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里斯在梅菲斯特脑海里沉默，接着梅菲斯特隐约听到了奇怪的上弹声，真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潜入精神领域，梅菲斯特发现克洛里斯手里拿着火枪。
“梅菲斯特阁下，根据我们之前治愈的病例，从伊尔莎开始的方法就简单明确了。”
“先揍一顿，闯入敌人的心房。”
“是的，经过梅菲斯特阁下的实践，我已经明白了，单纯的医术并不能让患者治愈，如果患者不愿意接受治疗，那就用恶魔的方式当对方接受吧。”
梅菲斯特欲言又止，他认识的克洛里斯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仔细想想吧，好像这样也不错，干脆利落符合他这个非专业技术人员的性格。
“来来来，把伊尔莎、阴蜂、绯蜂叫上，打团了。”
梅菲斯特在现实中设下结界，防备外面食尸鬼可能的偷袭，然后抓住尤塞尔的手，开始入侵梦境。
这次梅菲斯特吃到了苦头，身上披着黑森林怪物制作的衣服，又入侵从黑森中复活的灵魂，当下精神体就进入了一个虚无的战场，还没等站稳，梅菲斯特就听见身边有个黑色盔甲，提着剑，嗷一声冲过来。
和现实中还颇有技术的战斗技巧比起来，梦境里的尤塞尔已经是四足走路的程度了，狂奔着挥舞大剑砍过来。
但是这次不用梅菲斯特动手，最快动手的是阴蜂，从梅菲斯特身后冲出去按住尤塞尔的头压在地上，然后纯粹魔力轰击。
说动手就动手，阴蜂根本不含糊，也不试探。
“梅菲斯特，下令吧，要打到什么程度，是半死不活，还是奄奄一息？”
“我的要求是，一直给予重创和殴打，但不要进行决定性的致命一击，让他不断受苦，感到疼痛，产生情感波动为止。”
“明白了。”
然后吧，战斗应该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可是梅菲斯特看到自家四个梦灵去围殴一个噩梦灵的时候，场面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尤塞尔本来就是爬着走的，阴蜂、绯蜂、伊尔莎都是重量级，单挑都比他强大，再加上克洛里斯辅助，四个梦灵围过去跟混混一样拳打脚踢，尤塞尔最后只能全力抱头滚动，期间克洛里斯还过去补了两枪。
保持这个节奏，愣是打了二十分钟，终于听见这片梦境中什么东西碎了一样，克洛里斯急忙发动自己的治愈之力，净化这噩梦之中的深渊影响。
“嘶……嘶……你们……你们是谁？”终于，一个三分委屈、三分悲鸣、三分痛苦和一分恼怒的扇形统计图出现了，尤塞尔的声音同时包含着这些情绪，“够了！住手！啊！”
尤塞尔没有倒在正面的战场上，而是倒在一群人殴打下，这里面的关键还是克洛里斯，因为一直都是殴打性质的伤害，医者一直在治疗尤塞尔，用治愈之力持续改变尤塞尔的灵魂状态。
即使没有摆脱黑森林意志的影响，起码从野兽无脑的状态下清醒了许多，恢复些许智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你们这些怪物！给我滚开！”尤塞尔醒来后，看见身边群魔乱舞，把伊尔莎等人当做怪物。
四位梦灵看情况差不多了，急忙撤回梅菲斯特的梦境里，这时现场只剩下梅菲斯特和尤塞尔后，尤塞尔冷静了许多。
“是你做了什么吗？还是你召唤的怪物？陌生的法师。”他用剑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如果按照盔甲破烂程度计算伤势的话，那么尤塞尔现在四舍五入也是鼻青脸肿，“它们虽然面目狰狞了一些，不过我能感觉你对我没有太大恶意。”
