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在危险的椅子上睡着,感到周围浓雾袭来,他的意识进入梅丽莎贝尔的梦境里。
在他睡着之后,塔薇儿突然出现在梅菲斯特身后,扶住那个摇摇晃晃的椅子,轻轻蒙住他的眼睛。
无论是梅菲斯特也好还是魔女老师也好,组成潜意识的都是各种本能、情绪所构成的非理性王国,或许繁花似锦、或许疯嚣怪诞、或许颓唐孤寂,而长生种的这片王国尤其庞大,如同树木年轮缠绕,就说梅丽莎贝尔,她的梦积累了年年岁岁的回忆,简直是个巨大的迷宫。
哲学课程上有讲到,魔法师梦境会体现两个主要本能,首先是生的本能,强调爱与建设性,所以每个人的梦境才会呈现与现实相近的景象,塑造形形色○的环境与人,然后与之相对,就是死的本能,即恨与破坏性的能量,一切的生命终将归于死亡,生与死组成法爷生命中一切矛盾的根源,解决了这个问题自然就变强了。
梅菲斯特进入梅丽莎贝尔的梦境,他没有立刻来到一个好地方,从天上掉下来就摔进一堆火坑里,还好这里不是魔女狩猎现场,而是单纯燃烧的城市,行吧,其实一点也不好。
帝国之外的其他国家,靠近黑森林的地区都十分艰苦,人类与魔物共舞,为生与死打成一片,梅丽莎贝尔最初降临在一个不知道啥叫好年份的国家,兵荒马乱、魔物横行。
所以梅菲斯特刚落地就被一群魔物追着跑,它们是梅丽莎贝尔的梦魇之一,不过是最基础的一批,也就是摧毁过梅丽莎贝尔家园的怪物,现在的她随随便便就能摧毁一切。
于是当魔物在大地横行的时候,无数光炮洗地,金色的火焰从天空落下,大地焚烧,嚣张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哈哈哈哈哈~!都给我去死,你们这群怪物,死干净点,就当给大地施肥了。”
“果然人在梦里都是自由奔放的。”
梅菲斯特看到一位有点狂野的梅丽莎贝尔导师,头发也显得散乱,她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略显暴露。
“喂,人类,有没有受伤?”
“?”
“问你话呢!”
“没有。”
“这个国家很少有幸存者,你是从哪里来的?英格瓦尔特人?”
梦境中的梅丽莎贝尔似乎没有现实中的记忆,而且这个看起来像是武斗派的梅丽莎贝尔声音很野蛮,充满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是的,我是帝国术士。”
“术士?刚好我需要一个帮手,跟我来!腐地已经蔓延过来了,到处都是怪物,每个人都需要一些保护,我来保护你,不过得给我支付报酬。”
好吧,这个梦境看起来很危险。
不过梅丽莎贝尔的眼神好像也很危险,梅菲斯特感觉这位梅丽莎贝尔导师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意。
她的营地就是森林旁边的小屋子,梅菲斯特站在门口之后犹豫了,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不过放着很多书籍和箱子,也许能看到梅丽莎贝尔的记忆,可是进入这里也意味着没有多少逃跑空间。
“在门口愣着干什么?”
“我想,我刚来到这里,也许应该四处探索一下。”
“废话真多,年轻的术士,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因为我现在需要魔力,而且一直在这个鬼地方呆久了,看到条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所以梅菲斯特成了那条狗,大量金发从屋子里卷出来,先缠住了他的脚踝,然后拉住手臂就往里面拽,梅菲斯特感觉这辈子绕不过触手玩法了,无论是召唤塔薇儿还是现在都被类似的东西给拉住。
“你想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样子不差而且很眼熟,魔力的味道也很鲜美,就选你好了。”
梅菲斯特真是逃都逃不掉,他看到这个梅丽莎贝尔的眼里充满渴望,就像一口本能和欲望沸腾的大锅,遵循快乐原则,急切寻找出路,一味追求满足,强大的心理能量让这片梦境十分坚固。
好,我们可以看到,这就是梅菲斯特不听劝的结果,贸然进入比自己强的魔女梦境里,死一次也算幸福结局了,盆骨碎裂预定。
不过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就在梅丽莎贝尔的头发解开梅菲斯特的领口时,一道锐利的光芒划破半个屋子,斩断头发,接着在灰尘中传来强大的魔力轰鸣声,如同两辆火车迎面相撞过来,在混乱中,梅菲斯特突然被人拽住胳膊,逃脱了这里。
这又是一个梅丽莎贝尔,她穿着传统魔女服装,戴着又高又长的尖帽子,拿着扫把,白色的魔法袍上绣着许多百合花装饰。
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占尽先手,那个疯婆子梅丽莎贝尔被打飞了很远,只能在地上叫嚣。
“混蛋,干嘛坏我的好事!在这里流浪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才出现一个男人啊!!!”
