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亚瑟莱恩现在也想起来了，惊讶地说：“原来是你，我记得，你的翅膀上的伤是我留下的。”
这话说完，塞弗里斯差点又暴走了，想起当初那一剑，他实在恨不得将亚瑟莱恩生吞活剥。
安柏修花了很长时间才安抚住这位龙墓之主的情绪，并且解释了这英灵的来历。
等到气氛没有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安柏修才询问起龙族契约的问题。
原本还害怕这英灵没有后面的记忆，但没想到亚瑟莱恩却说：“这个啊，我知道，当时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过打败龙族之后要怎么做，听你们这么说，这契约内容跟我想的差不多。”
安柏修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留下一个龙族回归的可能？所有王国都原谅龙族，他们就能回归，这怎么看都不合理吧。”
亚瑟莱恩却更加奇怪地说：“为什么不合理，做错了事，如果诚恳地赎罪了，得到原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安柏修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亚瑟莱恩这么幼稚……不对，这么天真的吗？
“那可是龙族，留下了无数血债的龙族啊。”安柏修有点激动地说。
亚瑟莱恩摇头说：“龙族也是智慧种族，也是这个世界的生灵。我们推翻龙族的暴政，是因为他们残害了其他种族，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后来战果如何，但想来绝大部分的恶龙都死了，所以剩下的龙才会被驱逐的。活下来大部分都是幼龙吧，孩子当然有得到原谅的机会。就算这一代不行，就等一千年两千年，这仇恨总不能永远流传下去。
“难道你希望几千年之后，因为远古的仇恨再打一仗吗？你能想象两个人因为几千年前祖先是仇人就拔剑相向？那样的话，战争所流的血就没有意义了啊。
“以人性而论，想做到原谅龙族也不容易啊。如果能够实现，一定是龙族做出了不得的牺牲了，这样他们就能回归故土了，我觉得这个契约很合理。”
亚瑟莱恩甚至有几分沾沾自喜，感觉自己设定的这个规矩真的是天衣无缝，完美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所有人都被亚瑟莱恩这番话说得沉默了，就连塞弗里斯都放开了一直捏紧的拳头。从始至终，亚瑟莱恩也是平等地对待任何智慧种族，一直公正地看待任何种族。抗争是求活，而不是为了屠杀和灭绝，依旧为龙族留下了一丝希望。
很好，很符合晨曦之主永不放弃希望的教义。
这位圣王陛下脑回路真的有点异于常人，但安柏修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份契约很美好，很理想化，也很天真，如果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份契约的初心，想来龙族也会被感化的，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亚瑟莱恩太天真了。
但听完这些之后，安柏修对亚瑟莱恩更加佩服了。
无愧圣王之名啊，当时的人类拥有这样一位英雄是真的很幸运。
等等，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亚瑟啊，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就没有别的解除契约的办法了？”安柏修问道。
他是要知道吉斯洋基人的计划啊，结果这聊了半天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
亚瑟莱恩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那种习惯留下隐藏信息的人，也不擅长玩文字游戏。以我的记忆，我应该没有留下别的内容，至少当时的我没有。但以后会不会出现别的变化，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安柏修感觉很可惜，只能将亚瑟莱恩送回自己的私人空间。
安柏修琢磨着，这事还得去吉斯洋基人那边打听才行，抽出几个吉斯洋基人的灵魂瞧瞧应该能得到线索。
定了下一步计划，安柏修又对塞弗里斯说：“那最后一个问题，塞弗里斯阁下，我以巫妖的身份询问您，为什么要抢夺死亡的神力？这座龙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用什么办法抽取神力？”
塞弗里斯无奈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抽取神力，只是为了一件事，就是提高转化成骨龙的成功率。至于你说的办法，那就要算在你们悼亡诗社的头上了。是你们的社长送来一枚戒指，通过这件神器，我们得以借用死亡的力量。”
第375章 龙族的劣根性
转化亡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不是说你找个黑暗魔力多的地方，一刀捅了自己，然后就可以坐等转化。
那样会有七成几率变成腐烂的骨肉，变成黑暗魔力的养分，而灵魂或许也会被这片死亡之地吞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亡灵转化的真正困难是在保持灵魂的完整性，身体其实是无所谓的东西。
