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腊月没有说话。
柳十岁沉默了会儿,望向阴三问道:“前辈,您到底是谁?”
……
……
追杀再次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赵腊月与柳十岁两个人追杀阴三。
当然在那之前还有一些值得描述、却又因为结局早已注定所以不需要描述的短暂对话与心理活动以及画面。
比如柳十岁知道年轻僧人居然是自己的师祖太平真人后,震惊地张开嘴巴,足以把小荷的拳头吞进去。
比如阴三很感慨,你们居然拿不二剑与弗思剑这两把青山名剑来追杀自己这个青山老祖。
又比如当赵腊月问柳十岁怎么选的时候,柳十岁还是想了想。
他不是想应该选哪边,而是在想怎么劝说师祖留下来,听公子的安排。
两道血色与银色的剑光,追着在天地间飞翔的那只灰鸟,离开了莽莽野山,来到了平原里。
下方的原野渐渐有了积雪,随着暮色渐至,又再无法被看见。
夜色终于来临,原野上不时会有烟花升起,看着很是好看。
烟花照亮前路。
鸟影飞过,剑光也随后飞过。
每隔一段时间,鸟影与剑光会在村口的破庙,或者是山里的野坟边停留一段时间。
那是真正凶险的时刻。
然后,鸟影会脱离战团,向着远方飞去。
剑光再次追上。
就在这样的追逐里,夜色越来越深,烟花却没有减少的痕迹。
忽然,整个世界都开始燃起爆竹,噼啪作响,震得夜空都颤抖起来。
新年到了。
……
……
(某年大年初一,我从北京回湖北,飞机起飞之后,穿过北京城上空,下面的灯影笔直如线,自然成块,忽然,地面生出无数烟花,美极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第二个遁剑者
这场追杀从果成寺开始,经过菜园与生着大榕树的官道、莽莽野山与尽头那座高峰、满是烟花的原野、无处话凄凉的破庙野坟,仿佛将要无尽地延展下去。
阴三转世重修至今三十年,已然恢复至游野境,与赵腊月及柳十岁的境界相仿,甚至还略有不足,按道理来说根本无法战胜他们联手。问题在于,他转世重修只有三十年,在这个世间却已经活过了千年的漫长时光。
他用过的飞剑便比赵腊月与柳十岁见过的更多,会的道法也比他们见过的更多,经历过的战斗更是多了无数倍。
不管赵腊月与柳十岁如何攻击,他都能用最合适的方法应对,各种道法如繁花般绽放于手指之间,不停转换,竟没有重样的。尤其是青山诸峰的剑法,他更是信手拈来,用的挥洒自如,随意至极,便是完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鲜血洒落在山河湖泊里,大部分来自赵腊月与柳十岁的身体,他们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看着前方那道如大鸟般的身影,想着这两天多来的无数场战斗,他们的心里除了震惊,更是生出很多佩服,心想便是井九(公子)也不过如此了。
而且阴三的那根骨笛不知是何宝物,有时候能像飞剑一样行于天际,有时候又像是玄门常见的法宝,材质非常特殊,不要说弗思剑,就连不二剑都无法斩断。
但他们没有放弃,更没有畏惧,依然沉默地、安静地、决然地追着阴三。
以阴三的能力,本可以寻找到机会摆脱他们的追击,问题在于他的身体有隐患,无法承受太重的伤势,所以不敢行险,而在途中他算到几次完美的时机,回身试图秒杀一人时,又因为赵腊月与柳十岁之间的默契而失败。
是的,赵腊月与柳十岁见面的次数不多,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但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
就像是在一起修行生活了很多年的师姐弟。
当年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事先也没有联系,甚至彼此都谈不上认识,便能杀了洛淮南,就是这个道理。
每次阴三转身秒杀的时机确实很绝,不管目标是赵腊月还是柳十岁,应该都无法避过去,眼看着便是当场身死的下场,但剩下的那个人却是毫不在意对方的生死,反而借着对方临死前的暴发,开始蓄势准备发大招,进行拼命搏杀。
面对着如此疯狂却又默契的打法,便是他也只能放弃。
这样的画面在追杀的过程里出现过至少四次。
阴三心想井九那样怕死的家伙怎么能教出两个如此不怕死的弟子?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来越烦躁。
三天后他来到大泽畔的一座小镇,不远处的湖光反耀着冬日的光芒,人们的脸上带着新年的气息。
即便是这样,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得好些。
他受的伤不是很重,衣服已经破出好些道口子,骨笛的表面也满是魔火烧灼与血渍,往常平静淡定的眼神,已经满是隐怒,双眉微挑,如同烧焦的纸张边缘,看着很是狼狈。
这是他千年修道生涯里最危险的数次经历之一,最令他感到郁闷的是,这次他的对手毫无疑问是最弱小的一次。
一代太平真人,居然被两个游野境的弟子逼得如此狼狈,甚至几次险些身死,这怎么想得通?
想着这些问题,他转身走进街边的一间铁匠铺,就此消失。
……
……
两道剑光自天而降,把湖水涂成了银红两色。
狂风呼啸,赵腊月与柳十岁出现在街上,浑身是血,衣衫破烂,集市上的人们纷纷惊呼走避。