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什么异议的话，我们就署名吧。”
阿斯特莱雅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鹅毛笔，自然而然地写下自己的神名。
然而刚写到一半，那位正义女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腕一顿，连忙将先前的几枚字符划去，重新写上了Αστραια（阿斯特莱雅）的神名。
“那好，结案书我先收下了，等明天一早就把处理结果交给执行官。”
洛恩微笑著拿起墨迹未干的羊皮纸，将其塞进怀中，随后便起身告辞。
阿斯特莱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出言挽留，但不等她开口，那道身影已经乘著月色走远。
大意了……
正义女神看向手上残留的墨迹，眸中流露出一丝懊恼。
不过，只是一点点笔误，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正义女神暗自安慰著，随即闭合双目，翘起右手的大拇指，将裁决之剑两端的黄金天平拨转180度。
顿时，冥冥中那犹如星空般晦涩浩瀚的气息，转瞬消逝。
眼眸一闭一睁之下，取而代之的是道一往无前的锐气。
“哈，有吃的？好像还是祭祀场专门用来敬神的贡品！”
阿斯特莱雅看著提篮中精致的糕点，不由双眼放光，当即抓起一块塞进口中，大快朵颐。
与此同时，某条路上。
洛恩停下脚步，掏出怀里的结案书，借著明媚的月色，目光从那团漆黑的污渍上一寸寸扫过。
由于被涂抹得太过严重，上面其实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字迹。
但洛恩依稀记得最开始的三个字母。
“Θεμ……”
写错一个还情有可原，但首字母和后面的两个都能搞错，明显不太可能。
再结合那位正义女神之前的种种异样和刚才的表现，洛恩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Θεμι？
还真是她……
难怪那一晚，赫卡忒那女人不敢乱来。
洛恩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一丝甜味，回头看向了夜幕下那位正义女神的宅邸，黑暗中的脸颊泛起揶揄的笑容。
这口饭香吗？忒弥斯大人？
怀著愉悦的心情，洛恩将结案书塞进了怀里，乘著月色大步走进家中。
然而刚一开门，一道站在庭院中的挺拔身影转过头，擦拭著锃亮的胜利之枪，冲他微微一笑，露出森白整齐的八颗牙齿。
“回来了？是从阿斯特莱雅那里吧？”
“咕噜~”
看著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雅典娜，洛恩喉结蠕动，额头冷汗直冒。
第198章 无可避免的柴刀结局（3k，总7k完成
）
“停，我有话说！”
“要我帮你记遗言？”
雅典娜擦著锃亮的枪尖，微笑询问，不紧不慢地向著目标靠近。
看到那张脸上愈发灿烂的笑容，洛恩不寒而栗。
根据他对这位智慧女神的了解，往往笑的越开心，下手就越黑。
眼见雅典娜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洛恩将心一横，慌忙开口。
“忒弥斯！我刚才见到了那位初代的正义女神！”
“哦？说来听听。”
此话一出，雅典娜不由闪烁明眸，心中泛起了浓厚的兴趣，放下手上的胜利之枪，向著门口的洛恩招了招手。
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威压消散了几分，洛恩又看了看庭院外围如同铁桶连成一片的大面积神性光纹，只能硬著头皮，走进了院落之内。
没办法，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抓奸的雅典娜给捅成筛子，只能提前把那位初代正义女神给卖了。
洛恩打定主意，在脑内斟酌了几遍用词后，讲述起了自己在阿斯特莱雅身上的相关发现和猜测。
雅典娜认真聆听著对面的分析，明眸中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忒弥斯用了某种你不知道的秘术，将自己的意识投影并寄宿在了弟子阿斯特莱雅的体内。两股意识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主动切换，来应对不同的情况。”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们前后几次差别极大的行为逻辑。”
“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难怪我总觉得阿斯特莱雅有时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洛恩下意识询问：“不对劲是指？”
“唔，有怜悯，有无奈，也有一丝愧疚……”雅典娜通过回忆进行大致的描述，随后做出总结，“大概，就像是长辈关爱晚辈那种情绪。”
洛恩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忒弥斯这种复杂的心情从何而来。
第一任智慧女神墨提斯被宙斯吞噬后，那位原始的正义女神对此很反感，于是才确立了婚姻的法则，约束了宙斯的权柄，并愤然离开奥林匹斯。
结合泰坦之战中两人共同构筑奥林匹斯新秩序的背景，墨提斯和忒弥斯很可能是关系匪浅的旧识。
甚至，是挚交也说不定。