尤塞尔这句话立刻在梅菲斯特的意识里产生争吵，伊尔莎和绯蜂嚷嚷着想再出来和尤塞尔打一架，阴蜂重点分析数据，表示刚才殴打尤塞尔的时候手感僵硬，对方好像没有肉体，克洛里斯则在分析灵魂，然后当场改良治疗魔法专供尤塞尔使用。
梅菲斯特略微感到意外，就这么简单一问，他似乎明白身上这套魔法袍的意义，这种伪装让他融入了黑森林的世界里。
在骑士眼里正常人反而是怪物，梅菲斯特这身看起来就像个反派的家伙反而是正常人吗？
“骑士，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不知你是否还对之前的绝境残留着些许印象？你对自己的记忆是否坚信不疑？如果你不能准确掌握自己的情报，那么即使我报上名字也没有任何意义。”梅菲斯特说完，最后才补充道，“不过，你可以叫我梅林，尤塞尔骑士，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是在这片大地上流浪的术士，如今的骑士之国已经不复过去的荣光，我正打算献上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
“……让我想想。”尤塞尔的脑子从字面意义上生锈了，梅菲斯特在交谈时尝试窥视头盔下的真实面貌，结果是没啥意义，找不到金发碧眼的帅哥，盔甲里是空的，一团灵魂精炼物，还是受到黑森林污染，很不稳定，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好好发挥，如果能帮她调理这些灵魂会好点。
即使是这个阶段的尤塞尔，魔力量在梅菲斯特之上，比空手的梅菲斯特能打许多，比阴蜂弱很多。
别看梅菲斯特整天用训练折磨阴蜂呢，其实人家只是躺平而已，梅菲斯特个人实力还不如她。
“我的记忆很混乱，但我隐约想起来，是你救了我，否则我会死在护国骑士的手里，维斯么，至今为止居然还相信那个计划……梅菲斯特阁下，感谢你救了我，然而这个国家即将毁灭，还是请你尽快离开吧。”
“我没有打算征求一个几分钟前还在地上打滚之人的谏言。”
“我承认，我刚才被你打了，可那时的我极度虚弱，身体也残破不堪了。如你所见，法师，这个国家已经支离破碎，王城沦为最后的孤岛，不久以后这片孤岛也覆没在即，所有人都将陷入永恒的深渊，你留在这里会白白牺牲生命。”
“那么你呢？尤塞尔。”
“我要去履行最后的使命。”
梅菲斯特走到他面前，继续借用克洛里斯的力量，为他治疗之前的损伤。
“感谢你的意见，但是外面也没希望了，这片大地已经病入膏肓，如同腐烂的尸体一般。”梅菲斯特尝试说明黑森林现在的情况，当然在对话中还是要小心试探，免得在这位噩梦骑士的世界观里，黑森林中心才是正常世界。
不过交谈之后，梅菲斯特发现尤塞尔好像明白黑森林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如今的王城已经陷落，城市中恐怕没什么活人，他要做的就是去阻止家族走投无路后打算采取的灭世行为。
啊呵呵……世界真是好可怜，被人灭来灭去，梅菲斯特回忆学院文献馆的记录，可以搜出几万个灭世的字眼。
还有什么魔法自称千兆度火球，其实也就是那样……
其实这个世界听到“灭世”之类的字眼先不要急，在大部分人眼里，范围魔法要是能覆盖个千米距离，差不多就是“灭世”了，毕竟特效砸在人头顶，基本占据整个世界的视野。
一头龙俯冲喷火，纵横十里地也是灭世之龙，如果这头巨龙能踩着陨石从天降落，地上的人横竖都是一死，眼睁睁看着视野里的陨石越来越大，理所当然还是会评价对方有灭世之威，对于个人而言强过头就没感觉了。
普通的灭世，灭掉的也就是大多数人生活了一辈子的世界（家园），论真家伙还是得看黑森林，看古代世界树。
大概试探出尤塞尔现在的世界观，梅菲斯特确认对方的意识大概是一道执念，他现在的世界观都是围绕这个执念行动，当下梅菲斯特就确认了之后的行动计划，顺着毛捋。