安柏修转化巫妖的仪式花了他不少积蓄，而且成功率并不算太高，他当时将是将所剩不多的命运之骰扔出来保证成功率的。
转化骨龙就更加麻烦了，龙魂的强度要超过其他生物，想要保留完整地转化为骨龙，那成功率就低得可怜了。
安柏修打听了一下，一千多年了，龙族才五条骨龙。这是真正的有用自己意识的骨龙，平时都宝贝得很，打架时都只是用魔法将这些骨头临时拼凑出十几条来壮壮声势。
而在苍骨转化成骨龙之前，龙族只有塞弗里斯这条虹彩龙的魔力强大而顺利转化。
而塞弗里斯也不是自愿的，是因为当时的龙族实在没有人能担起重任养活一堆幼龙，塞弗里斯重伤在身，不得不铤而走险。
算是命运对他们有点怜悯，所以塞弗里斯转化成功了，勉强为龙族保住了一点元气。
后来，其他种族的龙陆续死去，骸骨铺满了龙墓，但能转化成骨龙的就五条。
而其他彻底死去的龙，就变成了这遍地的骸骨。
安柏修听完了塞弗里斯的解释，摸着下巴说：“这不对啊，这些黑暗魔力都快生出自我意识了，在这种环境下，想要转化成骨龙，成功率不会这么低吧？”
塞弗里斯无奈地说：“大部分的龙不希望转化为亡灵，他们更喜欢在死后前往龙的神国。只是，他们根本不明白，这场战争还没结束，我们去不了神国。”
安柏修愣了一下，这老龙说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能够知道这个情报的人不多啊。
安柏修是将亚瑟莱恩的英灵带到了银月高庭，从当年参战的老精灵王那边打听了消息，然后自己推理出了结果。
当年晨曦之主与龙族众神商议相互之间不会直接出手干预凡间的战争，就连明确的神谕都没有。而在龙族战败直到如今，晨曦之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莱恩皇族不断堕落，除了不给他们赐福之外，晨曦之主甚至无法向其他信徒说明这个情况。
同理，龙族的神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幼龙被驱逐到海外挣扎求存，到现在海外龙族数量加起来刚刚过百。
“你是怎么知道战争还没结束的？”安柏修问道：“龙族的哪位神灵坏了规矩告诉你，让你等待龙族回归的日子？”
塞弗里斯摇头说：“是我自己猜到的，因为我没见过任何一条龙在死后得到接引。他们的灵魂只会彻底破碎，融入到这片龙墓之中。只是，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以为我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骨龙才欺骗他们。”
塞弗里斯感慨完了，又对安柏修说：“今天我一次次看走眼，你已经知道了龙族所有的秘密，现在你准备怎么做？是帮助我们重回故土，还是借用悼亡诗社的名义来跟我们龙族为敌？”
看得出来，在安柏修揭破了龙墓的秘密后，塞弗里斯就一副“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样子了。
借用神灵的力量抽取黑暗魔力，这确实就是龙族最大的秘密了，剩下的那些年轻巨龙都是啥也不懂的孩子。
而塞弗里斯过了这么久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不确定安柏修的真正目的，但他很确定这巫妖不是为了给他女儿报仇才来的。
虽然反应有点慢了，但现在既然发现了，塞弗里斯也明白自己玩心眼玩不过这个巫妖，他掌握的情报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所以也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塞弗里斯心里其实也希望安柏修可以帮忙，如果将悼亡诗社变成龙族的助力，回归故土会变得简单许多。
自己女儿和女婿都是悼亡诗社的成员，这层关系怎么也比巫妖跟活人的关系亲近吧？
就在塞弗里斯以为安柏修会认真考虑这问题的时候，安柏修却呵呵一笑说：“塞弗里斯阁下，你也看到了，亚瑟莱恩的英灵暂时由我来掌管，你应该明白我的立场了，说对吗？”
塞弗里斯皱眉说：“你是一个巫妖！别以为我不知道大陆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莱恩帝国是最针对亡灵的。而且，亚瑟莱恩自己都说了愿意接受龙族回归。”
安柏修听了，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很轻蔑地说：“塞弗里斯阁下，你这么说，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刚才亚瑟莱恩的英灵还在，我给你们龙族留点面子。但你现在竟然拿亚瑟莱恩来说事，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你说他接受你们龙族回归？！你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塞弗里斯被安柏修这番说辞弄得蒙了，连忙解释说：“不，你刚才不是听到他们怎么说了吗？他愿意给予龙族这个机会才会定下这样的契约啊！”说完这句，塞弗里斯又转过头对加雷斯说：“你这朋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灵魂出问题了吧？”
加雷斯沉默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根据他对安柏修的了解，这巫妖摆出这种姿态的时候，肯定就是有人要倒霉了，而这一次倒霉的肯定是他的老丈人。
但加雷斯心里一阵暗爽，他早看这个老头不顺眼了！