而雅典娜作为墨提斯的女儿，出现在忒弥斯面前，难免会让这位正义女神想起些伤心的旧事，暴露出真实的情感。
看著眼前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坐在桌前悠闲喝蜜水的雅典娜，洛恩顿时醒悟。
“所以，你这次找我来？”
“随便聊聊……”雅典娜笑眯眯地回答。
“那你拿著枪蹲在我家？！”洛恩不由拔高声调，一脸黑线。
“我是个战斗女神，随身带著把枪不是很合理吗？”雅典娜眨了眨眼，随即将胜利之枪一扔，指了指某个从中具现出形体的金发小不点，一脸无辜，“而且你看，妮姬，你也认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论据充分，论证详实。
一时间，洛恩也无话可说。
但看到雅典娜明眸中几乎快要藏不住的揶揄，洛恩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又被眼前的腹黑女神给耍了。
柴刀不至于，顺路撒撒气是真。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洛恩不由露出幽怨的目光，黑著脸控诉。
“女神大人，我辛辛苦苦替你找帮手壮大雅典学院，编写法典教化雅典人，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拿枪在院子里蹲我，这也太过分了！”
“怎么会呢，我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物的。”
雅典娜微微一笑，抬手虚握，一只通体铭刻著繁密咒文，造型华丽的黄金大杯，落入那位智慧女神的掌中。
看到那抹璀璨的光辉和其中晦涩的意蕴，洛恩不由心头一阵激动。
“圣杯完成了？！”
“虽然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功夫，居然只是为了铸造一件酒器……”
雅典娜摇了摇头，随手将那只黄金大杯扔了过去，言语之中透著些许无奈。
在争斗和动荡的时代，用稀有的材料和大量的时间去铸造一件酒器，当做自己的圣物，明显有违于尽一切可能增强实力的传统神代观念。
即便是以智慧著称的智慧女神，也无法完全理解洛恩的选择。
对于这份质疑，洛恩笑而不语，只是耐心将自己的神性融入手上的圣杯之中。
雅典娜眼见问不出什么结果，白了洛恩一眼，随手探入运转的魔法阵图中，将一只四四方方的银色金属匣轻哼著扔向了对面。
“还好，我给你准备了别的件东西。”
听到那清脆的撞击声，洛恩随即收起圣杯，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地上铭刻著星辰图案和一团火焰纹饰的银色金属匣。
“圣衣？白银的？你不会是把哪一套没人用的扔给我了吧？”
而当指尖刚一接触那枚银色金属匣的表面，整个模块瞬间拆分成百十枚精细的部件，自动飞到洛恩的身上，与之融合。
随著银白色的圣衣在自己身上彻底构铸完成，洛恩感到一股磅礴而古老的神性涌入他的体内，浇灌入金色轮盘的第六个空格之中，隐约勾勒出一团火焰的虚影，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这是……”
“祭坛座，我和赫斯提亚姑姑专门为你准备的。”
雅典娜白了某个家伙一眼，傲然地作出回答。
听到身上这件圣衣的真名，洛恩恍然大悟。
在古希腊神话中，天坛是天界常明著圣火的祭坛。
传说这是提坦之战后，奥林匹斯一方为纪念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并昭示奥林匹斯如火焰般永恒不灭的辉煌，于是在天上设祭坛座，将圣火供奉其中。
而最初点亮并守护这团火焰的人，就是炉火女神赫斯提亚。
所以，它的意义非凡，是奥林匹斯荣耀的开端，拥有著统率群星的隐藏意义。
同样，在他和雅典娜设计的八十八套圣衣中，祭坛座也是为数不多的功能型圣衣。
不仅胸口处那面犹如护心镜的镜子中储存著自神话时代便燃烧至今的圣火，而且这件圣衣也被雅典娜授予了特殊权力，可以剥夺任意一位圣斗士对圣衣的使用权。
也就是说，祭坛座实际上是未来整个圣斗士军团的首脑和统帅，某种意义上的女神代理人，将誓死守护这团从奥林匹斯大祭坛内引下来的圣火，令其长存不灭。
“你不要命啦，连那东西都敢碰！”
洛恩错愕地看向眼前的雅典娜，抬手按了按胸口的那面镜子，感知著其中那团与心脏同频跳动并燃烧的火焰，顿觉有些烫手。
原初的圣火，奥林匹斯永恒的荣耀。
赐野蛮以开化，赐黑暗以光明，赐凡者以崇高。
当年黄金人类之所以能以惊人的速度走出蒙昧，创建仅次于诸神的繁荣，除了先知者普罗米修斯的引导之外，还和普罗米修斯从天界偷来的那团圣火的有关。
不过，结局也很悲惨。
黄金人类连同他们的文明一并湮灭在神怒之下，连普罗米修斯都还在高加索山上挂著，等待风干。
有了这么个惨烈的前车之鉴，洛恩怎么可能不在心里发憷。
然而，雅典娜却是神色淡然地开口安慰，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模样。
“放心，姑姑已经决定把守护圣火和祭坛的职责转交给你，所以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正常工作，作为堂堂正正的祭坛座守护神，沾点圣火的气息实属正常，没人会怀疑你身上。”
“万一呢？”
洛恩狐疑地看向了信誓旦旦的雅典娜，总感觉那双明眸之下，似乎还隐藏著别的一些东西。
“没有万一。”
雅典娜再次将郑重承诺，脸上绽放出笃定而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