“真是丢脸的行为,让魔女蒙羞。”
说完,她又对梅菲斯特表示:“对不起,让你受到惊吓了。”
梅菲斯特嗯了一声,点点头。
“没吓到,甚至还有点遗憾……”
“遗憾?”
“没什么。”迅速摇头。
这时被白衣的梅丽莎贝尔载在飞天扫帚上,据说这是很早以前魔女们通用的飞行方法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骑扫把,不过几百年后的今年花样就多了,什么交通工具都有。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最好要找到离开这个国家的办法。”
“这里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白衣的梅丽莎贝尔叹息道。
“这个国家已经被腐地吞噬,成为黑森林的一部分,所有人都失去理智变成可怕的怪物,只有少数人幸免于难,他们要么逃了出去,要么就藏在某处等待救援。你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幸存者,希望不是唯一一个,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梅菲斯特在天空看着这片城市,几乎半个城市笼罩在稍微熄灭的火焰中,大量的地方被腐地吞噬,黑森林的邪魔之力将一切染成黑色,好像吸烟者那漆黑污浊的肺部一样已经完全病变。
从高空可以看到许多人形的黑影游荡在地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许多黑影相互厮杀,吞噬对方然后壮大,还有一些黑影汇聚成巨大的团体,好像城市中生根发芽的植物,企图将最后一些安全的区域吞噬殆尽。
最终白衣梅丽莎贝尔落在一座圣洁的教会前,梅菲斯特看到这座教会前竖立着纯白女神像,在这片黯淡无光的城市里提着灯笼,散发柔和亮光,让梅菲斯特也感觉身心舒畅,这里是有提灯女神保护的地方。
“在神殿里,你可以好好休息,这里不会有怪物打扰。”
“谢谢。”
“请跟我来吧,向女神祈祷并感恩,之后我帮你寻找离开的方法。”
“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忘记了。”
白衣的梅丽莎贝尔轻轻摇头,只有一瞬间的哀伤,她充满至善至美的气质,严格控制着情绪,她带梅菲斯特来到神殿中心,这里也有提灯女神的雕像,两人一起下跪祈祷,灯火的温暖笼罩了全身。
“记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保护你,也会净化这座城市,无论用多少年的时间都会继续下去。对了,我们以前认识吗?”
“是的,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我们是朋友吗?”
梅菲斯特突然想整活,就好像游戏选项一样,A实话实说,B我们是恋人,C我们是一起经历过超帅旅行的同伴,打倒了灭世魔王的好伙伴!
“我们认识,但不是很熟。”
“能在这里见到过去的熟人令人高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去附近净化腐地。”
“我能帮忙吗?”
“不用,你的魔力已经衰弱到极点,又被那家伙袭击过,还是好好休息吧。”
白衣的梅丽莎贝尔很快飞出神殿,她对这座城市有很深的留念,似乎拼上一切都要治愈这座城市的疾病。
梅菲斯特在她走后探索了这个神殿,这里就是一座传统提灯女神的殿堂,很遗憾里面什么也没有,本来应该由神官在守护的地方现在只有梅丽莎贝尔一个人。
不过现在梅菲斯特也算明白梅丽莎贝尔为什么老醒不过来了,而且在睡梦中产生强大的抵抗力,在她过去悠久的回忆中,肯定在黑森林吞噬的城市中生活过,那里是她的家园,她失去了过去的一切。
然后奇怪的是,她的人格在这个梦境分裂了2个,恐怕有相互对抗的嫌疑,一边和噩梦对抗一边和自己对抗,哪个人格也占不了上风。
咚咚咚神殿大门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后被推开了。
“果然,她带回来一个人类。”
梅菲斯特已经习惯了,这又是个不同的梅丽莎贝尔,她的衣服就比较现代化,传统帝国法师袍,领口、袖口都有代表等级的图案。
“我很想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但这没有什么意义,我的记忆暂时缺失了。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们关系不浅,否则你也不会来到这个快毁灭的城市。”
“确实。”
“你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吧?”
“确实……”
“好,既然这样,你应该帮我一个忙。”
她说道。
“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想把我们和城市一起毁灭,这里白色的家伙则异想天开想要净化整个城市的污秽,而我打算杀了她们,只有这样才能离开这里。”
“杀了她们?”
