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著酒神节的日益临近,连这点异样也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欢庆热闹的氛围。
在神殿的号召下,来自克里特岛各个城邦的酒水共同运往克诺索斯城,参与品质的比拼,看能否当选为下一年的敬神佳酿。
而由于这里发达的海运和便利的交通位置,岛内岛外的旅者和商人纷纷闻讯而来,或是为了单纯的享受庆典,或是为了寻找商机,共同参与进这场盛会中。
因此,各个港口的航船每日穿梭如织,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无论是摊位,还是旅店都天天爆满。
一时间,城防军的压力倍增,连珍贵的神血禁卫都被迫承担起了些防卫与巡逻任务。
而负责统筹的神殿,更是整天连轴转,仅仅几日功夫,祭司长阿里阿德涅就瘦了好几斤。
没办法,由于米诺斯王年事已高,上一战又元气大伤,目前只能瘫在床上静养,吊著一口气。
几位王子能在老国王的弹压下,老老实实管好分内的事情,已经算是不易。
唯一熟悉全部政务,又能挑大梁的那位书记官,又在闭关修行。
无奈之下,实在顶不住压力的祭司长只能上门求助自己信奉的智慧女神。
也正因如此,洛恩才从每天例行的毒打下,得到喘息的机会,幸运地逃出雅典娜的魔掌。
歇了两天才从床上下来的受难者,在时隔半月后,终于能够坐在饭桌前,正常地享用晚餐。
当热乎的饭菜塞进口中,洛恩看著一旁空落落的位子,几乎感动到流泪,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米诺斯王一家,好人啊!”
餐桌前的赫斯提亚和美杜莎,纷纷点头,无比认同这个观点。
只不过,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斯忒诺和尤瑞艾莉,在看到吃完饭的某人,娴熟地亮出鞭子后,心情不是那么愉悦,朝著空荡荡的座椅,发出无声的悲鸣。
牢大!你快回来吧,救命啊,要死蛇了!
~~
清晨,随著积攒的压力得到了完美的释放,洛恩留下床上两只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美女蛇,心情愉悦地走出房门,迎接酒神节的朝阳。
街上,人头攒动,衣著和面貌各异的身影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他们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举杯畅饮,谈天说地;或是游走于闹市,采买些克里特岛当地盛产的香料、酒水、矿石等特产;或是被沿街的欢闹和美食所吸引,驻足欣赏和品尝……
天色刚刚破晓,整个克诺索斯城就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中。
看著一大早就出摊的邻居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忙到脚不沾地,窗前的洛恩也不由扬起唇角,满意地将桌上几页写满了字符的羊皮纸扔进了垃圾桶。
节日并不是只能成为敬神的虚礼和圈地自娱的狂欢,以此来引流,招揽更多的客人和目光,也能为这个城市注入新鲜的血液和活力,并进而获得商业、人口、经济、乃至政治和文化影响力的繁荣。
因此,只要有能力承办大型庆典的城邦,往往都将在世界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比如,雅典、德尔菲、罗马等等……
