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虎党与象党
黑色的地基上面,纯白色的大理石柱环绕,成群结队的男奴女奴在长廊中来来往往,汇聚到宫殿中心的流水庭院。
夹杂着冰块的流水在特制的河道中缓缓流淌,为瓦兰提斯的酷暑带来了难得的清凉,修剪整齐的灌木如同迷宫般将整座庭院划分开来。鲜花盛放,瓜果的香味即便在这巨大的宫殿外也能清晰地闻到。
庭院中心摆着几张嵌满宝石的躺椅,身穿托卡长袍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躺在躺椅上。身旁穿着清凉的女奴抬起刺着花朵与爱心的脸庞,将新鲜的瓜果和淡绿色的瓦兰提斯酒递到主人们的嘴边。
“多兰,你的计划失败了。”一个留着着夸张的大胡子的男人接过女奴递过来的绿酒抿了一口。“本塔罗家的猪和杂种死了,窝囊废跑到你老子这里哭,要不是你老子舍得丢脸,这事恐怕很难有个好结果。”
多兰梅葛亚从一位跪伏在地的男奴背上拈起一只烤圣金龟,沾了点辣椒就扔进嘴里嚼得嘎吱作响。“那是他们蠢,我叫他们去试探试探瓦雷泽斯的男孩,可没叫他们去抢财产。呵呵,老巫师的东西有那么好抢的吗?”
“老虎已经沉寂太多年了。”说话的男人高高瘦瘦的,留着细长得宛如刺剑的胡须,“老巫师活着的时候,我们被象党的软骨头压得死死的,现在老巫师死了,男孩在干什么?”
他坐了起来,猛灌了一大口绿酒,一脚将侍酒的女奴踢翻。“去换成瓦雷泽斯银酒,婊子养的,还是银酒够劲。”
被他踢翻的女奴连头也不敢抬,匍匐着爬了出去。
“男孩在卖他爹的土地。”男人的表情有些狰狞。“多兰,你说,他想干什么?那可是老巫师的命根子。”
“不知道。”多兰梅葛亚一脸无所谓地在食物中挑了挑,抓起一只炸得焦黄的蠕虫,切开的虫身里塞满了肉泥和辣椒混合的酱料。
“反正他卖多少,我就买多少,可惜还有象党的大象崽子捣乱,不然那些土地全都是我们的。”
“只有土地吗?”声音来自一名一直在默默喝酒的老人。
“贝里西奥大人,您的意思是”大胡子男人急忙坐了起来,将脸扭到了梅葛亚家族的族长,虎党执政官面前。
“多兰,你的契约里是不是不包括土地上的农夫,也不包括工坊的工人。”
贝里西奥只用了一句话就掀起了多兰心中的狂澜。
“这一般来说土地庄园附带奴隶是公认的规则啊。”
“可老巫师没有规则。”贝里西奥淡淡地说道。“他土地上的农夫,工坊里的工人,矿山的矿工,还有军营里的士兵都跟瓦兰提斯的传统不一样。那些.”老执政官停顿了一下。“不是奴隶,而是雇工所以他们的契约还在男孩手里。”
“这”多兰思考了一下。“贝里西奥大人,可土地已经到手了,这些土地的产量远超我们的土地,这已经物超所值了”
“没有老巫师留下的熟练农夫工人,也没有他的技术,你能保证产量维持几年。”贝里西奥恨不得掀开侄孙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人家挖坑就往里面跳。“你是不是还用了高价跟象党的崽子抢?”
“是”多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这些土地也很重要啊,瓦雷泽斯家族的庄园一半以上都在象党的地盘,我们完全可以借此渗透进象党的票区。”
“我们现在又不跟象党的崽子打仗。”贝里西奥扶住了额头。“还是你觉得我们能争取来象党的选票?”
一阵无言。
“算了。”贝里西奥看没人搭话,只能自己继续说道。“多兰,你可以继续收购瓦兰泽斯家族的土地,男孩既然卖地,收回来总不是坏事,再不济也能给留个人情。”
“我明白,贝里西奥大人。”多兰见自己的行动并没有被全盘否定,也振作了起来,“我本意也是卖个人情给瓦雷泽斯家族。”
“可是.贝里西奥大人。”大胡子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本塔罗家的窝囊废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我们要不要.”
