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西山居里的那些梅图,被画师画出了很多新梅。
白早道心大乱,用伏藏卷艰难调集的那些真元尽数散去。
她艰难走到洞口,望着崖下的风雪,默默流下两行清泪,瞬间成冰。
“你这时候需要做的事情是静养,而不是哭。”
一道声音从崖下传来。
那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比风雪还冷。
在白早听来,这声音却是那样的温暖。
井九伸手把她像孩子一样拎起、走进洞中,动作有些粗鲁地塞进雪虫的尸体里。
雪虫里还残着很多粘稠的汁液,包裹住她的身体,可以阻止寒意入侵。
他的右手拂过坚硬的石壁,无数石块如雨般落下、跳起,再次堵住洞口,极其严密,没有一丝寒风能渗进来。
与赵腊月不同,白早很在乎干净,若是平时浸泡在雪虫的尸液里,哪怕知道理由,她也会觉得很恶心。
但这时候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井九。
她的视线随井九而动,一刻都不愿意移开,如呆了一般。
井九取出一颗丹药,递到她身前。
那颗丹药色泽暗红,外形普通,有一种艾草的特有辛味。
这是玄草丹,当初在南河州宝树居的时候,井九曾经拿出来过一颗。
这种灵丹内蕴极烈的火性,便是冥界的阴寒也能驱除,在炼养金丹方面更有极强的功效,很是珍贵。
最关键的是,玄草丹乃是中州宣化山出产,白早是中州派弟子,所修玄功与之完美相合。
如果是以前,白早会怀疑为何井九这名青山弟子为何会有自家的灵丹,至少会生出好奇。
但这时候,她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张嘴把玄草丹吞了进去。
唇瓣触着指尖,白早确信他是活的,而不是自己的想象,终于放下心来,神识一松,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她的面纱已经在战斗里脱落,露出清丽的容颜。
在睡梦里,她的神情显得更加柔弱。
井九以剑识望去,只见一道明亮的线出现在少女的颈间。
玄草丹已化,正在融进她的身体。
他有些倦意,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这里太冷。
寒意入骨,便是他的真元运转都有些凝滞。
好在他身体很特殊,不用担心会被直接冻死。
主要是那道十余万里外的意识,让他的真元与精神耗损太剧。
被风雪漩涡吞噬后,他担心再次惊动那位遥远的存在,不敢驭剑,只好从崖下徒手攀爬而上。因为同样的原因,洛淮南用北辰钟袭击他的时候,他没有反击,硬受了一记,松开双手,再次落入风雪漩涡里。
当然很危险,换成别的修行者会必死无疑。
掉下去两次,爬两次,很容易让他觉得厌倦。
他活过两次,同样的修行之路要走两遍,真的有些烦。
厌倦还来自这件事情本身。
他不知道洛淮南为何会出手袭击自己,也没有问白早,但稍微推演计算,便能猜到大概的故事。
人心险恶而且自私。
在世间这样的故事太多,只要你活的时间足够长,那么早晚都会遇到。
任何事情,重复多了便自然无趣,令人生倦,令人生厌。
所以那些年,他只在神末峰里静修,从来不见外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结束调息,睁开眼睛。
他用剑识自观,确认剑丸无损,道树如前,只是真元运行速度较平时慢了七成。
白早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玄草丹的药力尽数化入身体,让她的精神好了些。
但这终究只能保证她暂时的安全,无法长时间帮助她抵御苦寒。
那只雪虫尸体里的粘液也终有用完的那一天。
更麻烦的是,她的金丹上出现了两道极深的裂口,随时可能碎开。
洛淮南下手真的很绝。
白早沉默不语。
结金丹本就是中州派修行里最难的关口,类似于青山剑宗的剑丸生。
历经千辛万苦才结成的金丹,一旦碎裂,想要通过重新修行再次结成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算她是中州掌门的独女,有无数仙草丹药筑基,或者可以二次结成的金丹,想拥有与以前的品级几无可能。
换句话说,她的修行道路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尽头在哪里。
洞里没有风,寒意还是透过了石块,落在她的身上。
她先天不足,此时又受了重伤,被寒意入侵,脸色变得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