自从跟苍骨结婚之后，这老头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来自龙族大一统时代的老货心里想着的都是龙族至上，加雷斯是人类转化而成的亡灵，可想而知平时两人有多少矛盾。
要不是有这样一个顽固又种族歧视的老丈人，以加雷斯的本事何至于传出赘婿的说法，他现在一个人就能将这龙墓给拆了。之所以忍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
而现在，安柏修要坑这老头了，加雷斯恨不得鼓掌欢呼。
因此，加雷斯装模作样地说：“这可是我的岳父，龙墓之主，龙族里举足轻重的老一辈。想想我们在炼金之城并肩作战的时候，兄弟，给我一个面子。”
安柏修看了看加雷斯，这句式怎么那么熟悉？
炼金之城并肩作战？是指联手坑死断罪骑士团那群圣武士？
安柏修顿时明白了，便叹了口气说：“好吧，看在加雷斯的面子上，我就换一种说法。塞弗里斯阁下，亚瑟确实给了你们一个回归的机会，但前提是什么？”
“你是说大陆诸国的认可？”塞弗里斯反问道。
安柏修却摇头说：“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亚瑟真正想说的是赎罪，只有赎罪之后才有资格讲原谅。那么，请问龙族这一千七百多年来做了什么事赎罪？哪怕一件，你说来听听？”
塞弗里斯沉默了。
他不是回答不了，而是根本没有。
安柏修继续说：“我没经历过那场宏大的战争，但我喜欢看书，在龙族被驱赶之后，我只听过出海的人遇到巨龙而被残忍杀害，但我从未听过有遇难的人类遇到巨龙出手相助。你们龙族依旧仇恨着当年推翻你们统治的种族。
“塞弗里斯阁下，但凡你们龙族真的知道错了，也不会一千七百年来没做过一件赎罪的事。”
安柏修这番话说得塞弗里斯无言语对，他确实从来没想过赎罪这件事，他内心所想只有成王败寇。要不是亲自听到亚瑟莱恩的英灵解释最后一条规则的来由，他还以为是亚瑟莱恩想要再次羞辱龙族，逼着他们低头呢。
安柏修最后说出来的这些话也不单纯是为了忽悠这头骨龙，也算是有感而发。
亚瑟莱恩的行为是很符合他信奉的教义，加入这条被原谅就能回归的规矩无可厚非，但他还是太过小看龙族的劣根性……不对，应该说所有种族都一样。
人性都是共通的，绝大部分的智慧生命绝不愿意承认错误，只知道天天喊着什么成王败寇，因此也从来不会在历史上吸取教训，只会不断恶性循环。
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这是所有人的本性，能够克服这种东西做到绝对不双标的就是圣人了。
一千多年前就出了一个亚瑟莱恩，一千七百多年过去了，还没出现第二个。
安柏修很佩服，但他依旧觉得亚瑟莱恩很傻很天真。
而正因为知道圣人是什么标准，安柏修才明白自己只是个俗人，也没想过像其他穿越者那样玩什么“公平公平还他妈是公平”的操作。
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打着这个旗号呢？
所以做人还是简单一点，怎么做有好处就怎么做比较轻松。
安柏修现在坑塞弗里斯就是毫无心理负担，塞弗里斯已经被他的话说得精神有点混乱了，也不知道是自责还是恼怒，跟龙族相关应该就是他的执念，现在这头龙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
所以，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了。
安柏修换了一种语气，非常诚恳地对塞弗里斯说：“塞弗里斯阁下，你认为回归故土之后作威作福，对龙族来说是好事吗？这一次，已经没有亚瑟莱恩了，如果龙族再一次被打败，你们是一定会被赶尽杀绝的。
“你是否想过，龙族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塞弗里斯疑惑地抬起头，问道：“是什么？”
安柏修露出笑容，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但为什么不问问那些活着的巨龙呢？不如，将我引荐给他们吧，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真理总是越辩越明，不是吗？”
第376章 吉斯洋基人来袭
作为一个没有外挂的穿越者，安柏修一直有三省吾身的习惯。
今天被人坑了吗？今天坑谁？要怎么将利益最大化？
现在安柏修就是要考虑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龙墓他看到了，除了一堆骨头和特殊的魔法产物，实在是有点穷。想来，其他龙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强大的巨龙会混得这么惨，就是因为这里的岛屿都很贫瘠，真正资源丰富的地方是海底，而大部分巨龙不怎么会游泳。
不是说他们沾水就淹死，而是不擅长。
在陆地上，再多的鱼人来跟巨龙打仗也只是送死。
但进了海底，一条龙扎进去，一小队鱼人战士就能玩死这条龙了。
只能在浅海吃点鱼，一旦进入深海，巨龙就会变成鱼人的猎物了。
而骨龙则是最好的潜水员，所以在龙族立足海外的前期，塞弗里斯一直是最忙碌的一个。
他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呼吸，可以日夜不停在海底捕猎，喂饱那些嗷嗷叫的幼龙，其中就包括了他自己的女儿，一头刚刚孵化出来的小虹彩龙。
许多年后，龙族艰难地适应了这种吃鱼的日子，但也只能勉强度日。
生育是个大问题，人口一直难以增长，反而有许多巨龙因为各种原因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