“我是这座城市的仲裁官,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救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化作邪魔的一份子,我不能眼睁睁她们堕落成邪恶的敌人,在离开之前如果不能劝说她们一起走的话,只能结束她们的生命。”
三位梅丽莎贝尔应该是她的三个人格,在遭遇塔薇儿产生混乱后又陷入过去的记忆,这段噩梦大概率也是对过去的反思,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或许她抱有“早点这样就好了”的想法吧?
现在梅菲斯特缺少的是资料,不难推测出这座城市是梅丽莎贝尔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你对你们三个是怎么看的?外表一模一样,是姐妹吗?”
“我们之间可能有很深的联系,但我想不起来了。”
仲裁者梅丽莎贝尔思索之后,轻轻摇头,她的情绪有些失落,但语气异常坚定。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吗?”
“过去的记忆对眼下的局面无济于事,我本该保护这座城市,但是它已经毁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还活着的正常人,你没有被感染也没有失去理智。如果可以,我最好的建议是请你离开这个国家,但现在外界的道路已经被封锁,既然你不是一般市民,那为了活命,应该做点什么。”
“那两位我已经见过了,其中一个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我不认为我能打败她。”
“确实如此,那个最疯狂的家伙正在积累魔力,她在疯狂猎杀城市里任何具有魔力的怪物,将这些怪物的尸体聚集起来,你可以理解成制作一个足以炸毁城市,将这里变成盆地的炸弹。”
那个可可爱爱、文文静静的梅丽莎贝尔能做到这种事情吗?真看不出来她能有这样的决心。
“那么神殿的这位呢?”
“圣母心泛滥,我并没有将它当贬义词的意思,但善良是需要力量的,她希望净化这片土地的行为是不自量力的,我们和邪魔的力量相差太大,以举国之力与之抗衡的结果是化作现在的焦土,她试图治愈这里的创伤只能收获绝望。”
“可是要杀死她也未免……”
“她已经太累了,在空无一人的城市里寻找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她会永远下去直到变成飘荡的邪魔,或许她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个转变,最后将活人当成敌人变成自己的一份子,你能明白这个意思吗?”
梅菲斯特只听说过前线的事情,荒古黑森林里有许多古代王国残骸,据说里面就有很多意识混乱的邪魔,他们曾经是伟大的战士,现在是最可怕的敌人,帝国现在守住战线实属不易,黑森林的环境每年又都在变化,对里面的调查缺少信息。
“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我真的没有这个实力。”
“我们三个的力量势均力敌,好战的家伙手里积累了大量魔力,而神殿的白魔女拥有神力庇护,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在寻找这个城市里的任何可能性。”
“我需要考虑一下你的提议,给我点时间,我对你们一点也不了解。”
“时间不多了,外乡人,如果你做出决定,就摇晃这个铃铛。”
仲裁官梅丽莎贝尔递给梅菲斯特一个白色召唤铃铛,这和现实中梅丽莎贝尔给他的召唤铃铛几乎一模一样,说明来意后她就迅速离开了这里,给梅菲斯特留下奇怪的印象。
比起疯疯癫癫的梅丽莎贝尔和白魔女梅丽莎贝尔,仲裁官梅丽莎贝尔虽然说明道理但她反而是最弱的一方,不够硬气,当然也能得出三者势均力敌的可能。
由于是梦境,就要以梅丽莎贝尔三个人格来看,在哲学中简单称之为本我、自我和超我。
对于战争,梅丽莎贝尔最简单的想法就是像战士一样去战斗,杀光敌人就赢了,显然敌人无穷无尽,战争僵持下来,失败后的结果就在眼前,面对满目疮痍的城市梅丽莎贝尔想要治愈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最后她的理性让她明白以上两种想法都是徒劳的,只能另寻他路。
现在她在帝国学院任教,那就是梅丽莎贝尔的答案,关于她过去的选择,梅菲斯特也不能全盘否定,尤其是杀死任何一个人格,这种破坏性的做法反而会伤害梅丽莎贝尔导师。
三种性格保持平衡才能维持梅丽莎贝尔人格的正常发展,如果三者失衡乃至破坏就会导致神经症。
所以,不能按照仲裁官的要求杀死她们任何一人,现在他要尝试探索这个梦境,找到里面尚且正常的房屋,然后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信息。
提灯女神的神殿光辉照亮了四周,但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阳光,局部地区还有血雨降临,外面未知的区域被灰雾笼罩,如果这时候再出现雾门什么的,梅菲斯特会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