而洛恩这段时间虽然没被雅典娜折腾,但考虑到这是自己的登神仪式,因此也是不遗余力地在背后出谋划策,希望将这场庆典办好的同时,尽可能地让整个克里特岛也能从中获益。
双赢,才是良性且长久的合作关系。
朝阳升起,薄雾尽散。
人们期待已久的庆典开幕仪式,也随之有序进行。
周边围满观众的祭祀场上,身著白袍的女祭司们齐聚在神坛前咏唱祭文,祭司长阿里阿德涅手持茴香枝、橄榄枝、葡萄藤编织成的火把,走向祭台前,点燃圣火。
随著熊熊的光焰冲天而起,立于中央的雅典娜神像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右手中的胜利之枪敲响左手中的埃癸斯神盾,发出激悦的奏鸣。
顿时,一圈圈金色的涟漪以神像为核心,向四面八方荡开,片刻间便蔓延至全城。
转瞬,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尘从天际飘落,如同一场光状的甘霖,洒向克诺索斯城的每个角落。
而淋洒到这些光尘的人们,纷纷觉得精神一振,疲劳顿消,身体的一些暗疾也相应地减轻或消除。
感受到身体实质性的变化,承接了神恩的人们,发出兴奋而激动的欢呼,共同朝拜著这位仁慈的大母神。
神像微微颔首,以作回应,随即便消除异状,褪去光环,重新化作了一尊平平无奇的雕塑,将这场欢庆留给凡人。
而随著祭神的仪式完毕,属于凡人的狂欢也正式拉开帷幕。
游吟艺人拨响竖琴,歌剧班在芦笛声中轻声合唱,人们头戴常春藤冠,身穿兽皮,手持祭祀神杖,抬著巨大葡萄酒瓮游行。一坛坛来自克诺索斯、雅典、萨摩斯等各个城邦的美酒,免费分发给沿途欢呼的行人,供其畅饮和品鉴。
一位位身披兽皮,带著狂放妆容的酒神狂女们,则高呼著酒中精灵“狄俄尼索斯”的神名,感谢这滋润身心的美物,感谢这上天恩赐的欢乐。
在美酒的助兴下,路上的行人也被这股欢快的热浪感染,共同举杯祝庆,高声赞颂此名。
随著酒意酣浓,演讲、辩论、舞蹈、比斗、魔法等等随性而为的展示,也出现在大街小巷之中,引来阵阵喝彩。
葡萄酒轻盈泡沫里,人们的美梦沉醉其中,小异但大同。
他们血浓于水,他们血脉相连。
在美酒的浇灌下,数以万计的金色光点也从人们欢快的情绪中涌现,化作一条条奔腾的神性河流,汇聚向冥冥中的某处。
与此同时,作为载体的洛恩也正式迎来了登神的考验。
第117章 开幕的修罗场
狂热、躁动、奔腾……
翻滚的情绪不断冲击著脑海,带来精神上烧灼般的刺痛。
洛恩不再犹豫,快步登至无人的顶楼阳台,来到事先准备好的魔法阵中,饮下一杯如血的葡萄酒,卸下心防,闭目全力催动体内的神血,激发出其中的神性。
刹那,肉体上的试炼也接踵而至。
一寸寸肌肉被肆虐的神性撕裂重组,变得更加坚韧;一滴滴血液在神火的炙烤下提纯转变,由金红逐步化作纯金;骨骼和脏器在神性的冲刷下不断传来震颤的剧痛……
一丝丝污秽被从毛孔中排出,一缕缕杂质被点燃的神性焚化殆尽,整个心像世界都变得炽烈而鲜红……
但面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洛恩只是深深皱著眉头,心中居然觉得还行。
不得不说,雅典娜一贯的可靠。
虽然被血虐了半个月,但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在这一过程中,洛恩不仅是战斗技巧突飞猛进,几乎达到了同阶无敌的地步。他自己对于神性和神血的运用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身体的承受能力同样获得了数倍的增强,
因此,即便是这种锥心刺骨的剧痛,也依旧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尚且没能突破承受的阈值。
既然这样,那就再猛烈些吧!
