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李子抱着阿大走进房间去清洗,冉寒冬收到家里的情报,对赵腊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赵腊月举起酒杯无声饮了,面无表情望向不远处的星球。
主星北方覆盖着大量冰雪,祭司庄园上方的那片草原非常醒目,无数只绵羊在野草里缓慢行走,偶尔停下吃几株,在草原上组成了一个不停行走的数字。
赵腊月的眼神像弗思剑一样锋利,自然能看清楚那个数字是十七。
十七天后,井九就会醒来,然后死去。
她当然不相信这一点,可是谁又能够无视宇宙在各处发出的信号呢?
她的视线离开草原上的羊群,缓慢向上移动,最终落在群山之间。
弗思剑无声而出,横于她的膝上,血红至极,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那片群山里也有一片湖。
湖里有个岛。
岛上有个温泉。
那个浴衣少女坐在温泉边,手里也拿着一个酒杯。
第三十一章都是皮囊
陈崖离开了星门基地,舰队自然也随之远离,祭堂却还被包围着。
星门女祭司缓步走出祭堂,看着被拦在远方的那些信徒,知道军方暂时不会做什么,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在更远的地平线上,星门大学军事系的教官与学生们操控着一百多台重型机甲,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是无数座小山。
他们不是用来镇压示威的狂热信徒的,而是准备离开这颗星球,去往蝎尾星云那边。
战舰像张开双臂的母鸟般装进了那些重型机甲,然后腾空而起,破开大气层进入更高级别的战舰。
刚刚修复没几天的草皮再次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的那些白色碎骨。
在很多传闻里,这片草原里埋葬着很多暗物之海的怪物残骸,这确实是事实,但那些碎骨既然是白色的,自然属于人类。
如果从那艘战舰上望向祭堂,应该能够看到那些白色碎骨也组成了一个数字。
战舰化作一道光流,消失在黑暗的宇宙里,不管是星门大学后勤处的师生还是那些前来示威抗议的信徒,都对着那边挥手致意。
听说蝎尾星云那边出现了空间裂缝,星核舰队正在征集强力装甲进行烧蚀,希望那些英勇的战士能够尽快完全任务,然后安全归来。
星门女祭司没有目送那艘战舰,而是怔怔看着远方草原上的白色碎骨,脸色越来越苍白。
……
……
这是神迹还是天罚之兆?
宇宙里各个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画面,所有知道那些数字意思的人都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有些擅于谋略、冷静至极的人则已经开始思考那一天之后的事情。
童颜与赵腊月不同,对井九没有那种盲目的信心,也不打算像她那样,如果那一刻真的到来便会纵身一剑便杀下去。
他做足了准备才找到沈家老宅,自然要把这件事情做完,亭子里那个大到难以想象的立体棋局确实可以难住他很长时间,却无法停下他的脚步。
那位戴着笠帽的老人看着桌子上的提包,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阵法的通道,带着他走过长长的石阶,抵达了云雾最深处的那座宅院。
宅院的门无风而开,童颜跟在笠帽老人的身后走了进去,便看到了更多的笠帽老人。
有的笠帽老人在与自己对弈。
有的笠帽老人在烧水煮茶,对着杯中的自己发呆。
有的笠帽老人拿着硬硬的竹扫帚打扫青石上落着的竹叶。
有的笠帽老人对着白墙上的格窗作画,画布上出现的却还是自己。
相信把那些笠帽掀开,看到的应该都是那样相同的、古朴而丑陋的、满是皱纹的脸。
整个沈家老宅里除了这些笠帽老人再看不到任何人,茶沸的声音、笔刷过纸的声音、竹叶滑动的声音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如果能够体味、感知这种味道,或者对修道有很大帮助,童颜却是脚步未停,继续向着宅院深处走去。
最开始那位笠帽老人有些意外,跟在他的身后问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句话是简单的双关,童颜却没有从字面上做出回答,而是说道:“他们都是复制人。”
复制人不是生化人,在星河联盟是被严禁的违法行为,虽然这颗星球没有警察局与法庭或是各种伦理委员会,青山祖师是万物之上的存在,但终究是不对的。
宅院深处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依然到处都是戴着笠帽的老人,如果尽情发挥想象力,甚至可以把这里看做一个养老院。笠帽以及简单的布衣就是这家养老院的院服。
一直走到宅院尽头,看到那堵刻着满天神魔、龙凤的白色巨墙,童颜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看到的痕迹——女人的痕迹。
沈家老宅没有主母,甚至没有一个姓沈的人,原来那个叫沈云埋的公子哥竟是如此的孤单而且可怜。
童颜站在白色巨墙前沉默了会儿,转身顺着墙下的夹道走到了侧院。
侧院里有一座飞檐建筑,一直跟着他的那位老人介绍道是博物馆,据说青山祖师从祖星挖掘、修复了什么远古时代的文明遗存,都会运回这里保存。
“那是真正的远古明代,不是神明的年代。”老人带着骄傲说道:“那是我们人类真正的根。”
他与别的笠帽老人不同,不是复制人而是生化人,但同样把自己视为人类的一分子。
难怪在山道棋亭里,他会被童颜用手提包威慑住。
沈家老宅毁了无所谓,宅外的大阵毁了无所谓,那些看守老宅的承夜境强者死了无所谓,就算这颗星球毁了都无所谓,这个博物馆里的东西可不能毁。
这间博物馆里有着极其珍贵的远古遗存,有可能是画,有可能是书,有可能是游戏机,也有可能是手办之类的东西。
如果换作别的时候,童颜当然会走进博物馆,流连忘返,三月不知肉味,但今天他有事情做,于是用难以想象的自制力转向水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