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欣喜,兴奋,嗜血……
少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矛盾的情绪感受,更不知道这些情绪来源何处,他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以及它们对自己感受的侵略。
身处于如此煎熬的环境,少年甚至都开始怀念和渴望他在来到角斗场之前的环境。
那是一片寒冷的高山。
那里有他现阶段为止最不好的两段记忆。
少年对那片高山的第一段痛苦记忆,是他在山中狂奔。
那些看起来造型古怪的人在他的身后追他,用一种奇怪的东西发射出飞镖似得攻击。
每当耳边响起“飞镖”的破空声,躯体上就会传来极大的痛苦。
那些飞镖射的少年一边跑一边掉眼泪。
但他还是向那些奇怪的敌人复仇了,他在奔跑的时候随手捡起一些石头,一边流泪一边转身向后投掷。
直到那些追击者越来越少,他返过身去杀那些追击者。
在用石头砸碎了一个人的头盔后,他观察那头盔下的面容,是一个长着尖耳朵,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少年的意识中浮现出一个词:“艾达人”。
这是第一段对那高山的不好记忆。
第二段记忆,是被另一伙人找到,然后被这伙人用什么东西麻晕,送进了这个鬼地方。
这些记忆都是痛苦的,即便是在那片高山中不处于敌人的威胁下生活的时候,那里的贫瘠和可怖的野兽也不能带来一丝一毫安宁的体验。
可相比于现在这个鬼地方,那片高山简直就是天堂。
至少那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痛苦,惊恐,狂喜,兴奋,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的感官风暴。
“都醒来了?”
“很好!”
一颗球体突然从天而降,在角斗场战斗区域那些即将面临残酷角斗的奴隶们之间来回盘旋飞舞。
同时这个古怪的东西还放出充满了兴奋和期待的话语,就像是一个主持人在自己的节目上发言。
“观众们。”
“这些蠢货一定以为我们会让他们在角斗场里互相厮杀,但实际上……好吧,实际上确实是。”
“不过厮杀的形式可跟往常不一样哦。”
“欢迎努凯里亚上的所有人在这独特的一天欣赏这场独特的角斗,这场角斗的方式是……”
通过球体发言的主持人拉长音调。
“恶恶恶恶恶恶魔之泪!耶吼!耶吼!耶吼!”
话音刚落,角斗场战斗区域的地面突然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不远处升起一座高塔,而四面八方则是有什么东西开启的声音,然后出现的是奔涌向角斗场正中心的液体。
当液体在赤红色的砂土上奔涌而过,连砂土上附着的多年沉淀下来的血液都被汽化。
少年意识到那液体有腐蚀性,他立刻转头看向刚才在不远处升起的高塔。
不只是少年,其他人也都看向那高塔,然后所有人一块向着高塔狂奔。
人们爬上高塔。
一开始人们互相帮助,年轻的撑起年老的,两个人拉上一个人,母亲先将孩子送上去……
但那液体很快就席卷而来,它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科技操纵了,竟然在没有被容积的情况下积蓄起来,然后在高塔下面向上蔓延。
高塔越高的地方能站立的人就越少。
随着人们开始向更高的地方爬去,人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越发残酷。
从互相帮助到互相喊叫唾骂,到互相推搡,再到故意将对方推进下面的液体里,看着瞬间汽化的某个倒霉鬼露出残忍的笑容。
少年也想活着,于是他也向上爬。
他的躯体就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强劲引擎,他轻而易举的爬上所有人都要喘几口气缓几下的高度。
直到液体和其他人都来到了只能站立一个人的最高点。
有人试图将少年推下去,但那个人过于用力,没能将少年推动分毫,自己反倒摔了下去。
每当有人死去,或有人在绝境中感到绝望,少年都会感同身受,但他想要活下去,求生欲望逼迫着他不得不做出反击。
少年开始与其他人战斗。
他不想让任何人摔落进那液体里被痛苦的腐蚀,于是他采用一种能更简单直接结束他人痛苦的法子。
一拳打碎脑袋,掰断脖子……
直到最后,高塔最顶部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液体不再蔓延,观众们的欢呼声到达最顶点。
人们都在为这个优胜者庆贺,欢呼。
少年感受到了那些兴奋和崇敬以及赞美的诸多情绪,那些明明是来自恶毒之人的情绪却能冲淡他先前感受到的痛苦,因此他的悲伤逐渐消散,只是疑惑地看着观众席,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看到别人死而产生高兴的感觉。
“哦,看,最终的胜利者出现了!”