洛恩睁开泛起淡金色的双目,伸出那毛孔中渗著丝丝秽气与血污的手臂,将一旁桌上的葡萄酒拿起,仰头整坛灌入喉中。
刹那间,克诺索斯城上空浩瀚如海的信仰之力,卷起狂潮,疯狂涌入某处凹陷的“孔洞”,在那片无边的黑暗中,不断地撕裂、扩张、修补、再撕裂……
而猩红的酒水刚一涌进体内,便在神性和信仰之力的催动下,化作神血一般黏稠的金色神液,填充进肉体和心像世界的裂缝中。
渐渐地,洛恩的身体在酒和信仰的双重浇灌下,逐步经历著某种奇妙的变化。
仿佛一坛新造的美酒,被尘封后埋入泥土,等待时间的酝酿,最终蜕变为诸神也迷醉倾倒的绝品。
与此同时,克诺索斯王宫中。
雅典娜望著那坛正在尘封酝酿的“美酒”,满意地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一切顺利。
不过,这注定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想要得到完美的精酿,她需要耐心等待。
王座上的智慧女神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提起精神,翻看起手中的计划书。
说是酒神节,但不可能真的只是祭祀一位原本籍籍无名的酒中精灵。
这个节日的第一天为发过酵的熟酒开瓮仪式,其中包含将酒水敬献给诸神的大献祭。
第二天为水罐节,人们在公开的筵席上喝新酒打赌;顺便品评出下一届当选为敬神酒的新品,同时也是俗世狂欢的顶峰。
而第三天是烧锅节,人们在这一天要摆出一锅烧熟的蔬菜,和家人围坐在炉火前团聚,向保佑家宅安宁的炉灶女神赫斯提亚致敬。
这才是仪式的重点。
因为酒水是生活的调剂,为家灶酿造的产物,应当归类到炉火女神的功绩,所以赫斯提亚才是他们需要正式祭祀的奥林匹斯主神。
这种挂名行为,当然是为了防备奥林匹斯诸神的异议和过分关注。
如此一来,诸神的大献祭和赫斯提亚的主祭都齐了,谁又在乎所谓的酒中精灵狄俄尼索斯呢?
即便是宙斯亲临,恐怕也对这场狂欢庆典挑不出毛病。
而作为整场仪式中的最大苦主和最厚肉盾,赫斯提亚对此是全程举双手双脚赞同。
毕竟,这是为她培养的从神。
雅典娜看著杯中的葡萄酒,皱了皱眉,抬手将托盘推到一旁。
这酒,酸了……
窗外,夜幕降临,欢呼声渐渐消退,官方的祭神庆典宣告结束。
~~
次日,民间自发的娱乐和祝庆,按照规划,有序展开。
不仅有敬神美酒的品评,还有各地美食点心的竞选,整个克诺索斯城的热闹和欢乐依旧不减。
当然,这其中不乏饮酒过量的醉鬼闹事,负责防务的城防军和神血禁卫们在女神的示意下,也毫不客气地出重拳,将这些家伙无一例外地抓进监狱醒酒,并将他们的名字记录在册,禁止他们参加下一届的酒神节。
第三日,热闹的气氛持续到日落时分。
温暖的炉火升起,家家户户饭菜飘香。
每人都怀著对那位炉灶女神的感激,赞美著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然后开始和家人一起享用丰盛的菜肴。
而此时此刻,赫斯提亚的宅邸中。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趁著夜色悄悄摸上顶楼,向前挥了挥手,无数金色的光流涌向中央那枚一人高的光状巨茧内。
那是纯净的信仰之力。
做完这一切后,鬼鬼祟祟的身影满意点头,重新溜回了客厅,在跳动的炉火下,映照出一张娇憨的脸孔。
与此同时,克诺索斯王宫之内的智慧女神,垂下远视的明眸,重新坐回王座,冷著脸将桌上的几页羊皮纸揉成一团,塞进了纸篓中,动作相当暴躁。
好啊,很好啊,我不用动手都成了。
大殿中灯火摇曳不定,隐隐传来了咯吱的磨牙声。
第四日,残夜褪尽,第一缕新生的阳光刺破晨曦的雾霭,洒向大地。
咔嚓~!
伴随著清脆的碎裂声,矗立在顶楼的光茧皲裂破碎,身高接近两米,体格修长健美的身影,感受著体内奔腾不息,绵绵不绝的生命力,激动地睁开眸子,忍不住想要放声高呼。
“别大意!收敛心神,找到自己的神格碎片,刻入自己的第一道神律!”
低沉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恩当即神色一凛,连忙收束奔涌的思绪,沉下心来,从心像世界中感知到一枚静静悬浮的晶莹薄片。
一眼望去,里面鲜花遍地,葡萄藤蔓延生长,瑰丽色彩进而折射出万千景象,仿佛一个小小世界的缩影。
神格!
意识到自己真的踏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洛恩喜不自胜。
不过,想到身后的叮嘱,他当即压下又险些跑偏的思绪,用神意的尖锥凿入神格之内,刻下自己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好的第一道神律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