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那根红羽的境界太过高妙,当他感知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庭院深处有个看着极普通的书斋。
布秋霄闭着眼睛坐在地板上,身前摊开着一本书籍,衣衫无风而轻拂,气息沉静而悠长。
从数十日前他便进入了真正的空明状态,神游天地之间,感悟至高妙义。
在最后成圣那刻到来之前,他会一直停留在这种状态里,对身外的动静不会有任何感知。
书斋的池塘里落下一片叶子,荡起无数圈好看的涟漪。
那根红色羽毛借着涟漪的遮掩,悄无声息地飘进了书斋,随风来到布秋霄的身前,就这样缓缓地飘了过去。
即将成圣的他,肉身的强度坚逾法宝,却被那根看似柔软的羽毛割开了。
没有任何声音,布秋霄的手指上便出现了一道极小的裂口。
那是他右手的食指,平时握笔的时候在最高处,不知写出了多少圣贤文章。
一滴血珠从那个裂口里涌了出来。
奚一云与几名一茅斋老书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书斋里,刚好看到这幕画面。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赶紧开始重新布置阵法,同时运起浩然正气帮布秋霄止血。
但真的来不及了。
布秋霄右手食指上的那滴血珠忽然消散,变成极淡的血雾,向着书斋四周而去,根本没有被那些阵意拦住。
那抹极淡的血雾向着天空飘去,没用多长时间,便接触到了真正的风。
轰的一声巨响!
一茅斋四周的山河景物尽数被染红,就像是落日提前来到了人间。
最可怖的是,那些呼啸作响的大风竟也被染红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开始燃烧。
本就极为恐怖的大风,这时候变得更加狂暴,一茅斋的阵法被迫显出身形,发出咯吱的承重声响,勉强支撑着。
一茅斋的书生弟子们还有各宗派前来的宾客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走出草舍,看着天地间的异象,震惊无语。
小荷在窗边怔怔起身,看着天空里如血般的大风,感受着更加恐怖的天地之力,下意识里捂住了嘴。
“风向变了!”一名老书生忽然颤声喊道。
一茅斋里响起无数声惊呼。
千里风廊的风从来没有停歇过。
整个修行界都知道,那些风来自地底深处的冥界,狂暴而可怕至极,直到经过漫漫千里,被柔顺的水面与险峻的峡谷不停磋磨,最终才会变成无害的风进入朝天大陆。
当年一茅斋祖师选择在这里开宗立派,除了镇压那条通往冥界的通道,也是想要为世间黎民百姓挡灾。
今天这些风居然变了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湖面上的荷花被忽然转向的大风从水面带起,重重地砸向另外一边,一时间只能听到噼啪的密集巨响。
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有数万株荷花断枝而飞,被碾压成粉末,画面看着极为惨淡。
湖水深处传来惊恐的尖啸,不知有多少墨蛟向着远处避走,带得湖水再次生起巨浪。
在遥远的千里风廊入口处,无数的风正在向着里灌注,小荷的那间客栈已经变成了废墟。
在千里风廊的最深处,那座通往冥界的石山处,风势更是极为恐怖,仿佛整个朝天大陆的风都来到了这里。
石山里有着无数道缝隙,往深处去便是通往冥界的通道,平时有一茅斋的阵法镇压。
无数狂风向着石山里涌入,石缝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酥化,然后碎成粉末。
那些阵法也随之而散。
……
……
“真人用血祭成通天杀阵,强行改变天地通道,让无数海水入冥,再破一茅斋石钟山,令狂风入冥,风助火势,便能生出无数雾气。”
冥师的视线随着高空里的那些风落到冥河上方,指着那些青烟说道:“就如你猜想的那样,这些雾气里有毒,待它们去往地面后,会杀死所有的普通人。”
童颜脸色苍白说道:“这就像是一座灶,他想把整个人间放在上面。”
冥师说道:“当年真人曾经说过,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不管是人族还是冥部,不经历这番炼化,如何能够去芜存菁,更好向前?”
童颜说道:“现在有风箱,有灶眼,那烟道呢?难道是东海畔的通天井?”
冥师看着他欣赏说道:“都说你是中州派最擅推算之人,后来青山宗也颇借重你,确实不凡。”
童颜说道:“那你们注定会失败。”
冥师说道:“因为那里由水月庵与果成寺共同看守?你大概不知道真人曾经做过一任果成寺的住持。”
童颜说道:“但他低估了一个人。”
冥师微笑说道:“真人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
童颜说道:“不,不管你对那个人再如何重视,到最后你还是会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
……
东海畔还是风平浪静。
不管是遥远大海里向着冥界轰然落下的无尽碧蓝海水还是千里风廊深处向着地底疯狂灌入的大风,都来没及来得及影响到这里。但渐渐变淡的黄色符纸以及崖壁上那些正在变浅的经文,还是惊动了果成寺与水月庵里的人们。
十余名水月庵长老与弟子赶到了山的那边,没过多长时间,果成寺的高僧们也赶到了东海畔,看到了令他们震惊无比的画面——镇压通天井的阵法已经变得薄弱了很多,无数阴秽而森然的气息正在向着外界散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