了，说明这玩意对记忆的提取相当精确啊，毕竟当时的场合，如果换个梅丽莎贝尔过来，他还不敢靠近呢，也就塔薇儿和妮古拉丝让梅菲斯特信任了。
信任她们能在任何危险场合下带自己走出去吧。
一开始跟随调查队小心翼翼深入黑森林时他确实充满忧虑，但越是深入了解就越能体会黑森林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可怕。
就单纯一点来说，目前看到的怪物还没有谁能比塔薇儿可怕，那梅菲斯特就没什么好害怕的，最后连光辉碎片的力量都能完全交给娜尔梅亚，他靠自己的精神力抗都没问题。
不过之后的问题就是，他们和队伍走散了。
当他选择和大鸟开战之后，同时也吸引了周边更多怪物靠近，不过基本都被战斗吸引过来，并且战场势必会覆盖刚才躲藏的地区，领队为了整个队伍考虑，不得不抛弃选择带领队伍先行撤退。
梅菲斯特也挺不好意思的，因为阿拉贝尔先掉链子，他关心则乱不得已出手，搅乱了局势。
等返回刚才躲藏的地方，只能看见阿拉贝尔的“尸体”，梅菲斯特果断上去踹了一脚。
“喂？要躺到什么时候。”
“头都被咬掉了，怎么可能没事啊？”尸体在说话。
无头的阿拉贝尔坐起来，其实伤口还没愈合，看着有点恶心。
“你居然会相信黑森林里有酒吗？为这种事情死掉，别人看见了一定会嘲笑的。”
“呵，说说而已。那个怪物的灯笼居然能无视个人意志，直接从记忆深处投影出最渴望的事物，这对长生者来说真不舒服。”
“阿拉贝尔，你……”
“没什么没什么，不用在意，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否则也不会选择当小丑。”
“不会看到了女儿什么的吧？然后你心里还觉得亏欠？一方面甘愿走近幻觉，一方面为了面子又说了不相干的话在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