贝里西奥眯起了眼睛。“这些事情与我们无关。”他停顿了一下。
“不必理会。”
“你是说,瓦雷泽斯家的男孩安葬完老巫师之后,就开始出售家族的庄园地产了?”象党的女执政官克利夫娜维萨玛夫人召集了象党的议员们,正在讨论瓦雷泽斯家族出售庄园土地的事情。
“是的夫人。”昔兰尼加家族的哈马尔指着议事厅里的地图说道,他是昔兰尼加家族的执政官瓦加度的弟弟,也是下一任执政官的候选人。“不论瓦雷泽斯家的男孩想做什么,他家的土地肥沃,就算不附加庄园上的农夫工人,我们也可以继续利用数年,数年之后,即便没有老巫师的手段,这些土地的产出依旧可观。退一万步讲,我们购买土地,也是给我们的成员一个人情。”
“哈马尔议员,可我听说你在很多土地的竞争上输给了虎党的家伙?”一个留着蓝色胡子的高大男人提出了质疑。“如果昔兰尼加家族缺钱,我们可以代为支付,瓦雷泽斯家族虽然很久都不担任议员,但他家始终是我们的拥趸,我们不可以失去这支强大的助力。”
“是啊是啊,最起码他家的银血军真的能打。”虎袍军的将军坐不住了。“至少就凭他家,我们就不用担心虎党掌握的虎袍军了。”“好了。”克利夫娜夫人思考了一会儿。“你们知道龙泽尔瓦雷泽斯出售土地庄园的目的是什么吗?”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只有哈马尔有一定的猜测。“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瓦雷泽斯家族出售土地并不是从龙泽尔继承开始的,在老巫师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缓慢出售了。这说明并不是龙泽尔瓦雷泽斯一时兴起的举措。而且在出售时,瓦雷泽斯家族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有我们不知道的计划。”
“他家的那些契约佣仆都不在售卖名单上的话自由民呢?”克利夫娜夫人提到了关键的问题。
瓦兰提斯的民主政治很简单,每一位拥有土地的自由民都可以参加执政官的选举,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选票。而这些自由民实际上也依附于大家族大地主。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像梅葛亚、昔兰尼加、维萨玛这些历史悠久的执政官家族,他们的票仓甚至都有固定的数万到数十万张,而瓦雷泽斯家族,如果龙泽尔想竞选元老院的议员,依附于他家族的自由民也有不下一万。
“应该是除了签订契约的自由民工匠,剩下的都将随土地变迁归属新的主人。”哈马尔说道。“夫人请放心,与我交割的瓦雷泽斯家族家臣已经保证,不会让选票大量流失。”
“做得不错。”克利夫娜夫人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瓦雷泽斯家族吧,如果银血军也要交割的话.”
“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还有瓦雷泽斯家族的丝绸工坊。”虎袍军将军大声说道。
“至于虎党,继续盯着就行。”克利夫娜夫人轻轻点着地图上泾渭分明的两党区域。“资金方面不用担心,维萨玛家族会出资价值三百万辉币的黄金白银,用于收购瓦雷泽斯家族出售的土地财产,你可以自由与虎党的人竞价。”
“霍尔丹家族出资七十万辉币。”蓝胡子男人举手。“哈马尔大人,绝对不能让我们的票仓流失虎党。”
象党还是很忌惮曾经拥有强大军事实力的虎党的。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失势很久了。
“马戈耳温家族出资一百二十万辉币。”虎袍军的将军也举起了手。“哈马尔大人,绝对不能让银血军落入虎党的手里。”
象党的议员们迅速达成了一致,不论龙泽尔想干什么,瓦雷泽斯家族的财产至少不能落到虎党手里。
尤其是他家强大的军事实力。
瓦雷泽斯宅邸的地下实验室。
龙泽尔脱去了全部的衣服,从红袍僧的手里接过一把纯银装饰的瓦雷利亚钢匕首。
红袍僧的脸上刺满了火焰、眼睛与红色的花纹,但他的眼中此时却充满了狂热。
另一位红袍僧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位红袍僧年岁已经不小了,长满皱纹的脸上刺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与咆哮的巨龙。长长的白须垂到胸前,上面挂满了火焰形状的饰品。蓝紫色的眼睛中同样充满着狂热与虔诚。
龙泽尔认识他。
瓦兰提斯的红神拉赫洛大神庙的祭司本笃罗,也是经常来拜访克莱奥里乌斯的魔法师。
“开始吧。”本笃罗对年轻的红袍僧点了点头。
那位红袍僧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龙泽尔伸出手,红袍僧的血液像是有指引一般沿着实验室地面上的符号向四面八方流淌。
然后。
火焰。