“即使这里是一座孤岛，起码它还存在着，对于我们这些褪去色彩的漂流者来说是个港湾，可是你告诉我这个港湾也岌岌可危了……骑士，我对你说刚刚提到的计划很感兴趣，王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即使王城并不安全，可我还不想坐以待毙。”
“计划……”
尤塞尔扶着额头，握住手里的剑，情绪好像有很大波动，梅菲斯特默默保持警惕，继续用克洛里斯的治愈之力安抚他。
这里不敢用光辉的碎片，担心一用就把尤塞尔给烧了。
“我们是……打算……铸剑。”
“灵魂之剑？我听说过，纳尔特的骑士以灵魂凝聚武器。”
“是的，没错，神明抛弃了自己的荣耀，在人们最需要信仰的时候离开了这个国家，如今各自为战的骑士无法抵抗邪神的力量，那么就弑杀那些不负责的神灵，再以举国之力吞噬神力融为一体，引导神力用在正确的地方。”
纳尔特王国的情况其实很好理解，这算马背上的王国，当年提倡骑士精神，宣传骑士美德，根据需要主要信仰了四位现神，战争、智慧、生命与仁爱四种能力对骑士们还是不错的。
不过神权力量的加护主要在西方诸国那边，当年黑森林扩散的时候，纳尔特王国上的教会势力也算尽心尽力，起码凡人们全战死了，至于现神的骨气么，四神在那种情况下属于真打不过自然就随波逐流了。
神力衰退，纳尔特王朝却不认可这个结果。
“你们打算弑神，用神血淬火？”
“没错。”
“就挺……了不起的，很有想法。”
“不算什么，已经成功了一半。”
“……？”
尤塞尔有些迷失，随着医者力量的治愈，他的状态究竟朝什么方向走，梅菲斯特其实心里没数，不过目前来看没有虚弱和毒奶就放心了，能持续恢复理智已经是帮了大忙，但对强化力量没有帮助。
好消息是，治愈的力量可以愈合他身上盔甲的裂纹，连续的治疗后，再顺手给他丢个净化，清理盔甲上的血污，隐约可见银白的盔甲，不过净化也不完美，黑紫色的纹理如同血管依然遍布他的身体，这些看起来就不详邪恶的纹理梅菲斯特都感知不到，克洛里斯一样搞不清楚，只能先放着不管。
现在梅菲斯特不知道他们这个计划是堕落前还是堕落后，这件事情他没在历史书上读到过，只知道纳尔特家族与王城共存亡。
“成功了一半？你们伤害了哪位现神。”
“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法师，我的记忆混乱，似乎是狩猎了古神的子嗣……”
“……”
梅菲斯特沉默无言看向尤塞尔手里的剑，现在寒冷的大剑只有丝丝灰色流火轻微窜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好强啊，不会向深渊领主动刀子了吧？
“没错，我们试图狩猎那原初的火焰，可惜失败了，只得到子嗣的力量。”
“好家伙……！”
“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能记得那位古神叫什么名字吗？”
“克图格亚。”
…………
在那之后，尤塞尔婉言拒绝了梅菲斯特的帮助，继续踏上孤独的旅行，这次恢复神智，会使用战术，应该好了很多吧。
确实好了很多，之后梅菲斯特尾随尤塞尔的时候，发现这家伙果然会翻滚了，不再用脸接投石车。
塔薇儿的影子缓缓出现在城墙上，长发随风飘动：“怎么样？有没有感到惊喜。”
梅菲斯特点头：“感到了惊吓，我就问问，之前说过克图格亚是上位者吧？”
塔薇儿点头。
“多上位？我是说，具体点。”
“比我差一点，确实只是比我弱一点点，我无法彻底掐灭她的火焰，即使在这个时代杀死她，也终有复燃的一天，作为旧时代的支配者，勉强可以称之为深渊领主的程度。”
“人类有伤害她的能力吗？”
塔薇儿低头思考，伸出手过来敲了敲梅菲斯特的面具。
“你不知道吧？水的支配者都被船撞死了，正在等待复活的时机，风的支配者苏醒后被人类吓了一跳，现在躲起来暗中观察，火的支配者在这里被捅了腰子，目前半恼中，土的支配者还在睡，别管他。”
