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卓如岁与元曲终于放下了筷子,看着赵腊月说道:“我们真吃不动了。”
赵腊月沉默了会儿,说道:“这也不行吗?”
卓如岁说道:“是不是应该换成白汤?”
……
……
不管红汤还是白汤,只要能煮火锅就是好汤。
卓如岁与元曲在三千院里住了下来,当天夜里还用剩的火锅汤下了三大碗面条。
伴着满天星光,吃着红油素面,听着赵腊月的雪原之行,他们的心情不再那般焦虑,对湖畔那个抱鸡悟剑的可怕强者,也没了最初的警惕与恐惧。
隔了数日,雀娘来了。
她在镜宗知道了先生的消息,连夜赶了过来,镜宗离大原城不算太远,所以到的还算快。
听完元曲的话,她说道:“我也做了些准备。”
看着她拿出来的棋盘与两罐棋子,卓如岁忍不住唇角微翘,嘲笑说道:“我说师妹……你觉得一个昏了的人如何与你下棋?还是说你想让掌门听你扒拉棋子的声音?”
话音方落,三千院的木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童颜。
赵腊月知道他按照井九吩咐去了冥界,做了很多事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说道:“你伤太重,能行吗?”
童颜平静说道:“下棋下到吐血,那是故事里才会有的画面。”
赵腊月没有再说什么,心想一百多年前在朝歌城是谁下棋下的差点昏死过去?
叮叮当当,噼哩啪啦,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是多样的,也是好听的,就像势头大小不一的雨水落在廊前的缸里。
童颜与雀娘毫无疑问是朝天大陆的棋道第二人以及第三人,如果让世人知晓他们在这间圆窗禅室里对弈,必然会激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用数年寿命来换取观看的资格,然而能够看到这场对局的只有沉睡中的井九以及白早。
赵腊月、卓如岁与元曲对下棋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坐在廊下,手里捧着茶杯,看着微雨静静地发着呆。
西来在对局刚开始的时候看过一眼,便抱着阴凤的尸体回了湖边。
赵腊月看着雨丝,忽然说道:“他们真的很像。”
卓如岁知道她说的是西海剑神与掌门真人,沉默片刻后说道:“是啊,有些麻烦。”
元曲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隐约明白了意思。
雨停的时候,对局也结束了,童颜站起身来,静静看着沉睡中的白早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出禅室,对赵腊月说道:“要不然试试景云钟?”
西来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从圆窗外那边传了过来:“不行,他的神魂会散。”
童颜说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他自己想醒。”
西来说道:“杀了他吧。”
“不行!”赵腊月等人齐声说道。
正拿着湿毛巾准备给井九擦脸的雀娘盯着湖畔的那个背影,脸上写满了警惕。
“那我走了。”童颜向桥那边走过去,在桥上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赵腊月问道:“他让我回中州派……你知道吗?”
赵腊月说道:“你本来就是中州派弟子。”
……
……
童颜走后的第三天,顾清终于处理完了朝歌城里的一大堆子政务家务,赶到了大原城。
他走进圆窗禅室,盯着湖畔那个高大的背影看了半天,发现看不出任何问题,然后转身望向正在给井九擦脚的雀娘,一眼便看到了很多问题。
井九在朝歌城里睡了一百年,他与柳十岁每天都要做这个事,自然做的极为熟手,细心地告诉雀娘如何如何。
待他来到廊下,又看到了很多问题。
首先是元曲泡的茶太浓,而且用的君山银眉虽然名贵,却不是师父最喜欢的小雅。
其次是卓如岁的火锅味道太浓,牛油又放的太少,沸腾的汤汁没有油覆着,各种菜味冲天而起,混在一起,明显会令师父不喜。
说到泡茶、做火锅这种事情,神末峰有谁能比他做的更好。
于是铁壶被从里到外仔细地清洗了一遍,泡上了适越峰连夜送来的小雅茶,火锅也换了个样式,配上了顾家早就准备好的各色菜肴。
同样的事情又做了一遍,奈何屋子里的人还是没有醒。
顾清左手三根手指捉着碗底,看着白汤里不停浮沉的那几根青菜叶子,沉默了很长时间。
当年为了炼化仙箓里白刃留下的仙识,井九在果成寺里睡了六年。
后来强行越境用青山剑阵杀了白刃的分身,他在朝歌城又睡了一百多年。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问题是他明确地感知到师父的这次沉睡与以往那几次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心跳,连一丝暖气都没有,这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顾清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的神情,啪的一声把碗放到桌上,转身又进了禅室。
又是啪的一声,他跪在了床前,对井九说道:“师父,我回去就对太后与桃子说清楚,让她们自己选,您看怎么样?”
卓如岁与元曲顿时变色,因为这句看似简单的话里隐藏着太多信息。
赵腊月挑出那根边缘被烤焦的青菜扔到桌上,面无表情说道:“继续吃。”
卓如岁与元曲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可惜就算是这样,井九也还是没有醒。
顾清走出禅室,卓如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说道:“你这真是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