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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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火中漫步
最开始只是淡淡的小火苗。
龙泽尔看着年轻的红袍僧被那淡淡的火焰包裹,身上逐渐出现了焦黑,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苦,反而眼露狂热地盯着自己。
好像在鼓励自己快一点。
这两个红袍僧,并不是正统的红神信徒,他们其实是大神庙里有名的异端。
红神拉赫洛,或者说光之王,圣焰之心,影子与烈火的神,热量与生命的神。的信仰广泛存在于贸易城邦所在的厄斯索斯大陆上。信徒们坚信伟大的红神与邪恶的寒神之间永恒的斗争决定了世界的走向。他们以光之王为真神,贬斥其他神为邪神、伪神。
可本笃罗和他年轻的学徒玛拉赫对此略有些异议。这两位红袍僧在出家修行前都来自古老的瓦雷利亚家庭。他们虽然信奉光之王,承认的伟大。但他们更相信巨龙的伟力和古瓦雷利亚诸神诸龙王的伟大。在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统治骸骨山脉以西的土地时,拉赫洛的信仰隐没于奴隶和平民之中。瓦雷利亚的龙王们自视神,即便是瓦雷利亚诸神,他们也视之为泥胎木偶。更不用说奴隶与平民的信仰了。
思想更激进的年轻人玛拉赫甚至认为拉赫洛只是龙王们制造出来的安抚民众的谎言。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也跟拉赫洛有关系。
虽然他的信仰其实相当纯粹。甚至比大神庙里那些整天唯一真神挂嘴上的僧侣都纯粹,虔诚。
似乎是瓦雷利亚血统的原因,他们两个的火魔法要远远强于同期的其他僧侣。所以大神庙的僧侣虽然不满意他们的异端言论,但碍于还需要他们的魔法撑场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二人接受克莱奥里乌斯的招揽,和他一同研究魔法与巨龙的奥秘。
“本笃罗大师,你答应过我。”龙泽尔举起匕首。“玛拉赫不会死的吧。”
本笃罗摇了摇头:“尊主,我在来之前,已经从火焰中看到光之王的神谕,乐于看见今天您的尝试,所以,的要求只是一点血肉,而不是生命。”
老红袍僧低下头:“龙王后裔的血,虔诚信徒的肉,还有纯净的火,可以刺透历史的迷雾,向迷途的男孩昭示真正的道路。”
玛拉赫再次鼓励似地点点头,手中的匕首一挖,从心口剜下一大块肉,丢进火里。
火焰“噌”一下窜了起来,原本淡淡的无色火焰逐渐凝实,这些火焰围绕在龙泽尔身边,却并没有燃烧上去,好像在渴求着什么。
“父亲.希望这可以帮助我坚定走下去的决心吧。”
龙泽尔刺破了手掌。
掺杂着一丝银色的鲜血划过瓦雷利亚钢匕首,又染上了一抹奇异的黑色光泽。
那滴鲜血缓缓落下。
当它滴入火焰的那一刻。
火焰好像很享受地长出了一口气,瞬间席卷而上。
火海蔓延,几乎是眨眼间就淹没了整座实验室。
本笃罗一脸陶醉地看着汹涌的火海,他踩在火焰上,任由火焰炙烤着他的身体。
溺水般的感觉如潮水而来,又如潮水而去。龙泽尔警惕地看向漆黑一片的四周。
毫无征兆地,漆黑的四周充斥着猛然爆发的光明,龙泽尔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无比恢弘的乐曲。
彷佛有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了出来。拨弄着同样遍布四面八方的和弦。
先是无比浑厚的乐章。
龙泽尔摸索着行走在重新占据视野的大光明中,直到那乐章奏响。
草海生长,林木生发。
身材矮小的绿色影子在无边无际的林海中游荡,高大的山岳拔地而起。
随后乐章渐歇。
无处不在的乐章温婉舒缓,好似河流静静流淌。巨大的乌龟在河中歌唱,林海裂开,大河奔涌。
像人一样的长着羊角的身影在河边建造城市,种下种子。
龙泽尔皱起了眉头
这.是历史?
少年缓缓走到羊头人影身边,那道看不清面容的影子举起锤子重重砸落。
火光四溅。
乐声激昂。
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乐声时而激昂,时而尖锐。
一半的世界在燃烧,另一半的世界彷佛被冻住一般,陷入无边无际的死寂。
龙泽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在追逐着自己。
一道道带着王冠的身影在他身边掠过,他们有的人眼如珍珠,有的人生着一双碧玺色的眼眸,有的人眼含黄玉。
只有最后两道身影,一道身影眼如紫晶,低头看向奔跑的少年,一道身影眼如血玉,抬头望向无尽的天穹。
群星挣扎着撕裂无尽的光明,血肉疯狂滋生,这些星星悬挂在天际,好像一颗颗眼睛死死盯着无边无际的大地。
男人举起燃火的长剑,一道微弱的乐章于此刻响起,却又被时而激昂,时而尖锐的乐声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