“这样啊，那我们人类是挺厉害的……说到底帝国还是挡住了腐地蔓延，确实不能说弱，可能是你和妮古拉丝给我的感觉太强了。”
塔薇儿又摇头，挑衅一般笑着：“自信点，去掉‘感觉’，我们就是太强了，是存在于天理之外，超脱万物之上，还都是完美无瑕的少女，而这样的少女就围着你转呢~怎么样？庆贺吧。”
梅菲斯特刚想说高兴，可是看到远处战斗的尤塞尔被一发弩炮砸进城墙里，于是急忙准备翻过去救人。
不过他下一刻就被塔薇儿拉住了。
“别急，我教你怎么做，你和克洛里斯应该发现了，他现在是一团灵魂聚合的精炼体，他的意识之所以混沌如野兽，就是因为吸收了太多灵魂丧失自我，每一个都在抢夺身体的支配权，接下来你应该帮他调理身体的灵魂。”
“安抚受伤的亡灵们，送去往生，然后只留下他一个？”
“没错。”
“那得多少啊！他一路走来，吸收的灵魂没上万，也有千八百了。”
“嘛，比拯救世界轻松了不少，对吧？”
塔薇儿这时在轻轻拍打梅菲斯特的肩膀。
“想成为英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亲爱的梅菲斯特，要更努力一些才行吧？”
正如塔薇儿说的那样，尤塞尔的精神状况在离开梅菲斯特后每况愈下，没过两天就快疯了，又要堕落成野兽，在战败一次后狼狈逃亡，等梅菲斯特找到的时候已经忍不住要砍过来了。
梅菲斯特才不要和这样的疯狗打呢，当下打响指，摇人，四个梦灵出来，尤塞尔也是精神体，所以大家一起拳打脚踢，重新打醒。
这次克洛里斯帮他治疗躯体，梅菲斯特开始入侵他的梦境，这一入侵，梅菲斯特就忍不住叹气。
前世，人们是如何称呼一团没有注释但能跑起来，bug特别多，数量庞大复杂的代码呢？现在尤塞尔这个“个体”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这具盔甲里，最闪耀的那个灵魂就是尤塞尔本人，虽然是大块的灵魂，但通过杀戮和吸收来的其他灵魂也构成星星之火，没有秩序的灵魂拥挤在一起，相互对抗。
“等等，这些是灵魂的碎片……”梅菲斯特像是告慰亡者一样，半跪在尤塞尔身边，伸手触摸他的头盔，感受到盔甲中的灵魂。
现在仔细感应，这些灵魂都很像以前接触过的灵魂碎片，只不过和安莉斯塔、克洛里斯、伊尔莎三人的灵魂碎片比起来，尤塞尔体内的灵魂碎片很细碎罢了。
若是以前的梅菲斯特估计都感觉不到，也就是现在敏锐了，能像使用显微镜一样把它们找出来。
能观测就能尝试改变，梅菲斯特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接触灵魂碎片，然后脸色一黑，发现了这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工作，堪称煎熬。
每接触一个灵魂碎片，都要阅读一遍这个灵魂丰富的人生经历，旁观对方的悲欢离合，然后唤醒单独一枚灵魂碎片的意识，利用各种手段达成“和解”，愉悦送走这个灵魂碎片的主人后，这个灵魂碎片可以稳定停留在尤塞尔的身体里，提供力量。
净化灵魂，说起来挺高大上的，放任何故事里都是值得称赞的正义之举，可梅菲斯特很快就麻了，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在当英雄，而是在当居委会大妈，抚平死者痛苦的同时还得被迫感同身受，有些人还不愿意走，也有老赖灵魂碎片，梅菲斯特还得去锤人。
接受了大量记忆之后，梅菲斯特揉了揉脑子，感觉为尤塞尔调理一百多个魂就受不了了，然后深深感慨一下防火女才是真的伟大，没有防火女的灰烬是不完整的，不过他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