球体漂浮到少年身边。
“这是来自于群山的王子!这是这场角斗中被认为赢面最大的奴隶!”
“那些在先前就明智下注他的人,那些下注别人而错过了奖金的人,抱歉,我暂时没有时间恭喜或劝慰你们,因为现在我想要听到胜利者的宣言!”
球体飞到少年正对面。
灯光从天而降聚集在少年身上。
“告诉我,告诉我们,大声的喊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来自群山的王子?!”
少年沉默着。
“好吧,他没有名字。”
“一个被捕奴队用麻药抓来的高山野人,一个怪胎,怎么会有自己的名字呢?”
“让我来给这只奴隶命名。”
球体环绕着安格隆飞舞。
“既然你是被塔尔克家族抓来的……再考虑到你的表现……”
说到这,烟火在角斗场中升起,炸裂。
一个名字被球体那边的主持人用咆哮声音高喊出来。
“安安安安安安安安格隆!”
“安格隆塔尔克!”
第6章 蛆虫之眼
第6章 蛆虫之眼
“蛆虫之眼。”
角斗士居所,山洞内,奥诺玛默斯站在铁窗边看着外面,对着秦夏说出了这个词。
“那个无人机似的球体,它叫蛆虫之眼。”秦夏点头。
奥诺同样点头。
蛆虫之眼,这就是角斗士们给那球体取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那球体后面的主持人长什么样子,但角斗士们都觉得他是个没卵的蛆虫,所以就管被主持人操控的无人机叫蛆虫之眼。
“安格隆。”奥诺皱眉,“那个孩子,他看起来是个内心非常敏感的人……他一定吓坏了。”
秦夏沉默不语,注视着安格隆。
主持人在给原体取了名字后,角斗便算是结束了。
蛆虫之眼转动了一下,操控它的主持人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滚进你们角斗奴隶的狗窝去了。”
“把时间留给清理队,好么?”
笼罩着安格隆的光束变换方向,射向一道通往角斗士居所的巨大闸门。
奥诺沉声说:“他们为我们的胜利欢呼,但那只因为我们是对他们这些旁观者没有威胁的奴隶,就算这些观众为我们癫狂,我们也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
听到这句颇有道理的话,秦夏惊讶地转头看了奥诺一眼。
这个男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跟一头熊一样,但却非常温和且说话也很有道理。
这显然跟他年过半百的年龄没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奴隶主。”奥诺不再观察角斗场上的情况,转过身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秦夏则是继续看着安格隆。
腐蚀液体已经褪去,安格隆从高塔上跳下来,四处张望着,寻找着逃离的办法。
战斗区域里只有一个蛆虫之眼,这个无人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攻击能力。
战斗区域和观众席也没有什么隔档,看起来只要运动能力不错就能跑过去。
至少在安格隆的视角下,战斗区域和观众席是没有任何阻挡的。
被大量情绪冲击过的安格隆没有注意到,那观众席和战斗区域分界线之间嗡嗡作响的透明能量障壁。
安格隆就这样盘算着跑出去,回到那高山里,回到那即便给他留下两段不好记忆,相比这角斗场也如同天堂的大片高山之中。
但就在安格隆真的打算这样做的时候……
通往角斗士居所的巨型闸门升起。
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的广阔廊道内传出。
那是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
一对又一对猩红色的双眼在廊道的黑暗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安格隆以为那是什么怪物,他在高山那边就碰上过类似的野兽。
但当那一对又一对猩红双眼的主人自黑暗中走出时,安格隆呆愣住了。
那并不是野兽,而是排列整齐,步调一致的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大约四米高,数量众多,手上拿着捕奴队使用的电棍的放大版本。
“看来我们的安格隆想要跟这些安保智械掰掰腕子啊?!”
蛆虫之眼飞下来落到安格隆和名为安保智械的铁人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